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的神情隨著自己言語的變化而變化,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就好似金斯利家族的全面入侵,跟他半毛錢關係沒有,他完全是站在鱷族人的角度,感同身受。

說到最後的時候,話鋒一轉道:「哪怕敵人再強大,我們也不能屈服,應該與他們抗爭到底,我還是先前的建議,兩族人聯合起來,握成一個拳頭,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夠不被外族欺辱。」

「永夜軍領依舊保持原先的承諾不變,無論安迪斯人還是鱷族人,一視同仁,並且成立百人族老議政大會,擁有立法權,安迪斯人和鱷族人各五十個名額,鱷族名並不廢除,安迪斯人依舊是安迪斯人,鱷族人依舊是鱷族人,只是以後我們要以更緊密的方式團結起來,不僅要抵禦強大的敵人,還要創造更美好的家園,我一直有一個夢想,夢想著所有的領民,老有所養,少有所依,入有瓦遮頂,出有衣弊體,病有藥可醫,餓有糧果腹。」

「我一個人斷然是實現不了這麼宏大夢想的,不知道是否有幸邀請諸位長老,一起同行?為了這個目標而奮鬥餘生?」

肖恩慷慨激昂的演講,不僅沒有引來共鳴,相反整個長老議會陷入更深沉的寂靜。

很顯然,肖恩連串別出一格的操作,已經完全敲碎了他們以往觀念,不過這些遠遠沒有肖恩比較超前觀念,給他們帶來的衝擊更大。

老有所養,少有所依,入有瓦遮頂,出有衣弊體,病有藥可醫,餓有糧果腹。

多麼樸素的願望,多麼美好的願望,又是多麼遙不可及的願望。

自己帶領族人想要追求的,不就是這樣的生活嗎?

似乎每個人都沉寂在肖恩所描述的美好夢想中,不可自拔。

「多麼美好的願望,真想看看這種場景在人間實現,是一種怎樣景象。」

「說起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只怕就是一句虛無縹緲的空話。」

「別人要是說這番話,我絕對會唾他一臉,但是肖恩領主說,那就不一樣了,永夜軍領的狀況,你們又不是沒有看到,確實是在朝著他所說的夢想前進,若是真的能實現,說不定還能做的更好。」

「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將你打動了?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先前還主張與康芒斯家族合作的,你這見風使舵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吧。」

「我先前主張與康芒斯家族合作,那是因為從利益最大化角度提出的一個可能,與康芒斯家族沒有半點關係,也沒有半點私心,完全是為了鱷族人考慮,不過我只考慮了利益方面的可能性,沒有考慮康芒斯家族自大的強盜本性,咱們根本就入不了他們的眼睛,更不要說是合作的可能性,就算是真的達成了協議,也是咱們委曲求全,付出巨大的利益代價,咱們又是何苦?還不如與永夜軍領合作,至少咱們對他們,知根知底,未來變成什麼模樣,也心中有數。」

「言之有理,單憑肖恩領主前後一致的態度,就值得考慮,咱們以前是不是太過患得患失,總想將一切抓在手中,結果到頭來,什麼都沒抓住,這種時候,再想抓住一切,已經不可能了,適當的時候,一些東西應該放手了。」

長老議會從寂靜無語,轉為竊竊私語。

也不知道是肖恩剛剛震撼登場方式帶來的後續反應,還是他對鱷族人前後保持一致的態度,仰或是他那慷慨激昂的演講。

仰或是三者均有,打動了鱷族人的長老們。

很多人的態度,發生了微妙變化。

當然了,不排除有演技爆發,故意表演給肖恩看的,畢竟在沒有真正做出決定前,永夜軍領還是不能得罪的。

肖恩也不以為意,並不會因為他們一句空口白牙的話,就相信他們,他們同樣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一句空頭支票,就不顧一切的接受永夜軍領的條件。

吞併鱷族人和吞併城寨聯盟,完全是兩碼事。

當初的城寨聯盟,完全是為了對抗日益強大的永夜軍領的臨時產物,本身並沒什麼歸屬感,都是相對獨立的城寨勢力,他們的影響力很容易就被消除掉。

鱷族人則不一樣了,長老議會統治鱷族人長達數百年,很多人祖祖輩輩都過著這種生活,很多東西早就融入到骨子裡,想要扭轉,並不是那麼容易。

至於永夜軍領對待城寨聯盟的首領們和鱷族人長老會議截然不同的態度。

也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一來是鱷族人的長老議會的長老們,本身就遵循著族群選舉的模式,並不是代代相傳,也就造成了內部有一定的競爭壓力,不會徹底爛到骨子中。

