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杜蘭】的事情,無非是一筆爛帳。

這件事情其實並不複雜,一點也不。

當暗黑天使軍團在銀河東北部的茫茫群星間廝殺的時候,同樣活躍在這個地區的其他阿斯塔特軍團也在進行著自己的任務,譬如說太空野狼軍團。

在某種散漫的天性下,黎曼魯斯與他的子嗣逐漸脫離了與冉丹的戰鬥第一線,而卡利班的雄獅也樂於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執著於用自己的力量去絞殺對手。

第六軍團的艦隊在銀河系的東部遊蕩,以一種玩鬧的態度清剿著帝皇的敵人,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隸屬於第六軍團的凡人探索艦隊遭遇了【杜蘭】。

杜蘭,也可以稱之為杜拉尼安,他們同樣是一個人類政權,是銀河系中千千萬萬個口袋帝國里相對開明、先進與平和的一個,這個口袋帝國的實際控制疆域雖然只有一個星系與兩個世界,但是他們在數十個星系中擁有著自己的利益,用採礦站與軌道要塞來標註自己的殖民領地。

杜蘭的體制可以被簡單的理解為獨裁,一個名為【杜拉斯】的暴君已經持續統治了至少一千年之久,他在紛爭時代的無盡黑暗中保護與指引了這個國度,於是杜蘭人便將他看做是永恆的智者與領袖,在他的漫長統治之下,杜蘭人自詡為開明主義,並且憎恨著異形與變種人。

在最開始,帝國的探索部隊與杜蘭人的哨站保持著一種相對友好的溝通,這種輕鬆的氛圍甚至讓帝國的艦長們認為可以與杜蘭討論歸順的事宜:這個獨立的國度擁有著一些非常出色的技術,他們的飛船普遍配備有曲速能力,而在精英部隊里也已經普及了動力盔甲、雷射槍甚至是個人單兵護盾。

帝國的使節將來自神聖泰拉的要求擺放在了杜蘭人的面前:臣服、納稅、兵役與服從帝國真理。

然後,融洽的氣息便蕩然無存。

幾天之後,使節的頭顱被擺放在了黎曼魯斯的面前,還不等這位芬里斯狼王有什麼反應與憤怒,杜拉斯的宣言便通過星際廣播等手段在周圍的數個星系迴蕩:杜蘭人絕不會屈服於【一條被暴君豢養的野狗】。

黎曼魯斯是否因為這句諷刺而憤怒,人們不得所知,但是神聖泰拉的批覆卻是很快就來到了第六軍團:帝皇的榮譽不容許受到任何汙衊,杜蘭還有再次臣服帝國的可能性,但是杜拉斯必須為自己的言論付出代價。

狼王接下了這個任務,然後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杜拉斯依舊安穩的盤踞在他的王座之上,到了第七個月,神聖泰拉的最後一點耐心也被消磨殆盡。

於是,一個新的阿斯塔特軍團接過了剿滅杜蘭的任務。

——————

「所以,我們的任務是輔佐芬里斯的狼王與他的軍團,大人?」

考斯韋恩的疑惑在房間中迴蕩,而莊森只是安靜地觀賞著自己的艦隊搜索完了又一個空蕩蕩的星系,一點點地消失在了曼德維爾點的光芒之中。

最後,基因原體似乎冷哼了一下。

【我從不會給人打下手,考斯。】

【既然這是戰爭,那麼自然各看本事。】

【我的兄弟在給帝皇丟臉,他的軍團的無能表現在讓無數陰影中的敵人所恥笑。】

【早在第一次與杜蘭人的交鋒中,凡人輔助軍就已經發現了我們的敵人擁有著一種非常出色的護盾體系,他們的宙斯盾的厚度要明顯優於帝國的虛空盾,而且擁有著驚人的自我恢復能力,幾乎不可能正面打破。】

【這種優良的護盾在杜蘭人的軍隊中到處都是,無論是戰艦,裝甲,還是那些被稱作黃金聖甲蟲的精銳戰士,都龜縮在這種護盾的保護之下,成為了難纏的對手。】

【但就是這樣的情報,我的兄弟居然沒有足夠的注意,還需要他手下的那群狼崽子用生命去取得教訓,他的軍團先是在杜蘭人的外圍防線上磕磕絆絆了幾個月,又被敵人的少許部隊牽著鼻子走,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找到杜蘭人的母星,結束這場戰爭。】

