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蕭,樹梢沙沙;皓月朗照,萬籟沉沉。

深藍色的夜幕不止是從地面升起,亦或是自星空落下,天地之間,融為一色。

唯獨他是天地間另一種與眾不同的色彩,那樣鮮明地映入沈羲和的眼裡。

她是震撼的,只因在這一刻她相信他所言句句發自肺腑。

「殿下,相敬如賓不好麼?」沈羲和輕聲一嘆,「你我成婚,我尊你為夫,你敬我為妻。我們亦可如骨肉至親,你不相負,我不相離。互以為好,相伴至老。」

這是沈羲和覺著最好的夫妻相處的模式,如此來對彼此就多包容一些,少苛求一些。遇事遇險也能多一分清醒,少一分衝動。

「不好。」蕭華雍斷然否決,「我若為遇見你,亦會覺著你所言是這世間最恩愛的夫妻。可我遇見你,我所求不止於此,我不想成為你尊敬之人,亦不想成為你的至親,我想要成為你心中的獨一無二,正如你在我心中無可代替。」

他是那樣的強勢,目光又是那樣的熱烈,像黑夜之中的火焰,讓沈羲和覺得滾燙,想要逃避,她微微搖頭:「殿下,昭寧不知何為情,不知何為愛,亦不知如何為情為愛。」

她微微垂著眼帘,素白著臉,看起來憔悴而又茫然,她的懵懂比他所想還要深重。

再冷靜自持的女郎,對他如此直白的表明心跡,都會或多或少有一絲羞澀或者喜悅,便是不動心,被人愛慕,尤其是被如同他這般出類拔萃之人愛慕,也應當會有一絲喜色。

她絲毫不見喜色,她冷靜得讓人頹敗。

他有那一點卑鄙,他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是尋常時候他敢說這些話,她定會露出抗拒厭惡之色,他趁著她心中對他感恩說這些話,難免有些施恩圖報。

可她因他命不長而願意嫁他著實刺痛了他的心,他原本想要徐徐圖之,現在卻是不能。

他知道她對他沒有惡意和傷害之心,只要他不傷她,他便是長壽,她亦不會害他,只是若他是長壽之人,她便不會選擇他,她是真的很不喜與男子糾葛。

「與你相遇之前,我亦不知。」蕭華雍沉沉一嘆,「願我能成為令你懂之人,在這之前,你想如何待我便如何待我。」

他妥協了,退讓了,認命了。

誰讓他就是對這樣一個人傾心,旁人都不稀罕呢?

若不能叫她傾心,大抵是自己待她還不夠。

至少她在知曉他傾心於她,沒有想過要躲避推拒他。

「殿下,莫要待昭寧過於用情,昭寧無情。不願日後你我,因此而怨恨。」沈羲和想了想,還是覺得要說個明白,「我把此話說與你,你若仍舊一意孤行,無論你日後怨怪與否,我都不覺自己對你虧欠。」

沈羲和從不覺著有人心悅她,她便非得真情相待。

須知這世間男男女女,多少紛紛擾擾,一個兒郎不會只有一個女郎心悅,一個女郎也不一定只有一個兒郎傾慕,若是被心悅與傾慕都要回應,豈不是亂成一團?

蕭華雍被她一本正經告知的模樣弄得又好氣又好笑,最後只能寵溺而又溫柔地無奈應一聲:「我知,日後無論我為你如何,皆是我一腔之情,你不虧欠於我。」

沈羲和聽了還是有些不滿,又補充一句:「殿下要如何是殿下之權,我無權干涉。但殿下的好意,受不受是我之權,還望殿下日後若是被我相拒,莫要太放在心上。」

生氣懊惱她也不會在意,只會讓自個兒不好受。

這樣直白的話到底是有些傷人,念在他救了她的恩情上,她委婉一些。

蕭華雍並沒有被她的委婉感動,她再如何委婉,他也能夠讀懂她的意思。

長長嘆了口氣,自己選擇的人他只能好脾氣地依從:「我知。」

蕭華雍不咄咄逼人,不強勢提出無理要求,對此沈羲和很滿意,解開了心頭的困惑,沈羲和緩緩站起身:「夜深了,殿下早些就寢。」

說完行了個禮,就回了屋子,鑽入之前的被窩,很快就沉入夢鄉。

蕭華雍:……

他有點氣,又忍不住上揚唇角,沈羲和絕對是他見過最奇特的女郎。

她竟然能夠如此坦然去熟睡,讓他早日就寢,也不管他睡在何處?對他倒是極其不設防。

她的反應偏又那麼惹人愛,像只懵懂的小白兔,恨不能揣在懷裡揉一揉。

蕭華雍隨意找了個休息之處睡下,往年遊歷山河江川他沒有少就地而眠,身為皇太子,他嬌貴起來無人能及,隨意起來也無人能比。

一夜好眠,蕭華雍睜開眼,就是一股幽幽的香氣,看到沈羲和坐在火堆旁,用勺子攪和著吊鍋裡面的粥,他有些愕然。

他一向淺眠而機警,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沈羲和都已經起來不知多久,穿戴洗漱完畢,還開始熬了粥,他竟然絲毫未覺。

轉頭看到蕭華雍坐在一旁有些不可置信地沉默著。

沈羲和才道:「我熏了一些安神香。」

安神香是蕭華雍未歸之前就熏上,墨玉帶上來。

聞言,蕭華雍眸光溫和朝著她看來:「呦呦最知我心。」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一個眼神,她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沈羲和掃了一眼裝作不存在的隨阿喜,和守在石壁口如木樁一般的墨玉:「不許喚我乳名。」

「為何?」蕭華雍見她不是特別排斥,便開始裝傻充愣。

「這是親近之人才可喚。」沈羲和沒有別的意思,步疏林喚也還好,就是一個陌生的外姓男子喚,她很是彆扭。

「親近之人?」蕭華雍意味深長一笑,「呦呦是提醒我,要早日求娶麼?」

沈羲和投去微涼的目光:「不喜油腔滑調之人。」

「可我不油腔滑調,呦呦也不喜不是麼?」蕭華雍突然發現逗她是這樣的有趣。

沈羲和想了想好像也對。

她不喜歡與他有什麼關係,想明白之後,她也就不在意了。

蕭華雍卻突然道:「呦呦亦可喚我小名——鹿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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