第四百五十一章 邪神念頭(虎年吉祥!)

許道怔怔望著府邸中的一幕,純白色的火焰充斥了他的雙目,一張張猙獰痛苦的面上在火焰中盤旋。

那老嫗的陰神也在其中,其便是純白火柱的主體,身軀為蠟,頭顱為燭芯,白髮上揚,是為火焰。

整座府邸都戰慄起來,興奮的戰慄,青石地板被層層掀開,底下粗壯的靈紋清晰的展現著,氣機蒸騰。

許道回過神來,他的目光掃過那些道徒的肉身,發現其已經變成了泥胎木偶似的東西,一個個盤坐在地上,頭顱低垂,口鼻中血水下注。

地底純白如許的靈紋,被這些血水沾染,更是增添了幾絲妖異的美感。

在此地的光柱升騰而起之後,遠方主島上的繁星大陣又多了一腳,陣法中的人臉頓時清晰不少,氣機森然,並傳來了金鷗尊者的怒叫聲:

「廢物、廢物!為何又多了一柱!」

正當許道心中一驚,想著自己這裡會不會被金鷗尊者遷怒時,其他本是偃旗息鼓的偏島,仿佛是受到了許道所在島嶼的鼓勵般。

十幾息內,一處偏島上轟然震動,又是升騰起了一道光柱。

接下來,在百息的功夫之中,又有三處偏島相繼升起了光柱,融合進繁星大陣之中,作為陣法的犄角。

整座大陣赫然已經擁有了九根撐天的「白玉柱」,主島上的大部分都被陣法包裹住,氣機凝實得更上一層樓,其內所顯現的人面,也更加的清晰可見。

巨大人面惟妙惟肖,是一女子狀,其腦後白髮上涌,化作無數如同流星雨般的尖刺,狠狠的殺向金鷗尊者。

金鷗尊者見狀,選擇不再硬抗,而是要從陣法中脫離出去。

可是它在九根陣柱內衝撞,更加撞不倒任意一根陣法光柱了,其只能在繁星主島的上空盤旋不定,繼續與陣法具現的人面纏鬥。

好在繁星主島的面積龐大,即便金鷗尊者和陣法人面的形態都龐大,但是主島上也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纏鬥,不會讓它們感覺如同被鎖在狹窄籠子中一般。

轟隆隆!巨大的震動聲從主島,一直傳遞到了周遭十幾方偏島之中。

許道將望向主島的目光收回,他再度往立在跟前的光柱看去,並下意識的踏步上前,走入了庭院中。

一不小心,他還「踩」在了眾多道徒的屍體之上,腳下便是顆顆低垂的人頭,黑壓壓一片。

他的目中閃過猶豫之色。

按理來說,放任老嫗和眾多的道徒成功升起陣法光柱,已經是他的失職,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彌補過錯,想辦法的打塌光柱,削弱龐大的陣法。

但是許道腦中回想著老嫗的陰神模樣,以及眾道徒赴死的場景,心中又是猶豫。

如此不畏生死,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出來的,更別說是在西海當中了。

並且那些道徒瞧上去,也不想是被秘法給控制了,而是純粹的自我獻祭,是自願在用魂魄陰神作為燃料,幫助築基老嫗點燃陣法的一角。

許道心中暗想:「莫非真是一方正統的仙道勢力?也就是說,潛龍閣所謂的『滅魔』,其實是斬滅正統仙道……」

他不由的懷疑起來,究竟誰才是邪魔歪道。

如果繁星島是邪道,那麼他就算不為了完成任務,也該滅絕對方;

