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的聯繫有時候並不足以讓一個男人成為合格的父親,或者讓一個男孩身為真正的人子。

彼此相連的血脈,只是成為親人與構建親情最基礎的本源,但是想要真正締結更深刻的親人關係,除卻血脈的連接之外,還需要付出足夠的時間和可觀的精力,去經營,去培養。

血肉生物的情感是非常複雜的倫理關係,這並不是依靠單純的數據或者血脈就能完成的神聖儀式。

但反過來說,如果只是因為血脈的連接,就能讓父親熱愛孩子,讓孩子尊敬父親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會少多少人倫慘劇啊,可惜,這些事情,就如同世界的走向一樣,永遠都不會按照凡人一廂情願的意志運轉。

就如同維倫和拉基什...

拉基什在艾瑞達語中的含義是「屠夫」,維倫當然不會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叫「屠夫」,那是在維倫逃離阿古斯之後,由基爾加丹為維倫的孩子起的名字,欺詐者的黑暗智慧讓他看出了拉基什身上的潛力,他因為維倫的背叛而非常憤怒,他決心要用自己的方式懲罰維倫。

基爾加丹用自己的方式培養維倫的兒子,他把他當成武器,當成棋子,用殘忍和血腥的意志澆灌他,用瘋狂和惡毒作為他的養料,親自為他進行邪能儀式,將他專為強大的艾瑞達惡魔,鼓勵他將內心中本源的憤怒與痛苦釋放出來,將其作為對世界的回應,將那憤怒之火灑向群星中的各個世界。

在過去的數千年中,拉基什完美的完成了基爾加丹吩咐的每一項工作,在欺詐者的注視下,拉基什作為一把藏匿已久的武器,已經完成了鍛造的過程,已經是時候用這把武器去懲罰那些「不忠者」了。

基爾加丹很清楚,拉基什的實力相比自己的老朋友維倫不值一提,拉基什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但這兩個沉溺於被背叛的痛苦和炙熱的復仇意志中的人都不在乎。

在這片群星中,並非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用來追求美好的事物的,總有那麼些人,生來就是黑暗的一部分,而他們從生到死的故事,也和光明無關。

「咔、咔、咔」

在納魯之座的底部,在那本該充盈著金色聖光的聖台上,庇護了德萊尼人兩萬五千年的納魯沃洛斯的水晶之軀在邪能重槌的轟擊下已經驟然破碎,那零散的水晶飛散向這片大廳的黑暗角落,就像是一尊最完美的水晶雕塑被硬生生砸碎了一樣。

邪能和聖光衝撞的火花在黑暗中跳躍著,就像是耀眼的閃電在黑暗中四處遊走,將這陰沉的黑暗都驅散了,而在金色光芒亮起的瞬間,維倫的咆哮聲就在拉基什的邪能機甲後方響起。

「惡魔!你都做了什麼!」

伴隨著咆哮聲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如龍槍一樣呼嘯而出的聖光鎖鏈,那由純粹聖光匯聚而成的強力法術,就像是憑空凝結出的輝光長鞭,狠狠的抽打在拉基什的邪能機甲上,惡魔將軍抬起手臂,將那加持著小型盾牌的鋼鐵之軀試圖擋住這一擊,但拉基什低估了他的老父親在狂怒之下,那揮灑出的聖光威能。

「咔啦」

邪能機甲的鋼鐵手臂被聖光長鞭纏繞起來,在維倫手腕的甩動之間,那沉重的鋼鐵魔像被從原地拽起,從那聖台上被甩向了黑暗大廳的邊緣,維倫的另一隻手舉起,金色的光芒縈繞中,一把沉重凝實的聖光戰錘從天而降,就猶如聖騎士的審判一樣,狠狠的砸在了拉基什的邪能機甲的正面,將那外部保護機甲內核的鋼鐵砸出了一道清晰的凹陷。

在這無情的二連擊之後,又是一道神聖禁錮從而天降,那金色的鎖鏈死死的纏在邪能機甲的體表,將拉基什和他的戰爭武器用神聖的力量禁錮在原地。

完成了禁錮施法的先知拄著法杖,喘了幾口氣,這劇烈的能量活動讓他腹部和背後的傷口崩裂,鮮血流淌之間,讓維倫這樣的老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他有些踉蹌著向前走動幾步,趴在納魯之座的聖台邊緣,將自己的法杖扔在一邊,老先知用沾染著鮮血的雙手,在眼前那納魯碎片中尋覓著。

