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所里,人人都在爭著和這幾個他們眼中的傻瓜打招呼,都爭著和他們做買賣。所有的人都在心裡鄙視這幾個傻瓜,可是所有的人都對著他們露出他們自認為最可親的笑容――哪怕你是個傻瓜,甚至是條狗,只要你有錢給我們賺,我們也會發自內心的對你微笑的。

沃倫?德拉諾和史高治還有洛克菲勒同樣面帶微笑的和那些傢伙們打招呼,並且借著他們的爭奪,開始儘可能的壓價錢。在這種事情上史高治就不擅長了,至少目前還不擅長,所以他就老老實實的呆在旁邊學習了。

僅僅一個上午,史高治他們就從其他商人那裡借出了五千多噸的糧食。還不斷地有人想要和他們交易。但此時,就算是久經風雨的沃倫?德拉諾都有些害怕了,而洛克菲勒,更是臉都白了。

洛克菲勒轉過頭來,看著史高治。說老實話,看到這樣的局面,史高治也感到壓力很大,雖然它所知道的歷史告訴他,幾個月之後,因為歐洲,尤其是俄羅斯糧食的大豐收,糧食市場價格大跌,糧價一度下跌到了原來的一半不到。而且他覺得,自己的到來對這個世界的影響還微不足道,應該不會導致這樣的大事件發生變化,雖然南美洲的一隻蝴蝶扇動一下翅膀,就可能在北美引起一場風暴。但蝴蝶效應的出現,是要以漫長的時間積累為前提條件的。所以理論上,自己不應該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但史高治還是沒由來的覺得心慌。

「該死的!做投機買賣對神經的要求還真不低。這樣雖然來錢快,可是……可是真是不踏實呀。」史高治在心裡這樣想著。不過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可不能表現出任何的遲疑猶豫,任何這樣的舉動都會動搖軍心,從而導致本來不該有的失敗。

「我們要賺大錢了!相信我!」史高治望著洛克菲勒的眼睛,小聲而堅定地說。

許多年後,當洛克菲勒已經老了,開始寫回憶錄了的時候,在他的回憶錄里,他是這樣描繪這次交易中的史高治的。

「作為一個生意人,史高治有很多的缺陷。比如他的談判能力一直都不算太好,嗯,他不太擅長在談判中抓對手的弱點,往往放過了好機會。所以,你看很多時候,一些重要的買賣,都是由他的下屬去談的,他只管最後簽字而已。史高治作出決定的速度相對比較慢,他總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但你卻決不能因此而小看他,他有一種突出的能力,使得他的種種缺陷都變得不值一提了。史高治對於每種生意將來會如何發展總是能看得特別准――我從來沒有看到他有過哪怕一次戰略性的誤判。而且他性格堅定,雖然在作出某個決定前,他可能猶豫很久,但一旦做出決定,哪怕形式再不利,他也堅持到底。而事實也一次次證明了他的堅持總是對的。比如,在我和史高治的第一次合作中,嗯,就是我們在1857年開始作空糧食的時候。當時無數的人把我們當成傻瓜,爭著要借糧食給我們,好在幾個月後啃光我們的血肉。當時面對著那樣的局面,說實話,我動搖了――嗯,我那個時候還很不成熟。不過史高治那個時候卻表現得很沉穩,很堅定。這一點在後來的很多時候也都表現得很明顯。這也許是因為在每一次行動之前,他總是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了的緣故吧。想想那個時候,史高治才多點大,真是讓人驚訝。有時候你會覺得,就像是上帝把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塞進了一個半大孩子的身體裡面……」

最終,當這一天的交易結束的時候,他們成功的借入了一萬多噸糧食,並將之依照當時的價格拋售了出去,換取了近百萬的美元。如果不是這個錢還在銀行的監督之下,只怕史高治都要起捲款逃跑的心思了。

……

回到那個條件還過得去的旅館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洛克菲勒又拿出他的小本本,翻了又翻,只是,史高治看得出,他此時的精神並沒有真正集中在那個小本子上。