而如果繁星島是西海中少有的正統仙道,那麼在明哲保身的基礎上,他就該想方設法的放水。

很快,許道心中忽地有想法跳出,那便是潛龍閣絕對不會是正面勢力,它歸屬於海市,而海市屬於西海中混亂偏中立的勢力,無物不可買賣,遠談不上是正道。

整個西海中,早就沒有了正道存在的餘地。

至於府邸中讓許道動容的道士和道徒,其一言不合就用魂魄陰神點燃陣法的舉動,先不提正確與否,此舉也讓許道感覺有些滲人,透露著妖異的味道。

但這也不能判定繁星島的道士道徒都是邪魔妖道,如果往好的方面想,這些人就都是果斷而大無畏,甘願捨身助陣,共同斬殺妖魔。

或許情況更複雜一些,不必非此即彼。

如此種種讓許道的思緒紛亂,心情複雜起來。

他現在唯一感到慶幸的是,

他來到此島嶼後,雖是橫行無忌,但並沒有斬殺島上的活人,一個也無。就算是在完成任務時,他所選擇的也是破壞掉陣法,而沒有殺人。

這樣一來,許道不僅不沾血腥,還保存了大量的法力,有足夠的精力面對接下來的變局。

心思轉動,許道暗說:「既然分不清好壞,拿不定主意,那麼便不拿,索性坐山觀虎鬥,等待局勢清晰便是。」

況且身為一個築基道士,他雖然是主力,但放在金丹級別的廝殺中,他的地位和實力也就那麼點,胡亂摻和進去,本就是取死之道。

等到最後局勢明了,不管是潛龍閣負,還是繁星島敗,他頓時也就有了選擇,要麼「落井下石」、要麼逃之夭夭,不用再糾結。

於是許道的面色變得平靜下來,他望著依舊高舉白焰的老嫗,對方整個人都定住了,陰神的面孔正在從風華正茂,轉變成雞皮鶴髮,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變得和其肉身一樣老。

許道對此微躬身,他作了一揖,然後就後退近千丈,盤坐在主島和偏島之間,好整以暇的旁觀戰爭,耐心等待。

其他的偏島上,火光聲大作。

而繁星的主島上,則是持續不斷的傳來巨大聲響。

金鷗尊者被困在龐大的陣法之中,其並未驚慌。

它耐心的振翅,和陣法打起了消耗戰,更是屢屢口出狂言,挑撥島上道士,以求竟可能的消磨陣法威力。

金鷗不信區區一個陣法,拼消耗能夠拼得過它一個活生生的金丹道師。

除了和陣法具現的人面纏鬥之後,金鷗尊者盤旋在繁星主島上,還會每每將口齒向下一插,從島嶼上舀起大捧大捧的活人,嚼碎咬爛,以作為彌補消耗的血食。

「哈哈哈!」肆意的大笑聲從金鷗尊者的口中響起:「爾等陣法頗是玄妙,等本尊破陣之後,必要將爾等好生馴化,作為本尊的陣奴!」

如此一幕,讓靜坐旁觀的許道皺起眉頭,他深深的忘了一眼金鷗嚼碎活人的場面,隨即才低垂下眼睛。

金丹境界的法力和生命力,遠超低階道人們的想像。

根據道書中記載的,曾有修行武道的金丹道師,和一方同為金丹的妖獸在湖中搏殺了三天三夜之久,渴飲湖水、餓吞日月,方才將對方徹底斬殺。

戰鬥中,兩者的血水流了又生長,最後將整個湖泊的水都替換了一遍。

此中或有誇大之言,但是金丹級別的戰鬥,一打打幾個日夜是很可能的,除非當中一方有一錘定音的後手。

因此若是主島戰鬥持續上幾個日夜,那些凡人就算不被金鷗尊者挖出吞吃掉,也會被餘波波及,死個乾淨。

輕嘆一聲,這些並不是現在的許道能管的,他只能枯坐在偏島上,守著島上的戰鬥。

突地,靜坐中的許道猛的大開眼睛,詫異道:「此方偏島上的凡人,有問題?」

是一隊在偏島上,替他翻找靈物的牙將鱗兵,返回到他的身邊,並給他帶來了異常的消息。

許道微皺眉頭,立刻就決定到:「先過去看看。」

很快,他便離開了偏島的正中央,飛到了一處凡人的聚集地。

這些聚集地和西海其餘地方的差不多,凡人們是居住的都是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塢堡,方便聚集,也能抵禦野獸和小型凶獸,更是方便豢養他們的勢力進行輕點人數。

