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數清楚有多少艘隸屬於太空野狼的戰艦撕破了暗黑天使所留下的最後帷幕,衝到了戰場上最激烈的前線,衝到了幾乎毫無防備的冉丹艦隊之中。

甚至連太空野狼自己都不知道具體的數字,他們也不在乎,黎曼魯斯之子如今只想殺戮。

大殺特殺。

圍繞著【哈拉芬凱爾號】的蓋勒立場因為嚴重的超載運作而不斷地閃爍著光芒,在它的身邊則是圍繞著那些形影不離的鋼鐵之狼,組成了一支超過三十艘戰艦的鋒利矛頭,在衝破了引力與阻攔後的第一個瞬間,便一頭扎進了異形帝國那混亂的陣列之中。

而放眼整個塔克斯星系,像這樣的鐵灰色矛頭如今數不勝數,它們從四面八方而來,從困頓了它們許久的口袋空間中衝出滿載著怒火與對戰爭的渴望,在第一個瞬間便掀起了不可抵抗的狂潮。

衝鋒、啃咬、撕裂、殺戮。

正如每一個芬里斯人從小所渴望的那樣:投身於一場最浩大的戰爭,隕落於一場最偉大的殺戮,升華於一件最輝煌的功績。

「瞧瞧這些……」

當黎曼魯斯命令了他的榮光女王以最快的速度前進之後,他便一言不發,癱在自己的王座上,任憑著他最信任的子嗣們去指揮著整個艦隊的狂飆突進:沒有戰術、也沒有請示,衝鋒與殺戮就是一切,而芬里斯人從不需要有人去指引他們做這些事情。

狼王在尋覓,在憑藉著他最本能的野獸習性,在這遍布著血腥與死亡的星系中尋覓著,通過鳥卜儀與他那超絕的視野,黎曼魯斯輕而易舉地看到了他周圍的一切。

他看到了,也許有數千艘戰艦的殘骸正遍布在這個廣袤星系的最中央,他看到了那些破碎的,標誌著人類帝國與冉丹霸權的巨大金屬廢墟,他看到了整個世界正在一種危險的威脅中傾倒,那讓人不安的晦暗正如同傳說中的食死者一般吞噬著鐵與血的遺址。

塔克斯的恆星依舊在無情地俯瞰著每一個生命,將光、熱與陰暗的深紅色贈予每一個靠的太近的孩子,讓無數的戰爭引擎就仿佛在斑駁的深林中血戰一般,紛紛披上了一層扭曲的色彩,光是看著,就讓人勾起了無限的獵殺渴望。

「全父啊……」

黎曼魯斯輕聲地感慨著,他咧著嘴,尖牙利齒在諸多鋼鐵戰艦所反襯的刺眼輝光中,染上了一抹髒污的白色。

「莊森這個混蛋,這個吝嗇的卡利班崽子,他到底背著我偷偷享受了什麼樣的戰爭和殺戮啊,以莫凱的名義,如果他不能讓我好好的殺個痛快,那我跟他沒完……」

在它的主人的低語中,【哈拉芬凱爾號】一往無前,在它的身邊是整整十艘並駕齊驅的戰列艦,太空野狼軍團最好的虛空武力在這一刻完成了集結,勢不可擋地衝破了一層又一層臨時組建的異形帝國的虛空防線,向著它們唯一的目標發動第一輪,也是唯一一輪衝鋒。

沒多久,黎曼魯斯就可以在自己的指揮室中看到那個他必須攻陷的世界了:它太醒目了,而且離他埋伏的位置也不算遠。

想到這裡,黎曼魯斯便不由得在自己的思維中又一次地確定了一個猜想:一個關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猜想。

一個……姐妹?

有意思。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證據,當他親眼目睹到了眼前的這一切:一個幾近淪陷於亞空間的星系,以及一個被強行拖拽進入現實宇宙的人造世界,他就確認了這一點。

他可不認為馬格努斯那個書呆子能做到這一切:好吧,也許他真能做到,在付出很大的代價或者是進行大量的準備之後,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連他的兄弟馬格努斯都需要如此費力才能做到這一切,那麼另一個能做到這一切的人物,真的會是他的兄弟莊森身邊的一個區區的【凡人】麼?