果然,不一會兒,洛克菲勒就扔下了本子,給自己到了一大杯水,然後一口氣喝了下去。接著,他說:「嗯,史高治,接著我們該做什麼呢……」

「什麼都不用做,等消息就夠了。」史高治連眼皮都沒抬起來。

洛克菲勒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又拿起那個本子,看了看,像是要給自己信心一樣,將這裡面的一段文字讀了出來:「巴黎盆地附近的小麥種植面積相比去年增加了大約一層,羅亞爾平原得情況與之類似。從近期的情況來看,法國小麥長勢良好……奧地利的種植面積也有所增加,具體數字不詳,長勢良好……烏克蘭地區……長勢良好……應該沒問題了!」

洛克菲勒再次放下小本本,又轉了一圈,然後在椅子上坐了兩分鐘,然後又站了起來……

「約翰,你能不能別老在我眼前轉來轉去的,我的眼睛都花了!」史高治抬起頭來說。

「對不起,可是我……也許我們得早點事做。就這樣什麼都不幹的慢慢等結果,我真是受不了,這就像,就像是嫌疑犯等著法官宣判是無罪釋放還是上絞刑架一樣。」

「嗯,真要找事做?那好吧,乘著天還亮,我們把船上的虱子清理一下吧。要不然,晚上又有的苦吃了……」史高治站了起來。

「嗯,就這麼干!」能找個一個事情干一干,洛克菲勒也不反對。

……

距離預定的交割日期還有兩個多月,繼續呆在芝加哥並沒有什麼意思。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去向沃倫?德拉諾告辭,準備回克利夫蘭去了。

當酒店的服務生帶著他們來到沃倫?德拉諾住著的豪華套間裡的時候,沃倫?德拉諾剛剛用過了早餐,正坐在桌子前擦拭著一把已經分解成一系列零部件的左輪手槍。

「啊,你們可真早呀。」看到洛克菲勒和史高治走了進來,沃倫?德拉諾從椅子上微微的站起來一點以示歡迎,「這麼早就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德拉諾先生,我們準備回克利夫蘭去了,想要向您告別。」洛克菲勒說。

「啊,也是,結果出來還要兩個月呢。老呆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我也要準備回紐約去了。哦,你們什麼時候的火車?」沃倫?德拉諾一邊開始把手槍裝起來,一邊說。

「德拉諾先生,是下午一點鐘的火車。」史高治說。

「啊,那還早。嗯,史高治、約翰,你們都坐下來吧。」沃倫?德拉諾一邊說,一邊順手把一個椅子拉到自己旁邊,「史高治,你坐這裡。」

史高治在沃倫?德拉諾身邊坐了下來。

「德拉諾先生,您在保養手槍?」史高治說。

「哦,是的。說不定我很快就用得上它了。雖然我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局面。」沃倫?德拉諾現在已經基本上把槍裝好了。他把最後的那個大部件――轉輪裝上,然後隨手一擺,隨著「咔」的一聲脆響,整個槍就裝好了。沃倫?德拉諾用左手在轉輪上一拂,金屬製成的的轉輪就迅速的旋轉了起來,發出悅耳的噠噠聲。

「德拉諾先生,即使我們的這次冒險失敗了,您也不必……」洛克菲勒說。

「約翰!看你想到哪裡去了?」沃倫?德拉諾有點不高興了,「我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沒用!我的意思是,如果這次買賣失敗了――雖然就我們掌握的情報來看,可能性很小――我就得回亞洲去冒險了。在那裡,錢很好賺,也很危險。一把好槍幾乎就是一條性命……怎麼樣,兩個小伙子,如果這次我們運氣不好,願不願意跟著我到亞洲去冒冒險,好東山再起?」

「德拉諾先生,您到亞洲打算做什麼買賣呢?」史高治問。

「當然是那些風險高,利潤大的買賣了。以前我在中國――就是那個男人也會留著一條豬尾巴一樣的辮子的國家,上帝保佑,那是我見到過的最丑的髮型――做瓷器和茶葉買賣。這個買賣不錯,能賺錢。不過現在我年紀大了,那樣慢慢的賺錢我沒時間了,所以我要干利潤更高也更危險的買賣――販賣鴉片。干這個,可少不了這個!」沃倫?德拉諾一邊說,一邊隨手一擺,把轉輪又擺出來,然後掏出一把紙殼子彈開始裝填。