【我本以為,我已經足夠低估他了,現在看來,居然還是高估。】

卡利班雄獅的嘴角勾起,演繹出了一個帶著明晃晃的諷刺的笑容。

【所以,我們來了,來結束這一切。】

考斯韋恩眨了眨眼睛,最終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諫言與擔憂。

「可是,大人,我們也不確定杜蘭母星的具體位置,這一個泰拉標準月以來,我們雖然也消滅了幾支杜蘭人的艦隊,但是我們並沒有獲得足夠的情報。」

莊森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子嗣,仔細聆聽著來自考斯韋恩的擔憂與分析,他似乎很樂意見到這一點,樂意於看到考斯韋恩擁有更多的見解與獨立思考。

【當然,考斯,我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一開始就意識到了。】

【我可不會讓我的軍團成為第二個笑柄。】

他的聲音之中有著一種名為志得意滿的甘美氣息,就仿佛已經提前品嘗到了名為勝利的甘醇烈酒。

【我有兩手準備……】

他的聲音漸漸消散,因為在他們的身後,房間的大門正在緩緩打開。

哪怕放眼整個暗黑天使軍團,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未經允許就踏入這個房間,事實上,除了基因原體本人與考斯韋恩,能夠得到這個殊榮的,只有一位。

暗黑天使的目光悄悄地下移,看向了那漸漸被推開的門扉,他的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一個在地毯上蠕動的白色毛團。

貓,雪白的貓,樹立起它那被黑色的柔軟毛髮所包裹住的耳朵,驕傲地在名貴的地毯上巡視著,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它已經把一整艘【不屈真理號】看做是自己的王國。

那雪白的毛髮實在是太過於蓬鬆,甚至讓人看不到它那被肉墊所支撐的腳爪,當它在地板上緩慢且隨意地遊蕩的時候,乍一看,就仿佛是一團長了毛的肥胖雪球在地面上滾來滾去。

這團【雪球】悠哉悠哉地走過,面對著人高馬大的暗黑天使,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它的青藍色瞳孔直截了當地盯著他們,發出一個軟綿綿的威脅之聲。

然後,考斯韋恩便聽到了一聲呼喚,那慢吞吞的雪球一聽到這個聲音,便迸發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化作了一道白色的球形閃電,忙不迭地撲到了主人的腳邊。

摩根抱起自己的寵物,對著考斯韋恩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然後便安穩的走到了莊森的身邊,站定,緩慢卻又有規律的撫摸著在自己懷中安眠的生靈。

暗黑天使看著只落後自己父親半個身位的凡人顧問,又看了看只敢站在遠處的自己,不由得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

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沒有回頭,他只是繼續保持著遠眺的架勢,直到先鋒艦隊的最後一艘船隻也消失在了曼德維爾點之中,他才緩緩地轉過頭。

【交給你的任務,如何了?】

【已經完成了,特來向你彙報。】

莊森的目光終於認真了起來。

【說吧。】

摩根抽出一隻手,點了點她面前的虛空,下一刻,一張半透明的星圖便出現在了三個人的眼前,那是覆蓋附近幾個星區的星圖,在那上面,能夠清晰的看到暗黑天使艦隊的位置,以及第一軍團那零零散散的偵察部隊在走過的地方。

考斯韋恩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不太符合畫風的東西:在某個星系的標點上,有著一隻獅子的頭像,這獅子毛髮旺盛,卻顯得過分的嚴肅,甚至能夠清晰地觀察到它的嘴角向下彎曲著,露出明顯的不喜。

考斯韋恩的目光向下,找了一下這個獅子所在的星系。

嗯……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星系。

……

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莊森的視線在星圖上掃過,面色如常。

【開始彙報吧。】

【如你所願。】

摩根緩慢的應答著,下一秒,她身上的氣質便驟然一換,剛剛的那種慵懶與戲謔就仿佛是一場幻夢一般,冰冷的態度與認真的視線重新構成了她在考斯韋恩眼中的模樣。

她開口,那聲音是哪怕最多疑的暗黑天使都要肅然起敬的專業化。

【我們所抓獲的杜蘭戰俘大多都經過了專門的洗腦與腦內信息篩檢,他們對於母星的記憶無法被提取,如果強行提取就會導致大腦器官被破壞,從而保護母星的位置。】

【但並非是毫無辦法,雖然母星的位置被模糊化了,但是他們的行程路線卻是沒有辦法進行抹除的。】

她的手指輕輕一捻,幾條深紅色的線路便在星圖上顯現。

【這些,是與我們交戰的杜蘭艦隊的前進路線。】

她又點了點,幾個黃色的圓點便出現了。

【這是他們疑似補給過的位置。】

【還有他們輪換的交界處、經過特別武裝的軌道要塞所處的位置、以及一些在記憶中多次出現過的星系……】

摩根的手指在星圖上點出了陣陣漣漪,當她的意志離開的時候,一條條不同色彩的紋路在星圖上清晰可見,而它們的彼端則是圍繞著一個圓形的區域,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空白區域,而在這空白區域之中,只有寥寥幾個星系。

