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遇子期,千古傳知音。

只是,覃山海比伯牙更幸運的是,他的子期不但善聽,還善奏;他的子期不是一個砍柴的樵夫,而是一個窈窕的淑女。

李夢瑤一曲《高山流水》,百轉千回,依依婉轉,在覃山海的夢裡迴蕩了一整夜,將他的夢境裝飾得五彩斑斕的。

覃湖一早醒來,打開臥室的門嚇了一跳:門外站著覃山海,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印在臉上。

「山海,你昨晚沒睡啊?」覃湖關心間,覃山海已經走進了覃湖的臥室。

「睡了,沒睡好,」覃山海答,「做了一整個晚上的夢。」

覃湖笑起來:「一把年紀了,還做噩夢呢?」

「那倒不是,夢倒是個美夢。」覃山海說著,板正的臉上赫然閃過一絲甜蜜的羞澀,莫名有些喜感。

「小津結婚,擺出這麼大的排場,你又失去了藍花塢的繼承權,『古箏小鎮』的夢想徹底由他不由你了,這麼多糟心事,你居然還能做個美夢,那倒是真真奇怪了,」覃湖給覃山海倒了杯熱水,「我突然想聽聽,你這個美夢到底夢了些什麼,難不成夢見仙女了?」

親姐姐一語中的,覃山海抿了口水,掩去臉上的心虛神色。

他的姐姐怕是彈古箏之餘,還學會了卜算?

「大姐,那個……李夢瑤昨天晚上住在咱們覃家。」

覃湖正給自己倒了杯水往嘴邊送去,聽到覃山海的話,剛喝進嘴裡的水全部嗆了出來。

「山……山海,你們這也太快了!」覃湖一臉不可思議,「你們是初次見面吧,怎麼就……滾床單了呢。」

「滾床單」三個字,覃湖教授含在嘴裡不好意思說得太清楚,但覃山海耳尖,還是聽清楚了。

「大姐,真沒想到你平常看著挺古板,腦子裡裝的東西還挺前衛哈。」

初次見面發展到拉手,在覃山海看來已經是神速了,這還是在他事先向圈內人確認過李夢瑤是單身的前提下。

如果初見就像覃湖說的那樣,豈不是光速?

「我古板還能有你古板?我頂多就是腦子前衛思想前衛,你這可是身體前衛行動前衛!喲,我說你幾句,你還害臊,你看看,你臉都紅了……」覃湖盯著覃山海,覺得有些好笑。

覃山海伸手擦了下自己臉頰。

覃湖又笑道:「敢情,你那兩頰酡紅是抹了胭脂,用手一擦還能擦掉?」

每次和覃湖說話,覃山海都有跺腳的衝動,想到自己是位鬚眉,忍住了,只能嗔怪一句:「大姐!」

「好了好了,我不開你玩笑了。」

覃湖帶著抹對覃山海的疼愛,說道:「李夢瑤是個好姑娘,在古箏界也是名聲在外的,他們浙江派,她可是新生代里的主要代表人物,有才有貌,性格又是出了名的好,她雖然單身,年齡卻也不小,已經三十來歲了,與你啊,無論哪方面都是極為相配的,這樣一個姑娘來當我的弟妹,我還是頂滿意的,我想媽也是滿意的。」

覃山海卻說道:「大姐既然滿意,那就得好好努力啊。」

「啊?」覃湖驚呼,「讓我好好努力,是什麼道理啊?」

「不是大姐你想要她做你弟妹嗎?」覃山海臉上看不出任何無賴的表情,但說出的每個字聽在覃湖耳朵里都像是在耍無賴,「大姐想要一個好弟妹,不自己努力,難道還要別人幫你?我可好心給你遞個情報,人家李夢瑤昨天晚上住在咱們覃家的客房裡,今天要不要留她吃飯,能不能留得住她在家裡吃飯,那就看大姐你的本事了。」

覃山海說著向門外走去。

看著覃山海的背影,覃湖哭笑不得。

她算是聽明白了,李夢瑤昨晚睡的是客房,並不是睡在覃山海的臥室,也就是兩個人八字沒一撇,但是她這位已過不惑之年,將到知天命年紀的弟弟大抵對人家姑娘動了春心了,所以一大早就來向她這位姐姐求助。

覃山海走到門口又折回身子,說道:「大姐要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力不從心的話,可以找媽幫忙啊,大姐也說了,媽對這樣一位姑娘想必也是滿意的。」

覃山海說完,害怕覃湖取笑,飛也似地逃出了覃湖的臥室,留下覃湖一個人凌亂。

…………………………

新房內,白荷睜開眼睛,發現手腳動憚不得,某位海外知名演奏家、國內古箏界的路人甲正把一隻手和一隻腳橫在她身上。

說好的楚河漢界呢?