在杜蘭上發生的事情如同仲雷的閃光划過夏夜,讓黎曼魯斯露出了一個更為喜悅的笑容。

他的兄弟莊森……

可真是渾身上下的小秘密。

原體腦中的萬般想法不過現實中的須臾之間,在下一個瞬間來臨之前,黎曼魯斯就已經從他的王座上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到了他的子嗣與戰士之間。

【命運引擎】,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以虛空戰艦的前進速度來說,幾乎是咫尺之遙。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黎曼魯斯就明白了,為什麼那些最頑固的異形會以這樣的名字命名這個東西。

沒人知道這顆戰鬥月亮到底是不是人工的產物,但是在黎曼魯斯的預估中,它似乎比神聖泰拉的那顆衛星【露娜】還要大,通體都被一種反襯著光亮的黑色所占據,那似乎是某種防護的甲殼,通過戰艦上的鳥卜儀,黎曼魯斯能仔細的觀察這個世界的詳情:如同山脈一般連綿不斷的要塞與防線,高聳的防空塔與炮兵陣地就像是海浪之下的沙礫一樣多,他甚至能看到在占據著每一寸地表的異形士兵,它們渾身上下的裝備看起來甚至比黎曼魯斯的子嗣們還要好,只是大體地估算了一下,就有上億的數量。

而在這個世界的【北極】,則是樹立著他們的終極目標:那高聳的尖刺與纜線一路突破了天際,刺眼的猩紅色彩即使是隔著小半個星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當芬里斯的野狼不經意看向這個所謂的【命運引擎】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感覺到一種發自骨子裡的厭惡與暴戾,渴望著去摧毀這個褻瀆的玩意。

就連黎曼魯斯也不例外。

「瞧瞧這些虛空盾,我們哪怕花費一百年也啃不下它們。」

有人在狼王的身邊低聲的嘶吼著,那正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來自芬里斯的約林,也是第十三大連的狼主,唯一一個能夠在黎曼魯斯的面前放肆與頂撞的人物。

「是啊,所以我們必須在這個世界的另一端登陸,把所有的阻礙者通通撕成碎片,剁下成千上萬的異形腦殼,然後,才能砸掉這個狗娘養的玩意,再聽聽那些沒有卵子的冉丹崽子是怎麼哭嚎的。」

黎曼魯斯用銳利的笑聲回應著自己的部下,引起了一陣陣足以掀翻屋頂的轟然大笑:此時此刻,有很多的野狼戰士圍聚在這裡,他們擠滿了艦橋與走廊,粗獷的呼吸結成了大量的水霧,等待著隨時都會下達的跳幫指令。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會太久。

黎曼魯斯下達著命令,在他的意志之下,鳥卜儀被暫時的從眼前的世界上移開,轉移到了這個星系的其他角落中,芬里斯的狼王花了幾個瞬間去關心自己的軍團,簡略的瀏覽一下其他支隊的情況。

就宛如古老泰拉上那真正的荒野狼群一般,效忠於黎曼魯斯的獵手們從這個星系的四面八方蜂擁而出順利地刺入了冉丹艦隊的側面與無數薄弱處:哪怕是黎曼魯斯也不得不承認,這要感謝莊森,暗黑天使的基因原體即使在戰局最困難的時候,也一直在顧慮著太空野狼這一後手的使用情況,整場戰役,第一軍團的艦隊始終在莊森的指揮下有意地拉扯著冉丹的注意力,從而保證太空野狼能夠在第一時間衝到異形的後背上,在所有對手能夠反應過來之前,盡情的揮舞著自己的獠牙利爪。

無數的跳幫魚雷與傳送的閃光已經遍布了大半個戰場,鐵灰色的戰艦不斷輸送著自己的最致命的武器:數以千計的阿斯塔特戰士,上百艘冉丹最大的鋼鐵戰艦遭受了攻擊,還有更多的小型戰艦在這防不勝防的襲擊中燃燒、翻滾、破碎。