莊森點了點頭。

【伱確定,這些情報無誤?】

摩根露出了一抹笑容,這抹笑容讓考斯韋恩感到了本能的警惕。

她輕巧的說著,就仿佛在討論午飯時的合成肉排一樣。

【毫無疑問,被我們所俘獲的杜蘭精英戰士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人物,當我表示要抽取他們的記憶的時候,他們自我了斷的方式可謂是五花八門,不斷的刷新我的認知。】

【但是他們忘了,死亡並不是一件轉瞬之間的事情,哪怕是自我的消亡,也要經過一段貨真價實的時間。】

【當人的精神決定自我了斷的時候,人的深層意識與生理機構卻會處於生物本能的求生慾望,進行自己的掙扎,也就是說,當他們自己瓦解了自己的意志的時候,他們腦海中的一切卻沒有立刻的消失。】

【這段時間,足夠我對他們的回憶與精神予奪予求,獲得我想要的一切。】

她輕柔地,緩慢地訴說著這一切,臉上甚至殘存著一種滿不在乎的笑意。

考斯韋恩頗為敬畏地目睹著這一幕,他的目光近乎是不自覺的看向了自己的父親,他下意識的認為,莊森會因為這種多少有些惡毒的行徑而感到憤怒。

但他只看到了,在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臉上充滿了一種冰山般的冷漠。

他只是點了點頭,吐出了一個提醒。

【我們需要一個備案,這種方法還做不到完全的保險,你要去閱覽那些我找到的,有關於杜蘭的古代書籍,儘可能快得破解那上面的文字與暗示,我們也許會需要它。】

【我會做的,三天之內,你會得到一個讓人滿意的答覆。】

【那很好。】

他們認真地討論著這些問題,很快,考斯韋恩也開始認真地聽與記錄,沒人再去關注那些死在【不屈真理號】上的杜蘭人了。

——————

在得到了命令後,考斯韋恩便離開了。

終於,獅王的目光轉了過來。

他有些不滿。

因為就在考斯韋恩離開的一瞬間,那種冰冷且高效的氣息便從摩根的身上消失的乾乾淨淨,她再次撫摸著自己養的貓,懶散的味道開始從她的髮絲與眉梢滿滿溢出。

連帶著她懷中那雪白的生靈,也開始漸漸變得活躍起來了,那暄軟的毛團在主人的臂膀中翻滾著,尋找著更舒服的位置。

強腦貓。

莊森特意去查過,他親自翻閱著有關於這種生物的書籍,用來確保這並不是自己的血親的又一個微小欺騙。

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抬起眼皮,就看到了他那慵懶的血親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著他露出一個有些誠懇的笑容。

嗯,看起來沒好事。

【我在為我的寵物思考一個名字,莊森。】

她輕柔地吐露著自己兄弟的名字,伴隨著一股緩慢的熱浪,這是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才會發生的事情,在大眾面前,她從不會失去禮數與尊敬。

【所以我就在想……】

她笑著,那笑容讓莊森眉頭皺起。

【卡利班。】

【這個名字怎麼樣?】

【不知道卡利班的領主是否樂意,借我一個幾十年有效的版權?】

她微笑著抬頭,然後看到了莊森那毫不掩飾的視線,那是想把她拉去競技場的視線。

好吧,看起來他不樂意。

摩根悠悠地嘆息著。

她轉過身,緩緩地離去。

莊森同樣轉過了身,在他的視野之中,第二批次的艦隊正在有序地通過曼德維爾點,莊森拿起了自己的電子板,打算記錄下這一切的順序。

然後,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摩根那有些明顯的自言自語。

事實上,她在對著貓說話。

【我們的第一預案被否決了呢,甜心。】

【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第二預案。】

【從今天起,你就有自己的名字了呢。】

【戰帥~】

「咔——!」

電子板碎裂的聲音清脆且響耳,在本就安靜的房間中迴蕩了很久,很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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