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江藝術學校,女生宿舍。

陶慧敏回宿舍時,幾個女生正在寬慰何賽妃。

「賽妃,你別這麼想不開,被罵就被罵幾句嘛!我們團里誰沒挨過罵,平時團長誇你的時候還少嗎?」

「是啊。沒見到面也沒關係,他對你那麼喜歡,以後一定會聯繫伱的。」

……

中午何賽妃在劇院後台暈倒,大家一直覺得她是因為被團長抓到了現行,又不能如約去赴心上人的約,連怕帶急導致的。

但實際上只有何賽妃自己知道,她之所以暈倒,完全是因為羞惱攻心。

此時她斜靠在床頭,表情悽苦,身邊圍著幾個女生。

陶慧敏一進來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慧敏,你下午幹什麼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團長還找你呢?」有女生出言道。

陶慧敏的眼神閃爍,「我在醫院的時候肚子疼,在走廊上休息一會兒睡著了。」

大家對她的說詞並未當回事,陶慧敏平日裡不聲不響,與世無爭,大家關心了一句便又把精力集中到何賽妃的身上。

只有何賽妃的眼神還在追隨著陶慧敏。

她心虛的脫了衣服去洗漱,回來之後便躺到了床上。

她們住的都是鐵架床,蔣瑤的床正和陶慧敏相對。

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蔣瑤壓著聲音道:「慧敏,你是去見那個人了吧?」

前幾天陶慧敏和她兩人去西湖玩,陶慧敏也演楊五鳳,蔣瑤在聽到大家念著紙條上的內容時心裡已經猜到了大概,再加上下午陶慧敏跟著大家去了醫院沒過多長時間就消失了,她的心中更加確定。

陶慧敏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她的嘴,朝周圍看了一眼。

「你別往外說。」陶慧敏哀求道。

蔣瑤給了她一個眼神,陶慧敏鬆開手。

「放心吧,我的嘴嚴的很。」蔣瑤的眼神有些得意,「你以為大家為什麼還以為那人是追求賽妃姐的?我們倆去西湖的事我之前就沒說過,要不然大家早就知道了。」

陶慧敏對蔣瑤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蔣瑤,謝謝你了。」

兩人說著話,這時候要關燈了。

「都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臨睡前,陶慧敏朝何賽妃的方向望了一眼,恰好看到了何賽妃正盯著她。

別人不知道她和蔣瑤去過西湖,可何賽妃知道,那天陶慧敏是先約的何賽妃,何賽妃不去她才約的蔣瑤。

陶慧敏避開何賽妃的眼神,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何賽妃。

熄燈了,宿舍內一片漆黑,有睡不著的女生還在說著悄悄話。

何賽妃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

每每回想起這幾天的經歷,她心裡就湧出無限的羞惱。

錯把送給別人的果籃和紙條當成自己的,被大家調侃了好幾天,連她自己都當真了。

可當今天讀到紙條上最後的內容時,她當時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直到下午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她才算是想明白怎麼回事。

原來人家追求的是陶慧敏,她卻錯表了幾天的情。

她心裡羞怒交加,連陶慧敏都恨上了。

可這會兒細想了一下,陶慧敏又有什麼錯呢?

這幾天,她既沒有在旁邊調侃起鬨架秧子,又沒有給自己使絆子,一切都是誤會。

而且……

何賽妃想到大家還誤以為是因為被團長抓到的原因,她才沒去西湖赴約,估計應該是陶慧敏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件事,何賽妃的心裡好過了一點。

想著想著,她的注意力不由得又回到了那個給她,不對,是給陶慧敏寫詩的男人身上。

慧敏下午一定是去見他了,他會是什麼樣子呢?

「高高大大,蠻精神的」,何賽妃又想到了售票員對那個男人的評價,再想到那首充滿才華的情詩,何賽妃心中又難受起來。

他究竟是誰?

長什麼樣子呢?

翌日上午,林為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早飯的時候腦海中不由得又回想起昨天這一天發生的事,感覺有些不真實,直到摸到口袋裡的手帕才感到幾分真實。

西湖邊那次的驚鴻一瞥甚至算不上正式認識,昨天才算,第一次見面就牽了手,按照這個年代的相處模式,他和陶慧敏的發展應該算是飛速的。

想想曲小偉跟劉海燕通信一年多,送了一堆東西才見了面,自己這效率已經算是槓槓的了。

這會兒陶慧敏應該已經跟隨她們劇團出發去香江了吧?