人類帝國的反擊就如同野狼的利爪掐住了麋鹿的脖頸一般,在第一個瞬間就鮮血四溢,混亂無比的通報聲橫行在公共通訊平台上:奪艦成功、寡不敵眾、異變橫生、垂死掙扎、大加屠戮……

捷報、咆哮、求援、呼喚、咒罵、嘶吼、衝鋒、遺言……

轉眼之間,有幾十起戰鬥在星辰與混亂中結束,又有更多的廝殺在戰艦的每一個角落中上演,許多的野狼倒下了,與之一同倒下的還有更多的異形戰士。

至於那些暗黑天使,沒人知道他們的情況,的確有很多第一軍團的戰艦跟隨著太空野狼的步伐衝進了混亂的異形艦隊之中,但是他們的通訊頻道中永遠只有死寂,只有不斷躍遷的奇異戰艦與一艘艘沉沒的冉丹戰爭引擎訴說著這些神秘者對於戰爭的貢獻。

狼王沒在這些事情上停留的太久,儘管損失與勝利的報告紛至沓來,儘管他們傷亡慘重,可是黎曼魯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目標,盯著那個離他的戰艦越來越近的獵物。

距離被拉近,防線被突破,儘管那些異形的戰艦在不惜一切地試圖阻攔狼王的步伐,但是一片混亂的局勢根本不允許它們發揮出更強的力量,尤其是當越來越多的戰艦從各個角度撕破了冉丹的陣列,雲聚到【哈拉芬凱爾號】的左右的時候,異形的阻攔就已經成為了不痛不癢的絕望掙扎。

沒過多久,黎曼魯斯就滿意的看著他面前的戰況:隔在他與那個【命運引擎】之間的最後一艘冉丹戰艦也已經崩潰了,人造世界上那密密麻麻的虛空堡壘與防禦陣列也在上百艘戰艦的兇猛火力下抬不起頭來,缺口已經撕開,而異形的援軍還沒有趕到。

就是現在。

「骰子已經擲下……」

狼王如同囈語般低吟著,然後,他的吶喊便響徹了榮光女王的每一寸角落。

「開足馬力!保持警戒!充能大炮!以最快的速度航行!把護盾開到最大功率!」

「我的戰士們!我的獵群們!我的子嗣們!」

「就在今日!」

「一往無前!」

「斬盡殺絕!」

「為了全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準備跳幫!」

——————

狼群的呼喊排山倒海,向自己的基因之父與偉大的全父而奉獻一切的誓言在某一條走廊上此起彼伏地奏響,所有的戰士都在迫不及待地沖向空投艙,焦急的等待著一輪又一輪的投送。

唯有黎曼魯斯還沒有立刻地行動,第六軍團的基因原體佇立在自己的王座之前,等待著他走向戰場前必備的兩樣東西。

他沒等太久。

基因原體的親衛:黑血在洶湧的狼群中左推右攘,一路殺到了自己的基因之父面前,恭敬地獻上了黎曼魯斯又愛又恨的東西。

酒神之矛。

「我討厭這個東西……」

看著眼前這柄威力無窮的神兵利器,芬里斯的狼王卻是輕聲地犯著嘀咕,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用這個東西。

事實上,他曾多次貨真價實地希望丟了它,但在這個最為關鍵與重要的時刻,黎曼魯斯知道,他沒有任性的空間,他必須拿著它。

這就是他和某些書呆子最大的不同之處。

有些不習慣的握了握這把足以毀天滅地的神兵,狼王微微轉動著自己的脖子,開始等待著他的第二個援軍:他的兄弟莊森早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已經許諾過得。

他同樣沒等太久,幾乎就在下一刻,一股肆無忌憚的靈能波動開始在黎曼魯斯的王座前湧起,讓狼王與他的親衛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自己的眉頭:奇怪的是,那些依舊操控著各類指揮台的凡人與狼奴倒是沒有任何反應。

摩根很快就現身了。

芬里斯的狼王看了她一眼,然後,黎曼魯斯就抿著嘴,挑起了自己的眉頭,兩個眼睛被擠得向前凸了凸,面頰與嘴角都鼓起了明顯的丘壑,那巨大的鼻子嗅了嗅,就像野狼在確定著風中的血腥味。