看看鱷族人這些年面對絕境一系列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推諉扯皮、效率緩慢,這是他們這種長老議會制度造成的,與他們的性情和能力無關。

在關鍵時刻,這些鱷族人長老可沒做縮頭烏龜,而是殫精竭慮的為鱷族人謀劃,必要時刻,甚至帶領族人,衝鋒在最前面,這一點在與金斯利家族的幾場戰爭中,體現的淋漓盡致,現在的鱷族人長老與數年前的,有不少面孔是換過的。

當初城寨聯盟的首領們,有鱷族人長老議會的一半水準,也不至於在永夜軍領面前潰不成軍,永夜軍領也不會那麼的不待見他們。

二來,那個時候的永夜軍領太過弱小,肖恩雖然有信心能將永夜軍領做大,他們的布局從一開始就鋪的很大。

但是當時他們成立的時間太短,很多東西都沒有立起來,無論是內部領民的精神面貌和自信心,仰或是自己的文化與歸屬感。

這些東西可不是憑空來的,而是需要時間沉澱,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

永夜軍領自然不敢放那些舊有勢力進來,衝擊自己正處於幼苗期的體制。

現在則不一樣了,永夜軍領突飛猛進的發展,無論是領民自信心,還是歸屬感,越來越強烈,這個與他們取得的成績成正比。

體制那就更不用說了,一開始他們拉的架子就很大,若是僅僅有幾千人幾萬人,這種體制看起來就像是笑話,當擁有的領民有幾十萬,甚至突破百萬的時候,各方面優勢就展現出來了。

相比前肖恩前世那些經過不知道多少年磨礪的體制,永夜軍領的這一套,還顯的太過稚嫩,裡面有不少異想天開的理想成分。

但是比起阿沙恩現有主流體制,那是不折不扣的領先了大半個時代,無論是完善程度,還是工作效率。

更別說是比起鱷族人這種鬆散的長老議會制度。

很多鱷族長老,哪怕是另闢捷徑,走康芒斯家族路線,也不願意靠向永夜軍領,

除了利益方面的考量,真正怕的還是永夜軍領展現出來的恐怖同化能力。

當初雙方簽訂的勞務自由輸出,已經初見威力,很多到永夜軍領走過一遭的鱷族人,對在永夜軍領所見到的一切,讚不絕口,很多東西已經完全打破了他們以前的認知,很多時候竟然生出了,人原來還可以這麼活著的感覺。

相比起來,他們以前的日子,都過到狗身上了。

心生嚮往,那是不可避免的,從而促使更多的鱷族人,生出了走出去看一看的想法。

在永夜軍領不遺餘力的宣傳下,安迪斯人與鱷族人三百年前是一家的觀念,已經慢慢的被很多鱷族人所接受並認同,畢竟人是沒有辦法拒絕善意的。

相比起咄咄逼人、凶神惡煞的金斯利家族,永夜軍領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慈眉善目、友好兄弟的模樣。

長老議會強烈抵制的情況下,尚且如此,一旦長老議會點頭,又會是一種怎樣的情形?

被永夜軍領同化的鱷族人,還是鱷族人嗎?

但是絕望沼澤目前的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們再像以前那樣猶豫不定。

就像妮蒂亞大長老常說的,無論選擇的好壞,總要做出選擇,最壞的選擇是不做任何選擇。

將所有的綜合因素歸結起來,鱷族人現在面臨的選擇很多,但是用排除法一排除,實際上,剩給他們的選擇項很少、

金斯利家族不用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但是金斯利家族與鱷族人,無論是從政策,還是利益上,兩者的矛盾都是不可調和的。

金斯利家族的目的,自始至終都很明確,滅掉鱷族人,獨占絕望沼澤。

即便是為了對付永夜軍領這個潛在的威脅,他們也不是試圖拉攏鱷族人,而是不遠千里的與康芒斯家族結盟,估計讓出的應該是貿易一塊的利益。

領土方面,他們自始至終,想要將其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便是再異想天開的鱷族人長老也沒投提出過與其合作的建議。

康芒斯家族,從理論上講,與他們合作,一旦成功,鱷族人需要付出代價最小的。

但這只是純粹理論而已。

有幾個問題是無解的。

康芒斯家族會不會和他們抱同樣心思?就算是肯答應合作了,又怎麼確定他們是真心實意的?

