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的話,東方韻娣「噗哧」笑了一聲。

我問她笑什麼。

她便收住笑容,很鄭重地說了一句:「你這個人還挺老成的。」

其實我心裡並沒有東方韻娣說的那麼老成,要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我之所以不發作,是不想在拿《術法天錄》之前再節外生枝而已。

過了牌坊,就是一條很平整的石板路,不過這石板路並不是很長,大概兩百多米的樣子就會有一個巨大的院落,院門三個,一正門,兩偏門,正門高三米開外,偏門只有兩米不到。

而且寬度也只有正門的二分之一左右。

門口有九級的台階,台階下站著兩個年輕的道士,他們的裝束和牌坊口的那兩個差不多,只不過他們沒有道冠,而是直接露出自己的髮髻,道士頭格外的顯眼。

來到台階前兩個道士就對著我們拱了拱手,其中一個便問我們:「幾位客人來自何處,來我正一道門又是為何?」

我這邊則是拱手自報家門:「榮吉大朝奉宗禹,前來赴張承志前輩的贈書之約,還請道友引路。」

說話的時候,我也抬頭看了看一正門和兩偏門上面的牌匾,正門上寫著「萬宗歸山」四個大字,左邊偏門牌匾寫著「監察六天」,右邊牌匾則是寫著「盛協中天」。

我在看那三塊牌匾的時候,兩個道士相互看了一眼,他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其中一個也是回頭看了看三塊牌匾,然後問我:「宗大朝奉,看你的樣子好像對這三塊牌匾有些興趣,不如你先來說說這三塊牌匾的含義,我再引你入觀吧。」

我點了點頭說:「既然道友有心考我,那我便班門弄斧了,先從這正門的『萬宗歸山』來講吧,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道家宗派,正一為尊,萬千道門,皆出正一,彰顯正一道的道門正統。」

台階下兩個道士點頭。

我繼續說:「左偏門的『監察六天』解釋就要稍微複雜一點,其中六天在道家是指六天世界,亦是地獄世界。古言有雲,『六天之治將三皇五帝、敗軍之將的鬼魂奉為神明,則六天世界宜乎稱為地獄世界』,六天具體是指,赤虛天、泰玄都天、清皓天、泰玄天、泰玄倉天、泰清天。不過,六天概念亦有動搖,黃帝之後部落爭端加劇,民者興殺,六天並為了三天,便是清微天、禹餘天、大赤天。這裡的檢查六天,應該是涵蓋後三天的概念。」

「監察,顧名思義,監督,明察的意思。」

「是道義的一種明示。」

兩個道士再次點頭。

我繼續說:「至於右偏門的盛協中天,那就容易解釋了,中天是北極紫薇大帝,盛協,便是盛讚和協助的意思。」

說罷,我稍微頓了一下,然後又對兩個道士說:「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兩位道友更正。」

聽到我這麼說,兩個道士就笑了笑,一直對我進行提問的道士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請宗大朝奉走正門,不過宗大朝奉也不用太過得意,牌匾寓意,只要稍懂道義的人都能解釋,這只是對你入觀的第一重考驗而已。」

考驗?

看樣子,我在龍虎山的坎坷之行,已經正式開始了。

我笑了笑沒有多說,而是在兩個道士的引領下上了台階,同時正門也是「咔咔咔」的開啟了。

邁過門檻,我們就發現道觀的院子比我想像中還要大,中間放著一個大水缸,兩側種著蒼天的松柏,松柏的兩側是幾個房間,房間外面是走廊,沿著走廊往裡面走,差不多五十米開外的地方是二道門。

二道門沒有牌匾,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門,只有一個裝飾用的圓門,圓門兩側掛著一副沒有橫批的對聯,上聯是,「道步清虛,位登九五,金闕化身於九秋九」,下聯為,「德居太上,塵遍三千,皇宮毓秀於三月三」。

這對子是道家行內比較有名的對子,出現在這裡也不為過。

那兩個道士引著我們走到圓門入口,就停下了腳步說:「第二進的院子,就請宗大朝奉一行人自行向前吧。」

我「哦」了一聲,拱了拱手,然後邁步進了第二進的院子,這院子裡面比較空曠,中央一條石板路直通一個大殿的門口,大殿上掛著「玄文殿」字樣的牌匾。

大殿的門口並排放著三個蒲團,中央蒲團上坐著一個老道士,他盤著退,雙手平放在膝蓋上,閉目,頭低著,像是在小憩,而非打坐。

我們邁步往大殿方向走去,不等我們靠近那個老道士的時候,我就看到幾隻雀鳥從屋檐上飛了下來,直接落在老道士的肩膀,頭頂和膝上。

還有幾隻小鳥飛到我們的面前盤旋,像是在攔我們的路。

見狀我們一行人便停下了腳步。

那幾隻落在老道士身上的鳥,嘰嘰喳喳地不停叫著,好像是想要把休憩的老道士給叫醒。

我們這邊也不著急,就在這邊等著。

此時李成二就在我旁邊輕聲說了一句:「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應該是龍虎山現在師爺輩的高人,他的名字應該叫風承清。」

