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是當地牧監中飽私囊,謊報數量,誇大死耗,瞞報繁殖數量,從中將昧下來的馬匹專賣,要麼就是這中間差量被拿去另作用途。

掌管馬政的太僕寺卿姜八十是祐寧帝在西北救下的戰亂遺孤,祖傳一套馴馬技能,隨著祐寧帝一路高升,從馬奴做到如今九卿之一的太僕寺卿,對祐寧帝忠心耿耿。

「阿兄,能否派個得力之人,去各地牧監調查一番,最好能夠抓到證據……」說著說著,沈羲和笑了,「不,不用我們派人,我去一趟東宮。」

「你要利用太子?」沈雲安微驚。

「哪裡是利用。」沈羲和巧笑更正,「我這是給太子殿下遞消息。」

牧監都設立在民風彪悍之地,要想整治一個人,都不用自己出手。隨便設個陷阱,就能讓當地百姓群起而攻之,這樣吃力不討好又危險之事,怎能用他們的人?

且,稍有不慎,暴露了身份,反倒是授人以柄,對西北不利。

「太子一定會去?」沈雲安覺得有些懸。

「他會。」沈羲和櫻花瓣粉潤的唇微微一掀,「旁人告知他,他不會;我告知,他會。」

旁人告訴他,他會擔心是陷阱,也會顧慮其中危險。

可這個人換了沈羲和就不一樣,他們都心知肚明要結盟。結盟的前提是他們得有共同的敵人,沈羲和告訴他,就必然不是假消息。

另一方面,也是給他一個證明他身為陛下的嫡子,是真的會與他們同心,打消他是陛下派來是沈羲和他們的疑慮。

這是一個彼此給予誠意的機會。

沈羲和的誠意,是不遞假消息坑害他;他的誠意是信任沈羲和,給沈羲和一個定心丸。

沈羲和發現,每一次她到東宮都能吃到新鮮而又精緻的吃食,今日蕭華雍又備下小天酥、金乳酥、折花鵝糕等點心。

「郡主能來看我,我甚是欣喜。」蕭華雍眸色溫和,他今日穿了一襲月白色圓領袍,衣襟和袖口都繡了精緻的平仲葉,披了水貂領海藍斗篷,襯得他飄逸溫雅。

「殿下,昭寧無事不登三寶殿。」沈羲和乾脆直接將摺疊的杏色信箋取出,按在桌子上,兩指推到蕭華雍面前,「此事,須得親自告知殿下。」

蕭華雍將信箋拿起,翻開之後有一股淺淡的清香,信箋還有平仲葉的花紋,他掃過信箋上的內容,心思卻在另一處:「郡主的信箋甚為別致,」

「我無事喜歡折騰,這是我獨創的信箋。」沈羲和視線落在箋紙上,「用了平仲樹,又熏了平仲葉之香。」

「澄亮瑩玉,細滑柔膩。」蕭華雍輕輕摩挲,「不知可否向郡主討要些許?」

「昭寧明日,便讓人送些與殿下。」沈羲和很大方。

心滿意足的蕭華雍笑了,將信箋珍而重之交給身後的天圓:「郡主放心,此事我定會上心,早日給郡主一個滿意的答覆。」

「靜候殿下佳音。」沈羲和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敬了蕭華雍,喝完茶便起身,「兄長還在府中等候,便不叨擾殿下。」

蕭華雍真是哭笑不得,她總是這般,單刀直入,開門見山,說完就走。

擋沈羲和都把沈雲安抬出來,他也沒有理由強留,只能道:「我這東宮多有冷清,只盼郡主能常來與我說說話,讓東宮多一絲煙火氣。」

沈羲和直接拒絕:「殿下有所不知,與我相識之人,都言我是不食煙火之人,我若是常來,反倒是讓動東宮更少了煙火氣。」

蕭華雍還是第一次被人堵得說不出話,但又莫名覺著開懷,看著沈羲和的眼神更加星光璀璨,不再多言什麼,親自將沈羲和送出東宮。

「殿下,郡主明擺著試探你,你為何要接下?」天圓看了信箋:馬政有虛。

「孤若是不接,這東宮她只怕再也不會踏足。」蕭華雍唇角含笑,從天圓手中拿過信箋,「太僕寺……她也算是給了我驚喜。」

姜八十管控太僕寺極嚴,蕭華雍人脈再廣,也有顧及不到之處,不算緊要的太僕寺,他便未曾來得及埋人,這次要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

「殿下,各地牧監都不是尋常之地。」天圓還是擔憂。

殿下要布控的地方實在是太多,等騰出手,天圓不擔心什麼,可現在接了這事兒,且要把這事兒放在前頭,就會打亂殿下許多計劃。

「那便派個非常之人去。」蕭華雍從容淡然,「讓華富海親自去。」

天圓:!!!

「殿下,讓華陶猗去,要是郡主知曉,您……」您就暴露了!

「她不會派人去。」蕭華雍篤定,「她將馬政之事告知我,便是要我信任於她;既如此,就不會做出不信我之舉,她只會等我給她結果,看一看我有多少本事,是不是真的與陛下離心。」

陛下對西北多有忌憚,她不會選擇一個不夠乾脆果決,對陛下有孝子之心的夫君。

她擔心便是籌謀到最後贏了天下,丈夫也會為著皇父的遺命而對西北沈家不利。

他要把她全部的疑慮打消,讓她徹徹底底信任他會與她同心。

「諾。」天圓輕嘆口氣,不知道殿下的信心來自於何處,要知曉郡主但凡多個心眼,對牧監暗查馬匹之事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殿下就會暴露大半!

這實在是有些冒險。

蕭華雍淡淡瞥了愁眉苦臉的天圓一眼:「我記得庫房裡還有一塊多伽羅木。」

「屬下去看一看。」蕭華雍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天圓也無法全部都記得。

「把它取來。」蕭華雍吩咐。

「殿下用作何處?」天圓隨口一問。

蕭華雍目光落在信箋上,笑容溫柔深邃:「呦呦既然贈了禮與我,我自是要回禮。用來掏出一對鐲子回贈她。」

「殿下,屬下斗膽,郡主恐不會收。」鐲子這東西過於親密了。

「充作及笄禮,她還能不收?」蕭華雍銀輝凝聚的眸底狡黠之光一閃而逝。

多伽羅是他最喜之物,最喜之物贈與最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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