納魯的軀體對於這聖光生靈而言,是承載聖潔靈魂的載體,但對於納魯而言,最重要的依然軀體中心的聖光之心,就如同澤拉被泰瑞昂摧毀軀體之後,聖光之心依然存在一樣,現在沃洛斯的軀體被摧毀,只要沃洛斯的聖光之心還在,經過神聖儀式的加持,這名虛弱的納魯就還能復活。

「在這裡,找到了!」

維倫從那沾染著邪能液體的聖台的聖光碎片中,顫顫巍巍的拿起了一塊三倍於凡人心臟大小的盾型金色水晶,他能在這水晶中感知到沃洛斯的能量活動,雖然很微弱,但足以證明納魯還活著,這就還有希望。

但就在維倫將那聖光之心從碎片中取出的時候,在他背後,那失去了手臂的邪能機甲在魔能的涌動中,如狂躁的怪獸一樣怒吼著,撕破了維倫用聖光降下的封印,在拉基什的咆哮中,那已經受損頗重的機甲以一個橄欖球運動員一般的姿態,從黑暗中狂奔而出,狠狠的撞在了維倫身體之外的聖光護盾上。

這台5米高的邪能機甲瞬間爆發出的力量是可怕的,在這突如其來的撞擊之下,維倫也被撞飛,在地面上翻滾了好幾周,而他手中的聖光之心,更是蹦跳著被甩入了黑暗之中,就像是在黑暗中閃耀著微弱光芒的燈柱一樣。

「老傢伙!老傢伙!」

拉基什瘋狂的吼叫著,他操縱著邪能機甲瘋狂的捶打著維倫的聖光護盾,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

「在你心裡只有聖光嗎?聖光對你而言就是一切,對吧?你拋棄了妻子,拋棄了兒子,就是為了這該死的聖光,對吧!聖光死了!你的聖光,在今天要死了!你也要死了!」

艾瑞達惡魔操縱的邪能機甲從背後的噴射口裡噴射出灼熱的邪能烈焰,在空中划過一道軌跡,落在了聖光之心墜落的地面,要將沃洛斯那羸弱的聖光之心徹底摧毀,這一幕讓維倫內心中怒氣勃發,眼前這個惡魔對於納魯的迫害和那種瘋癲,更是讓維倫感覺到不可理喻。

「惡魔!滾開!」

維倫雙拳握緊,金色的聖光在他的拳頭上纏繞著,這個老先知就像是格鬥的鬥士一樣,一拳一拳的轟在壓著他軀體的邪能機甲的鋼鐵軀體上,在神聖之力的加持下,維倫的每一拳都能在那涌動著邪能的鋼鐵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先知不僅僅是一個優秀的施法者,在阿古斯世界的傑德尼大賽上,年輕的維倫,還贏得了數次角斗冠軍,當然他的格鬥技巧不會比那些真正的戰士更強大,但在此時這危急的情況下,先知的力量爆發之間,在數次拳頭的轟擊之下,他依然還是將那沉重的邪能機甲推了起來。

「咔」

維倫一把抓住邪能機甲背後的噴射器,在那灼熱的邪能火焰的噴涌中,維倫的聖光爆發,硬生生將那火焰的噴射管從機甲上抓了下來,隨手扔在一邊,他後退幾步,從地面上撿起自己的救贖者法杖,三角形的金色聖徽在他背後的黑暗中涌動著,就如同給狼狽的先知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紗一般。

讓他顯得如此的神聖。

「你這樣的惡魔!永遠不會明白聖光對於我們的意義!」

在神聖憤怒的涌動中,維倫揮起法杖,聖光在下一刻爆發,就如同數十顆炮彈同時爆炸一般,那涌動不休的巨量聖光,湧入眼前破破爛爛的邪能機甲中,將這邪惡的造物的每一根能量導管都充盈了灼熱的聖光。

那流淌於邪能機甲導管中的邪能與聖光發生劇烈的衝撞,在數次的低沉爆鳴之中,這由燃燒軍團的瘋狂技師們製作出的邪惡作物終於到達了報廢的臨界點,在引擎也被破壞之時,悽慘的拉基什將軍,就被直接從那爆炸的機甲中拋飛了出來。

「啊!」

艾瑞達惡魔的全身都被金色的聖光火焰點燃,他就像是經受火刑的可憐刑徒,在地面上瘋狂的翻滾著,試圖撲滅身上燃燒的聖光火焰。

這對於凡人而言極其溫暖的治癒性能量,對於惡魔這樣全身充斥著負能量的生靈,簡直就如同最可怕的毒素一般,只要沾上一點,就能難受一整天。

維倫拄著救贖者法杖,他站在一片狼藉的納魯之座的大廳中,他看著眼前那在神聖的火焰中哀嚎的艾瑞達將軍,他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這個惡魔的所作所為太過邪惡,他殺死了整座納魯之座大廳中所有守護納魯的德萊尼人,他的手上沾染了屬於維倫的人民的鮮血。

他死不足惜!