可是當許道的神識掃視進去後,他立刻就明了牙將鱗兵所指的異常是什麼。

塢堡中的凡人們,無一不是跪在塢堡的中間空地,將中間一木製的雕像團團圍住,口中念叨又聲音,不停的祈禱著。

更加讓許道詫異的是,那木質雕像拈花微笑,面容赫然就是府邸中的老嫗,只不過是其風華正茂、五官精緻的陰神模樣。

眾多凡人叩拜著,以頭搶地,虔誠而又肅穆。

許道心中訝然,他主要是對凡人們虔誠的感到詫異的。

西海中豢養凡人的勢力,可不會在凡人群體中好好經營形象,而只會定期的割取血稅。

眼下繁星島動盪,「仙師」們倒霉,被豢養著的凡人們應該高興都還來不及,絕不應該虔誠的叩拜祈禱。

許道心中閃過念頭:「除非他們並非是被豢養的。」

心中有所觸動,他當即邁開腳步,在偏島上各地行走,神識掃視了一座又一座塢堡,在其中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證據。

那便是島上的凡人,其中居然有不少老人,甚至還有壽命超過六十歲的。為了確保年齡無甚大偏差,許道還特意掃看了對方的骨齡。

而西海之中,凡人壽命短暫,道人們需要的是凡人一茬接一茬的快速生長,各大養殖地中除了面容蒼老的「老人」之外,絕不會有真正的老人,壽命一般只在三十歲而已。

快速的檢查了一番,許道確信自己所在島嶼上的凡人,並非是被豢養圈養,而是正常的繁衍生存狀態,只是條件比之吳國村鎮要艱苦不少。

這下子他信了大半:「此島當真是西海中難得少見的正統勢力,還堅持著正統的仙道修行。」

「難怪我在出發之前,收集到的繁星島有關消息,都是簡略,連風土風情都沒有多少……可該島又偏偏是一百零八島之一,不應該默默無聞。」

「想來要麼是西海的其他島嶼在排擠它,要麼就是它主動閉關鎖島,低調行事。」

這下子,許道望著火起殘破的繁星群島,以及主島之上依舊神采奕奕的金鷗尊者,神情更加複雜起來。

沒想到他在海市中所接取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滅掉一方難得一見的正統仙道道脈。

當許道猶豫著,他要不要儘可能的將島上凡人收拾收拾,再裝入幡子中護下時,繁星的巨大陣法狠狠晃動了幾下。

繁星陣法上本是磅礴的氣機,經過一二個時辰的維持,光柱黯淡,氣機低靡,靈光也是開始晃動。

在許道的近處,那矗立在府邸中央的老嫗陰神,也是變得面容皺巴巴,同其腐朽的肉身一模一樣,甚至更甚之。

整個群島中,所有的道士,腦中都想到:「繁星島的陣法要不行了。」當中有人或是鬆了口氣,或是大笑連連,或是眉頭緊皺。

可這時時候,各地偏島上的凡人們望見陣法晃動,紛紛叩首在地上,口中也叫到:「亘古繁星,焚我病軀,除妖降魔,以饗萬神!」

一句又一句,重重疊疊的聲音在偏島之上響起。

除了其呼聲之外,似乎還有領頭的站出來,說:「仙師已歿,我等捨生取義的時候到了!」

凡人們圍繞著塢堡中心的木雕,跳起了詭異而古怪的舞蹈,然後木雕的後腦勺上,慢慢長出了一根根白色的絲線,插入到了他們的腦殼中,然後靈光鼓動,白絲迅速變得猩紅。

並非僅僅許道所在的偏島如此,其他道士所在的偏島同樣如此。

有潛龍閣的道士發現這個情況後,當機立斷的便禁制凡人們參拜木雕,並用武力焚燒了木雕。可任何一島嶼上的凡人數目,都不下於十萬,聚集點分散,潛龍閣道士一時半會兒也處理不了。

於是當凡人們被白絲吸乾了血水後,本是晃動的繁星陣法再次穩定下來,讓正準備反撲的金鷗尊者,怒喝不已。

並且塢堡中的木雕,在吸取了足夠精血之後,表情突地扭曲起來,不再管周圍人是否在舞蹈,都抓去,吸血掠奪起來。

此等場景和手段,赫然並非是正統仙道所為,而是邪神祭祀,是在壓榨殘害人命了。

許道察覺後,也當即出手,也搗毀了一處塢堡,掰斷其中的木雕。

而當一具木雕破碎後,其內突地鑽出一血紅光球,化作張猙獰的老嫗面孔,猛地就要望上飛去。

許道連忙就出手,好險才將這團血紅光球住在手中,他仔細辨認後,又是驚奇的叫到:「魂魄、殘念、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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