旁邊的東方韻娣也是立刻說道:「我上次來龍虎山,雖然沒有見過風承清前輩,可他的威名我也是聽過的,據說在所有中段天師的排名裡面,他是最厲害的。」

聽聞此言,我對面前的這個老道人,也是心生敬意。

過了差不多五分鐘,老道人才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緩緩醒了過來。

他有些迷糊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喃喃自語了一句:「有客人啊。」

說罷,他揮了揮手,那些雀鳥就又飛回到了屋檐上去了。

老道人抬起了頭,我也是看清楚了他的模樣,他的鬍子很長,不過梳理的很整齊,反而他的頭髮有些凌亂,多半和雀鳥經常落在他的頭頂活動有關係。

老者的面容紅潤,格外的精神,不過他的年紀應該小九十了。

見他醒了,我再次道出自己的身份:「榮吉大朝奉宗禹前來赴張承志前輩的贈書之約。」

老道人「哦」了一聲道:「我叫風承清,你就是張師弟說的那個榮吉的小子啊,張師弟在道觀里說要贈書於你之後,在我們龍虎山引起了不小的風波,下一輩的弟子們多半是不服氣,其中不少人提出要與你斗符,不過都被我壓了下去。」

「因為我相信張師弟的判斷。」

「不過呢,既然要贈書於你,那就得讓我們龍虎山的弟子們服氣,不然對我們以後收徒,教徒很不利。」

我皺了皺眉頭說:「不知道我要怎樣做才能讓龍虎山的弟子們滿意呢?」

風承清說:「斗符的話,就算了,我的弟子中,光是畫符的好手就有四五個,他們的符籙造詣爐火純青,和你斗符,你必輸無疑,而且你符齡不長,和你斗符,是欺負你,對你也不甚公平。」

我尷尬的笑了笑。

雖然我畫符的天資不錯,可我畫符的時間太短,掌握的符籙種類也就那幾種,要是跟人斗符,的確是討不到什麼便宜。

風承清繼續說:「所以,我想了一個折中的考驗你的方法,那就是我從《術法天錄》中選一張符出來,你要是能在規定的時間內畫出來,那我們便把《術法天錄》贈予你,若是你在規定的時間內畫不出來,那它便不能贈予你了,不過我們龍虎山也不會虧待你,會另選一樣寶貝贈予你,算是對張師弟食言的補償。」

本來以為來了這邊就能拿到書,現在看來好像還有拿不到的風險啊。

不過就目前而言,我也不好說什麼,便拱手說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便按照風前輩說的去做吧。」

風承清點了點頭說:「我讓你畫的符不會太難,是《術法天錄》的入門相符之一,清心魔符,和道家的靜心符是一樣的功效,清除心魔,凈化道心,可防止諸天邪魔的侵體。」

我一邊聽一邊點頭。

風承清繼續說:「這符籙,我們龍虎山門下,最天資的弟子,第一次畫,一天內完成,最愚鈍的符師弟子,十天方可成符,他們第一次成符都是黃階下品,這樣,我也不要求你和我們龍虎山資質最好的弟子比,你只要五天之內完成便可,算是平均線吧,你可有異議?」

我想了想,風承清說的也有道理,便點了點頭說:「合理,我沒有異議。」

這個時候東方韻娣就在我旁邊小聲說:「宗大朝奉,你答應的也太快了,風前輩問你意見,就是給了你討價還價的餘地,你完全可以多爭取幾天的。」

我搖頭說:「我不是那種不要臉的人,人家已經夠意思了,我怎麼好意思再去討價還價呢?」

東方韻娣尷尬一笑說:「您的意思是,我不要臉唄?」

我道:「你多想了,我沒說你。」

李成二這個時候也在旁邊笑了笑說:「宗老闆,我相信你,我覺得你不用五天就能畫出來。」

我也是笑了笑,不過我的笑並不自信,畢竟我沒有接觸過《術法天錄》,不知道那裡面的符籙難度級別是多高的。

風承清那邊不說話了,我就問了一句:「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風承清說:「如果你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開始了,符紙,符墨,符筆,我都會給你準備。」

說起伏筆,我想起了陶家承諾給我的淵沁玉竹筆。

我們在離開魔都的時候,陶方鶴已經差人送到了東方家的會館,這個時候自然已經在我身上了,這次正好可以拿來使用。

所以我就對風承清說了一句:「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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