而另一邊,原體近衛的表現就更直接一些了:黑血的表情就仿佛看到了黎曼魯斯與莊森一邊勾肩搭背著,一邊跳著小天鵝舞曲。

原因無他,因為從靈能的波濤中走出來的。

是一個也許有三米高,輕而易舉就能俯瞰阿斯塔特戰士的……

基因原體。

——————

「啊……」

「我該說什麼?」

「歡迎……回家?」

黎曼魯斯咧著嘴,倒是沒有絲毫的意外,他露出了兩顆尖牙,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己的血親。

不知道為什麼,在真正確認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後,芬里斯的狼王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照這麼說來,在杜蘭上,打敗約林與黑血他們的,是一個與他同一等級的基因原體?

……嘿!

這麼想的話,那他的崽子們倒也是不賴。

黎曼魯斯的心情變好了,哪怕是手裡的那把冰冷的酒神之矛也無法阻撓這一點。

他向前幾步,在自己的子嗣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低著頭,看著這個依舊比自己要矮上那麼一些的血親。

「看起來,我在杜蘭上就應該想明白這一切的。」

【現在也不晚,不是麼?】

摩根微微抬頭,她隨意的掃了一眼還在呆滯狀態的狼衛,對著自己的兄弟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黎曼魯斯摸著自己的下巴,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疑問。

「在出發之前,我倒是有一點想問一下。」

「你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露出自己的真身?」

回答他的是短粗的笑聲,與一個理所應當,讓人沒有絲毫的反駁心理的回答。

——————

【如果不使出全力。】

【又怎能拽住脫韁之狼呢?】

——————

當兩位基因原體來到了擺放著空投艙的位置的時候,只有獨屬於黎曼魯斯的那一個還在孤零零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著機械修士們的維護與照料。

「一起?」

面對黎曼魯斯的邀請,蜘蛛女皇只是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然後搖頭拒絕了。

【我需要等我的衛隊。】

「你有衛隊?」

【很快就有了。】

狼王撇著嘴,倒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大搖大擺地向著自己的空投艙走去,還不忘記朝著自己的血親揮手告別。

「記得快一點。」

「我可不會等你。」

在他離開之後,摩根緩緩的轉過身來,打了一個響指,一個藍色的法陣就顯現在了她的面前。

第二軍團的基因原體就這樣笑了起來。

摩根佇立在一片斑駁的光與影之中,這原本是【哈拉芬凱爾號】上一處粗獷且野蠻的走廊,遍布著原始的冰雪裝飾,但在無數的虛空映像湧入之後,戰爭的炮火,恆星的光線與無數灰燼與血腥的紛雜色彩一涌而入,就仿佛在平靜的雪山池塘中墜入了五顏六色的雨滴,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激盪。

摩根就這樣,佇立在這樣的色彩之中,世間最陰暗、最粗獷、最紛雜的顏色停留在她的瞳孔中,卻又沒有留下絲毫。

她仿佛在接納一切。

她又仿佛不在意任何。

當第二軍團的戰士們從法陣中現身的時候。

他們的第一眼,就是如此的認為的。

「……母親。」

赫克特佇立在所有人面前,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在他真正的站定之前,便單膝跪下。

他沒有戴頭盔,這讓摩根可以輕易地看到,他的臉上似乎有著一些不像是在戰鬥中所留下的,烏紫色的痕跡。

埃阿斯與薩列里遲疑了那麼一下,但當他們的目光掃過了摩根的面龐的時候,便也沒有了絲毫的遲疑與猶豫,他們跪在地上,口中稱呼著母親。

緊接著,便是厄里斯,他的目光在摩根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才匆匆地離去。

當蜘蛛女皇的視野從四個子嗣的身上移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陰影冠軍已經上前一步,與赫克特並肩,他一言不發,跪在地上,將所有的兵刃毫無保留地橫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後露出了頭盔與盔甲間那脆弱的連結之處。

最後的最後,才是軍團的古戰士凱隆,他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摩根的面龐上,就像是在確認著什麼東西一般。

許久之後,這位唯一的泰拉老兵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跪下,只是深深地彎腰。

「向您致敬。」

「軍團之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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