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記起來了,關於那天晚上的事情,還有那個世界的記憶。」

走在星空下的草原上,粉發少女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前方的神明的身影之後。她低著頭用指尖輕撫著手中的那柄長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真是可喜可賀呢,雛菊同學。」穆修在前方頭也不回,仿佛是相當鎮定的樣子,以淡定的口吻這麼說了一句。

「……」

「……」

發現對方似乎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桂雛菊抬起頭來看著夜空中不知何時出現,遮掩了璀璨繁星的烏雲,低低地嘆了口氣。

事實上,她只不過是想多了而已。

因為實際上是關於這個話題,穆修也不知道怎麼回應才是正確選項,畢竟自己當初似乎做了一些糟糕的行為。

只不過桂雛菊同樣做過那樣的糟糕行為就是了,而且還是她自己首先開頭的。

具體來說,其實就是兩人一前一後的準備表白,但是兩人也同樣一前一後的……就這麼慫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其實都還沒有做好真正的準備。反正這實在是讓人覺得很尷尬就是了,如果是之前那樣,桂雛菊暫時的忘記了那段的記憶的話,倒還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她現在重新的想起來了,穆修就覺得突然有種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她的感覺了,就像是現在這樣――

他不是真的那麼鎮定冷靜,只是有種彆扭的異樣感覺,無論如何都不能夠等閒視之,更加不能夠就此忽視過去。

尤其是此刻感覺到少女就跟在自己身後,穆修總覺得對方的目光好像是有若實質一般,變得無比扎人,讓自己脊背發涼後腦發麻,分外的不自在。

而且這種不自在的感覺完全不受意志的控制,當桂雛菊說出剛剛的那句話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回頭的勇氣,只能夠儘可能的表達出一種鎮定冷靜的沉穩姿態來。

也幸虧他的控制力達到了驚人層次的入微境界,比想像之中的還要好,所以才沒有出現身體發僵、呼吸不勻的情況。

――只不過這就已經是極限了,想要讓他能夠若無其事的重新談論關於那段記憶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畢竟那和公開處刑有什麼區別?

幸好的是,前面的箱庭已經不遠了,很快就能夠擺脫這樣的尷尬境地。抱著這樣的想法,穆修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整個世界仿佛都靜謐了,天地間只有夜風吹過草原的輕微聲響,因為時間感怪異導致的混亂的緣故,儘管主觀中的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

然而在客觀層面上,這其實才剛剛入夜未久,大約也就是傍晚時分之後又過去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樣子。

而且這個地方的客觀時間流速與外界也是不同的,在這裡的一個小時就相當於外界的五天左右,因此兩人才擁有比較足夠的時間來慢慢進行接下來的事情。

「……」

「……」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片靜默之中,然而卻沒有多少僵硬的氛圍,反而是還多出了一絲絲古怪的旖旎感?

少女看著前方不遠處的目的地,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意一般。指尖輕輕撫過長劍的鋒刃,冰冷堅固的金屬質感讓桂雛菊感覺到一股安心的味道。

從劍身上傳遞過來的,是一種仿佛與自己血脈相連、融為一體般的感覺。

握有這柄劍的時候,她是真切地感覺到了劍的力量,那是完全降伏、完全順從,如臂使指一般的為自己所用的超凡力量。

同樣的,反過來藉助這柄劍的力量,她才能夠勉強控制自己體內那非人的力量,據說那是屬於超越人域的天使之力――那是一種能夠「毀滅世界」的力量。

儘管她現在根本就無法以自己的意願與信念,完全徹底的駕馭住這種不需要動一根手指,就能夠發動毀滅全人類的術式的天使的力量。

但是,她不能夠控制這種力量只是她的問題,而並非這種力量的本質問題。

而且――天使?……自己不知不覺之間的成為了真正的天使?

雖然穆修同學解釋的話語之中帶上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專業術語,可是就是沒有道理的,桂雛菊聽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之前的她,那麼是絕對不會明白的。

就好似是人類與天使之間的區別,是全面性的不同加以區分出來的。不單單是一個概念上的名詞稱呼一般,就連「硬體」都是已經完全的、徹底的不同於以往。

人類大腦無法理解的事情,天使的思考能力卻能夠完美的兼容,大概就是這樣的一種意思。

不過到底是怎麼樣都無所謂了,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與穆修同學的距離拉近了。現在是神明與天使的距離,比起之前簡直就是無比的接近。

這毋庸置疑的是一個機會,桂雛菊同樣的也是覺得自己必須要抓住這一次的機會,至少要與穆修同學處在同一個層次的世界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穆修終於是停下了腳步,並且回過頭來――

「那麼……真的做好準備了嗎?雛菊同學?」

在箱庭之外,穆修回過頭來好整以暇的向著粉發少女問道,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到了好像只是準備出門左轉到旁邊的超市去買菜一樣。