康芒斯家族的海盜名聲在外,雖然沒有到爛大街的程度,給盟友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他們不是沒有干過。

再就是它的種種優點,細細咂摸咂摸,其實又是他不折不扣的缺點。

無論是對於金斯利家族,還是永夜軍領來說,康芒斯家族就是一條過江強龍,他們兩家才是地頭蛇。

若是這條過江強龍鬥不過這兩條地頭蛇,一轉頭遊走了,最後倒霉的還鱷族人。

到時候他們哪怕是轉頭投向永夜軍領,情況也將會與現在完全不一樣。

永夜軍領就算再好說話,也不能拿現在的政策和態度對待他們。

這種情況就像一對年輕人處男女朋友,這女生為了利益誘惑,對另一個男人投懷送抱,結果被人甩了,再回過頭來找原先的男朋友一個道理。

原本的感情都被摔的支離破碎了,就算因為現實妥協,也別想完好如初的粘起來。

什麼樣的男生能對那頂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綠油油帽子,視而不見?

更別說是兩大勢力之間,一旦刀兵相向,將會無比殘酷。

到時候,永夜軍領為了絕望沼澤的長治久安,說不定會採取與金斯利家族相同的手段——斬盡殺絕,以絕後患。

那個時候,鱷族人就真的沒有任何迴旋餘地了。

若是拋開被同化的危險不談,永夜軍領無疑是綜合條件最好的合作對象。

他們對待鱷族人的態度就不用說了,自始至終保持如一,至少表面功夫做到位了。

現在鱷族人處於最艱難的時刻,也沒有獅子大開口,而是永夜軍領的最高統治者肖恩,不顧個人危險,千里迢迢的趕來,為他們消除顧慮。

肖恩略顯衝動的決定,竟然給鱷族人留下這樣的感官,是他沒有想到的。

再就是永夜軍領擁有絕對的地理優勢。

若是雙方組成的聯軍,依舊扛不住金斯利家族和康芒斯家族組成的聯軍話,鱷族人可以通過朵瑙河,暫時撤到永夜軍領。

至少可以避免被連根拔起的命運,然後再圖謀其他。

兜兜轉轉的數年,鱷族人長老議會,在亡族滅種的危機面前,不得不做出讓步,正是向永夜軍領求援,尋求武力支持,幫助鱷族人度過眼前的危機,保護他們的家園不被侵略。

「老有所養,少有所依,入有瓦遮頂,出有衣弊體,病有藥可醫,餓有糧果腹。」妮蒂亞將肖恩先前臨時性演講,最有代表性的一句話摘了出來,神情肅穆的道,「說得很好,記住自己的承諾,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會在後面看著你們。」

「老祖宗放心。」肖恩同樣神情嚴肅的回應道,「我們成立百人族老議政大會的目的,立法只是其次,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監督,監督我們不行走踏錯,監督我們在前進的道路上,不背離最初的夢想,所以,我想請老祖宗擔任百人族老議政大會的第一族老,不知道老祖宗意下如何?」

「這是我的榮幸。」妮蒂亞並沒有推辭,直接應承了下來,這也算是一種表態。

百人族老議政大會。

這個概念,並不是肖恩隨口胡謅出來的。

而是經過永夜軍領從上到下,慎重研究的結果。

當初永夜軍領第一次嘗試接觸鱷族人的時候,就已經提出了這個概念。

只不過隨著時間發酵,這個概念更完善,定位也更清晰。

即便是沒有鱷族人這個觸發點,永夜軍領也會成立百人族老議政大會。

這與永夜軍領崇尚的眾人智慧有關。

隨著永夜軍領的不停發展壯大,擁有的人口越來越多,法律方面,就顯得太單薄。

就連兩世為人的肖恩,感覺自己在這一方面的知識也被掏空了。

畢竟他前世沒有在機關單位中混過,對法律體系的了解,著實有限,平時看到的,均與生活經歷息息相關的,一些比較片面的,根本不了解。

但是作為一方領主來說,健全的法律,是一個領地發展壯大的基礎。

以前人口少的時候,還可以忽略不計,但是隨著人口滾雪球式的增多,立法便提上日程了。

肖恩對拜倫聯盟現在流行的領主一拍腦門子,想出一條法律的模式,十分不感冒。

這種模式,與其說是法制,不如說是人治。

很多時候,法律完全是一種兒戲,有效與否,完全是領主一句話的事情。

正是因為這種模式,造成了拜倫聯盟的管理,從上到下,都顯的十分混亂。

別說是軍領與軍領之間,存在著巨大差異,就算是同軍領之間,因為領地歸屬不同,執行的法律,也是各不相同。

在這個領地中,屬於違法的事情,到了另一個領地中,就變成了合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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