白荷往另一邊床瞟了一眼,床上只剩下一個枕頭,想必其他枕頭已滾去地板上。

昨晚新搭好的楚河漢界已經因為這傢伙野蠻的睡姿四分五裂。

白荷盯著覃小津的睡容看了一會兒,便伸手去捏住他的鼻子。

某位海外知名演奏家、國內古箏界的路人甲因為突然地呼吸不暢睜開了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白荷後,發出一聲驚叫,騰地坐起身。

他捂著自己睡衣領口,慌亂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扭頭盯著白荷,警惕又不滿,說道:「你這個女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白荷有些無語,她無奈坐起身說道:「覃先生,我怎麼說話不算話了?你搞出這麼大動靜,把你們覃家的人招來了,又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呢。」

「你難道沒有嗎?」覃小津的眼神透著抹小幽怨。

白荷哭笑不得,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被子,說道:「喏,這可是我的被子,你越過了楚河漢界,鑽進了我的被窩,還在質問我對你做了什麼?」

覃小津放眼床上,自己的被子自己的枕頭已經全部掉到床底下,依稀能夠腦補出昨夜自己霸氣的睡姿。

但他還是說道:「就算我醒來後是呆在你的被窩裡不假,那也不能說明就是我自願的,我也可能是被你拉進你的被子的,畢竟不知道誰昨晚還大放厥詞,說什麼每個人都既有自然屬性又有社會屬性,人之所以為人,雖然不在於人的自然性,而在於人的社會性,但自然屬性卻是人存在的基礎,白小姐,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已經不具備自然屬性了,自然屬性是不分男女的,如果你已經不具備自然屬性了……」

覃小津越說越得意,猛不丁被白荷撲倒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覃小津回神已經置身在白荷身下,他的手被她固定住,她的眼睛正盯著他,戴著一抹邪壞的笑。

「現在,我要不要向覃先生展示一下我的自然屬性?」

白荷說著,伸出小舌頭,像一條蛇無比魅惑地吐出紅色的蛇信。

覃小津屈辱而鬱悶地看著白荷,他一點都不敢懷疑這個女人只是虛張聲勢,他完全相信她會說到做到。

然而他還來不及反應,白荷就丟給他三個字:「想得美!」得意洋洋起身。

這不是昨晚他用過的套路嗎?她怎麼可以抄襲?

白荷還沒下床就被覃小津拉回來,又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兩個人回到了昨晚睡前的姿勢。

「白小姐也喜歡光打雷不下雨?」覃小津齜了齜挑釁的白牙,「我覺得一大早的話,下一場雨能讓人比較清醒。」

覃小津正說著,門被推開了,桑教授和覃湖走了進來。

一看到覃小津和白荷的姿勢,兩位長輩紛紛遮住自己的眼睛,嘴裡一疊連聲叫著「哎喲,哎喲,哎喲」忙又退了出去。

「一大早的。」站在門外,桑教授對覃湖使了個眼色,臉上卻並不是什麼尷尬的表情,反而挺激動的。

覃湖則是憂慮多於獵奇,「媽,你說小津對這個白荷不會假戲真做吧?」

桑教授說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有什麼假戲真做?能做出來的都是真戲。」

「那萬一到時候弄個小小津出來,咱們覃家又要演一場『去母留子』啊?」覃湖心情複雜,敢情,到時候她養大了小津,還得養小小津?怪不得大家都要尊稱她一聲「姑奶奶」了。

二人正說著話,門被拉開,覃小津出現在門內,已經面不改色,仿佛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奶奶,姑姑,你們有什麼事嗎?」覃小津問道。

「哦哦,吃早飯了,我們來喊你們吃早飯。」桑教授笑容可掬說道。

覃湖補充說道:「要不,小津,你們以後睡覺,把房門鎖了吧。」

「從前,我在家的時候,奶奶和姑姑就有推我房間門的習慣,所以我的門是給奶奶和姑姑特意留著的。」

從前,他夜裡睡覺,奶奶和姑姑擔心他踢被子,一個晚上要來推好幾次臥房的門。

聽覃小津說起這些,桑教授和覃湖心裡都暖暖的。

覃湖說道:「如今你長大了,成家了,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我知道,等我和白荷搬去藍花塢,我們夜裡會鎖門的。」

覃小津說著便走回房間,留下桑教授和覃湖四目相對,好不失落:他還是決定搬去藍花塢居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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