也許對他而言,還真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吧。

但是桂雛菊卻沒有辦法做到這樣的程度,哪怕是她不斷的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都好,但是當看到箱庭內部的星圖變幻、光陰流轉的宏觀的宇宙運行的場景的時候。

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不知不覺的便已經完全僵硬了。

因此對於穆修的問題,理所當然的沒有回答。

根深蒂固的過去觀念,並不是短時間建立起來的全新認知可以推翻的。就像是她一直以來都有恐高症那樣,就算是現在能夠憑藉自身的能力飛起來征服天空都好,她還是排斥前往高處。

眼下的情況其實是同樣的,桂雛菊雖然沒有太空恐懼症之類的設定,但是本能還是告訴她在宇宙深空之中,人類是無法生存的。

「所以說啊,還需要一段時間來糾正過去的認知與觀念呢,或者雛菊同學你真的應該在這裡留下來?」

穆修無奈的笑笑,然後慢條斯理的重新提起之前的那個建議。

「才不要,你別想著能夠撇下我。」少女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非常認真的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堅持。

「但是如果真的跟著過去的話,你可能會看到我的另一面也說不準哦……」穆修笑眯眯地說道,「也許有些事情其實不知道還比較好吧?」

「……」

「……」

微微沉默了一下,眼神稍微有些變化,但是最終桂雛菊還是搖了搖頭並且深深的吸了口氣。

「裝作不知道毫無意義,而且在那個世界之中也不是沒有看見過你這麼做。」她有些深沉的說,「雖然我到現在都不喜歡那樣子,但是如果如果有必要作出選擇的話……」

「……的話?」穆修的笑容更加微妙了。

「……」

粉發少女抬起了頭,長長的呼了口氣,然後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象徵性地哼了一下。但是很明顯的,她選擇了站在誰的那一邊。

「那就這樣吧,請抓住我的手,雛菊同學。」穆修咳嗽了一下,看上去他心情似乎是無比愉快。

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會長大人就落落大方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一點兒都沒有扭捏。

……

……

方方正正的箱庭一瞬間化作了無限宏大、超越一切的真正世界。

內部的宇宙星空飛速旋轉著,在光的陰影中呼嘯而過,本來能夠縱覽俯瞰的總星圖一剎那就化作了真實世界之中的完整物質體系。

――這是屬於另一個次元的未知時光。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仿若時間飛逝,又似乎停滯不前。

因為桂雛菊是第一次嘗試這樣有意識的跨越世界,此刻正在那半夢半醒之間徘徊。

不過穆修卻是輕輕的皺起了眉頭,他雖然已經不可能會再被這樣的感覺所影響到,然而這並不妨礙他辨認出這種感覺的熟悉之處――

和大光球所主導的傳送過程,可以說是非常的相似。

難不成說,「主神」這個系統的本質其實也相當於凌駕於世界之上的某種不可知的力量,它的規則不是建立在位面之中的,每一個世界對它來說都是一個「盒子」?

「……這裡是?」

這個時候,粉發少女清醒了過來,下意識的問道,然後她的話語卻是戛然而止。

漆黑一片,他們此刻正身處於空曠的宇宙深處,四周都是稀疏的星空,冰冷死寂,亘古不變。除了零星的光點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其他的光源!

分不清上下。

也不知道哪裡是盡頭。

給她的感覺就是自己等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空洞之中,這是宇宙中最孤獨、最黑暗並且最為冰冷的地方。

「這已經是箱庭裡面的那個世界了,不過我們進來的位置似乎出現了偏差,距離名為安特・伊蘇拉的星球不知道隔了多遠的距離。」

穆修遠眺著某個方向,揮揮手打出一道術式並且隨口的回答道。

一串火花悄無聲息的爆開,在真空中迸射出無數的火星來,迅速的就沿著某個方向如同被點燃的引線一般,一閃即逝便已經去到了視線盡頭之外。

「……」

「……」

「好吧,我就知道……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會長大人垂首低頭,然後用力的咬了咬牙,她對於這樣的展開在一開始的時候明顯的有些慌亂,但是很快的就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旁邊的這傢伙似乎對於這種事情完全就是表現得滿不在乎的樣子,這就說明了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也許他經常會碰到比這樣的問題還要嚴重得多的情況。

自己如果真的想要跟上對方的腳步的話,那麼就一定要從現在開始嘗試適應這樣的「常識」。

別的不說,光是現在這樣的狀態就是她以往從來沒有想過,人可以不依靠任何的防護裝置在宇宙深處的冰冷太空之中安然無恙,甚至就連說話聲音都能夠違背常識的在一定範圍內的真空中傳播。

不只是身旁的那個人,而是就連自己都能夠在不自覺之中做到這種事情,這讓她對於自己的本質有了個更深層次的理解。

「現在啊……自然就是首先找到那顆星球的存在了,老實說,這並不是特別的困難,或許雛菊同學你可以嘗試一下。」

穆修點點頭,理所當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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