「德拉諾先生,能教教我怎樣用這個東西嗎?」史高治兩隻眼睛盯著他手裡的左輪說。

「哦,我的小史高治,這個可不是玩具,很危險的。不過……嗯,如果你也準備去一趟中國,那學學這個也是很必要的。」沃倫?德拉諾順手把剛剛裝填進去的那顆子彈退了下來,然後把槍交給了史高治。

這是一隻柯爾特1851型左輪手槍,它有著長長的槍管,和相對小巧的轉輪。史高治把它拿在手裡看了又看。

「子彈怎麼裝?」史高治問道。因為他發現,這把槍的彈巢的他以前看到的彈巢好像不太一樣。史高治以前見過的左輪手槍的彈巢其實就是一個蜂窩煤一樣的玩意,而這個彈巢前後確是不通的。只是每個裝彈孔的後部都有一個小孔。

「哦,先把子彈從前面塞進去。」沃倫?德拉諾將槍從史高治的手裡接了過去,然後將一發紙殼子彈從彈巢前面的開口塞了進去,「嗯,然後再把火帽在後面安裝好就可以了。」

「天呀,這裝填也太慢了吧?要是遇到了一群野蠻人,子彈打光了怎麼辦?我敢說,裝子彈的時間夠他們衝上來砍死我們好幾次了。」史高治說。

「所以我有兩把這樣的東西,這樣我就有12發子彈。」沃倫?德拉諾說。

「可是如果敵人不止12個呢?」史高治還是不放心的問。

「其實哪怕敵人不止12個,只要你打到了一兩個,剩下的也都會嚇跑的。」沃倫?德拉諾笑了。

「可是,難道就沒有裝填更快的槍嗎?」

「裝填更快的?有的。最近有一款後裝的叫做沃倫?德拉諾的轉輪手槍,可是這種槍的口徑才0.22,威力太小了。再說,就算是史密斯?韋森M1的裝彈速度,也不足以應付你說的那種情況。」

「哦,想起來了,現在通透式彈巢的專利還在史密斯-韋森公司手裡,這個專利恐怕還要一些年才能到期,看來靠複製柯爾特蟒蛇來賺錢的計劃行不通了。」史高治這樣想著。

「不過那種槍倒是適合史高治你。後坐力小,容易控制。」沃倫?德拉諾說,「真的落到了要跑到中國去冒險的話,你最好去買一隻沃倫?德拉諾,很便宜,只要12美元而已。只是,0.22口徑的子彈,要想打死人,你真的需要大的很準。」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洛克菲勒和史高治就站起身來告辭了,沃倫?德拉諾也沒有留他們吃中飯什麼的,只是吩咐他們,一旦有什麼情況,就寫信給他。於是兩個人告辭了出來,這時候也已經快十一點了,兩個人沿著湖邊徒步向著自己租住的小旅館走去,不時地會有公共馬車從旁邊駛過,但史高治知道,現在既然時間不急,管著帳戶的洛克菲勒可絕對捨不得花錢坐公共馬車。加上湖邊的風景也不錯,就這樣走走也不錯。

「史高治,如果真的失敗了,你真的打算到中國去販賣鴉片嗎?」洛克菲勒突然問。

「我也許會到中國去,但是我不打算做販賣鴉片的買賣。」史高治想了想說。

「和我想的一樣,我們還年輕,不必像沃倫?德拉諾先生那樣急於賺錢。鴉片是很賺錢,但是會壞了名聲的。這不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該乾的事情。」洛克菲勒這樣說。

史高治點了點頭,他明白洛克菲勒的意思,鴉片是很賺錢,但是在當時,鴉片貿易雖然依舊合法,但是卻已經在不斷的被指責了,很多人將鴉片貿易和黑奴貿易相提並論,將之視為喪盡天良的表現。一個商人如果在身上帶上了鴉片販子的標號,以後的發展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事實上,那些最終叱吒風雲的大財團,主要還是要靠白道的買賣來過日子的。洛克菲勒並不一定是真的反對鴉片貿易,他只是不願意為了短期的利益損害長遠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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