然而,即便是在那恐怖的,灼燒每一寸皮膚的火焰中,這在維倫眼中已經徹底瘋掉的艾瑞達惡魔將軍,在那痛苦的哀嚎中,也還在用壓抑著痛苦的喊聲,質問著維倫。

「老東西!聖光給了你什麼!讓你把靈魂都賣給它!」

「你這蠢貨!蠢貨!你辜負了她!你辜負了她!」

「我要殺了你!我要洗刷你帶給我的恥辱!維倫!維倫!你聽到了嗎?我要殺了你!」

這一聲聲悽慘而詭異的哀嚎,讓先知內心中頗不平靜,他內心裡有種古怪的不安,他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了,他要離開這裡。

而在離開之前,他回頭看著那在聖光的火焰中漸漸失去了生息的瘋子艾瑞達惡魔,他沉聲說: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聽信基爾加丹那一套...我根本不認識你,我也沒見過你...但對於我們而言,聖光很重要,聖光...是所有德萊尼人的歸宿!」

「你可以憎恨我,但不要憎恨聖光,艾瑞達,它會拯救你陰暗的靈魂,不管你做下了什麼樣的惡事。」

維倫的言談,讓那已經瀕死的艾瑞達惡魔發出了最後的嗤笑,拉基什將軍艱難的將自己已經被灼傷的不成樣子的軀體靠在身後融化的水晶牆面上,他臉上的扭曲面甲已經和臉部的血肉凝結在了一起,但也許,這樣也好...

「呸!」

惡魔將軍虛弱的反駁到:

「我才不需要聖光的拯救,維倫,這座城市裡的所有人都需要治療...你也需要...」

「呵呵,你罵我是怪物...」

「維倫,你才是怪物!你是聖光製作出來的怪物!」

「你要比我醜惡...一萬倍!」

瀕死的拉基什的辱罵並沒有讓維倫產生什麼特殊的想法,實際上,這並不是他被惡魔第一次辱罵,他也不在乎這些墮落生物的思維,他看著眼前這個即將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惡魔,他的內心裡總有些不安,而且伴隨著眼前惡魔越來越虛弱,那種不安感正在快速加劇。

那沒由來的心慌讓先知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他轉過身,朝著被扔在黑暗大廳里的,沃洛斯的聖光之心走了過去,然而就在先知接觸到那聖光之心的前一刻,一聲輕咳,從更遠處的黑暗中響起。

那股熟悉的陰冷氣息,讓狼狽的先知猛地抬起頭,就看到了從黑暗裡漫步走出的泰瑞昂.黎明之刃,大領主的外表沒什麼變化,但古怪的是,這一次出現的他,穿著一套非常華麗的長袍,甚至還風騷的在手腕和領口點綴著白色的蕾絲邊,筆挺的襯衣上還有黑色的領結,就連頭髮,都梳的一絲不苟。

看上去就像是來參加一場舞會一樣。

這樣的打扮讓先知楞了一下,而手持一根黑色紳士手杖的大領主看著先知眼中的疑惑,他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領,他冷漠的臉上,帶上了一絲古怪的笑容,他對先知說:

「嗯,我剛剛旁觀了一場美妙的戲劇,而它即將進入最讓人感慨的高潮,我覺得我也是時候出場了...而且我覺得,在這時候,我應該盛裝出席,來表達我對兩位演員傾情投入的讚賞...」

「你到底在說什麼?」

先知此時沒心情和大領主聊天,他拿起沃洛斯的聖光之心,他問到:

「你又來這裡做什麼?你謀殺了澤拉,你殘忍殺死了聖光的代行者...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不不不,維倫,我的朋友,那些都不重要!」

泰瑞昂看了一眼維倫身後,那即將咽氣的拉基什將軍,他的眼睛眯起,他輕聲說到:

「我來此可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情!哦,對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在你身後,躺在那裡的可憐年輕人,他除了拉基什這個難聽的名字之外,還有另一個名字...」

「他叫什麼來著?」

「努里,對吧?努里.維倫!他是偉大的先知,維倫的,兒子!」

「你剛剛冷酷的重傷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還目睹他一點一點的死去,看看你,維倫,你的所作所為,簡直讓我這樣的惡棍都感覺到...冷血!」

泰瑞昂拍了拍自己的長袍,他坦然的看著面色劇變的先知,他輕聲問到:

「現在,告訴我,弒親禽獸維倫,你和我...誰更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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