想到這裡,林為民有些悵然若失,他在杭城的行程也即將結束了。

這次請了二十天的假,眼看已經半個月過去了,他還有個任務是去拜訪幾位之江省內的作者呢。

想到這裡,林為民起身去來到之江話劇團道別。

《觸不可及》的排練還在繼續,成維嘉聽說林為民要走了,便組織劇組來一遍非正式的演出讓林為民過過眼。

看完了大家的排練成果,林為民表示了肯定。

最後的定稿劇本還要等過一段時間才能出來,到時候話劇團會郵給林為民這個原著編劇一份。

再次由話劇團的車把林為民送到火車站,送他的還是張強這個小伙子,「林老師,這幾天跟您真是學了不少東西。」

「別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

跟長相寒暄幾句後道別,林為民登上了火車。

以平均一天一位的速度拜訪作者們,好在是省內,要不然林為民的腰都得累折。

最後一天,林為民從火車站出來,一路打聽著海鹽縣文化館的位置。

縣一級的文化館,看起來很樸素,就是個三層樓的建築,但在海鹽縣這種縣城已經是難得的雄偉建築了。

林為民打聽到了於華的辦公室,敲門後卻發現空無一人。

他拉住一個剛打了熱水的青年,「同志,麻煩問您一下,於華今天沒來上班嗎?」

青年的表情有些意外,「來了。」

「他在哪?」

青年朝街上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您的去外面找了?」

林為民立刻意會了他的意思,啞然失笑。

這幾天他去拜訪作者,這樣的情況碰到了不止一次。

問了於華大概可能去的地方,林為民便從文化館出來。

海鹽縣縣城不大,縣文化館前的這條街也談不上繁華,林為民在街上走走看看不到兩分鐘,便發現了坐在早點攤上吃早點的於華。

海魂衫、大褲衩、拖鞋,清涼的裝扮不僅實用,更穿出了一股混搭的風味來。

於華正捧著一碗京粉頭吃的正香,冷不防一個人坐在桌旁的座位,他往旁邊瞥了一眼,嚇得碗里的湯都撒了出來。

「林老師?」他驚叫了一聲。

「你嚇了我一跳!」林為民斥了於華一句,「這東西好吃嗎?」

於華受驚過後,緩了幾秒,「這是京粉,我們當地的特色,您來一碗?」

林為民最喜歡於華的就是他這股機靈勁,「那就來一碗吧。」

於華立馬狗腿的起身,「同志,再給我這桌來一碗京粉頭。」

京粉的做法是將粗的短線粉煮爛,用小火煨在爐子上,上桌以前,用漏勺裝上大半碗,加上高湯,然後再加上如榨菜末、豬肺末、豬心末、牛肉等配料,攪拌而成。

熱乎乎的京粉端上桌,林為民嘗了一口,空了一夜的肚子終於暖和起來,人都精神了。

這幾天他一直奔波在路上,甚是疲累。

嘬了一口碗里的湯,林為民隨口聊道:「你小子現在的日子夠瀟洒的啊,上班時間跑來吃早飯。」

於華嘿嘿笑道:「我這才叫工作嘛!」

這小子理直氣壯的樣子,叫林為民一時竟無言以對。

看著於華的小日子,再看看自己每天起早貪黑的,林為民都有點羨慕起在文化館的工作了。

難怪連鄭國這個官二代都跑到文化館工作,真瀟洒啊!

「最近動筆沒有啊?」

「肯定沒閒著啊。您是知道我的,雖說工作我拉胯,但寫作可是很勤快的。要不能在文化館這麼猖狂嗎?」

林為民笑罵道:「你還知道你猖狂!」

吃完了早餐,於華帶著林為民回了文化館,一路走過,辦公室大半空著,於華介紹道:「這是還沒來上班呢。」

林為民調侃道:「好單位啊!你來對地方了。」

「我也這麼覺得。」

來到辦公室,於華的辦公桌一片潦草,就如同他的造型。

他從抽屜里整理出一沓稿紙,「這是前段時間寫完的,您幫著指導知道。」

林為民接過稿子,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十八歲出門遠行》,從的名字就可以一窺的內容。

讀下去,林為民沒有意外。

「我」剛剛年滿十八,帶著一身的叛逆和對外界的好奇,開始了旅程,把自己放逐到一個巨大的社會環境里。

的大概內容是剛剛成年的我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出門旅行本想搭車,卻遇上了欺軟怕硬的司機,面對我的的討好和善意氣勢洶洶,面對搶劫的山民唯唯諾諾。

少年熱血的我自詡正義上前阻止卻被山民打的遍體鱗傷,那個面對搶劫唯唯諾諾的司機不僅袖手旁觀,還在我無法動彈之際,聯合搶劫的山民搶走了我的包。

總結起來就是,十八歲的我滿懷熱情與希望的沖向這個世界,卻被現實狠狠的給了當頭一棒!

林為民看完了稿子,捏著稿子道:「這是根據前段時間那個『搶蘋果』的新聞寫的吧?」

於華點點頭,「您真是好眼力,一下就看出來了。」

林為民笑罵道:「少恭維我,你真當我不看報紙?」

里的搶蘋果事件發生在不久之前,除了沒有「我」這個角色,其他基本屬實。

這年頭計劃經濟仍是主流,運蘋果的車是國家的,收來的蘋果也是國家的,司機遇到搶劫這種事的第一反應是溜之大吉,畢竟東西是國家的,命卻是自己的。

這件事發生之後直接就上了當地報紙,而後又被各地報紙轉發,還引起了社會上的一陣討論,主題自然是關於保護國家財產和個人生命安全之間爭論。

「你小子還真是緊跟時事,寫的不錯!」林為民誇獎道。

於華一喜,「能發表?」

林為民遲疑了一下,「還是再改一下,有點粗糙。結構上可以再優化一下,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於華這人機靈,林為民一說他就懂了。

「沒問題,我修改完了發給你。」

「行。」

看完了這篇,林為民又問道:「就寫了這一篇嗎?別的還有嗎?」

「有一部中篇還在寫。」

林為民頓了一下,「那就等寫好了一起發給我。」

「好。」

談完了正事,於華拉著林為民要去逛逛周圍的景點。

這年頭出差不到景點玩一玩,那就是吃虧了。

林為民擺手拒絕道,「不行了。出來的時間太長了,再不回去老懞得扒了我的皮。」

今天正好是他離京的第二十天,就請了二十天的假,回燕京還得一天多的時間,不能再耽擱了。

中午和於華吃了頓午飯,林為民便搭上了返京的火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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