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霧都的名聲由來已久,從很多維多利亞時代的著名文學作品中開始,這座城市就早已與迷霧相伴。

而眾所周知,文學藝術都是現實的投射――

而現實就是從十八世紀開始,英國藉助工業革命迅速發展。煤炭的廣泛應用,導致了英國歷史上最為嚴重的大氣污染時期。

畢竟煤在燃燒時,肯定會釋放出的含有二氧化硫等有害物質的滾滾濃煙的,久而久之,密密麻麻的煙囪,不斷排放著的黑煙,居然就成為了人們腦海中關於工業革命的第一象徵。

說實話,這真是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現在是二十世紀早期,倫敦理所當然的是一座當之無愧的黑色工業之都,輝煌卻又黯淡,或者說灰濛濛的。

因為由煤炭支撐的工業革命讓城內遍布工廠,倫敦寒冷漫長的冬季也使得居民需要大量燒煤進行取暖,加之地理和氣象因素,因此煙塵與霧混合變成黃黑色。

而且經常在城市上空籠罩,多天不散。

「環境污染有夠嚴重的啊……」

此時此刻,穆修能夠清楚的看見著名的巴特西發電廠的方向濃煙滾滾。

畢竟那裡的高聳的大煙囪,在這個時候也是屬於倫敦市的地標建築之一,不管是在當前的時間段還是在二十一世紀的時間段,都可謂是相當之有名。

四周的城市在陰鬱、暗沉的霧靄當中若隱若現,無論向哪個方向看去都是模模糊糊的,既看得見也看不清,只能夠隱約辨別出一座工業城市的輪廓。

霧霾濃重而且陰沉,使得路上的行人眼睛刺痛,肺部鬱悶,他們或是一手捂鼻,或是戴著口罩,幾乎在這座城市裡憋得透不過氣來。

因此,當偶然和某個黑衣的少年擦肩而過的時候,很多人都會相當疑惑的停下腳步來,感受著那一瞬間的怪異清新感。

似乎莫名其妙的踏出一步的瞬間,他們就突然從污染重重的工業城市之中,來到了清新怡人的綠色森林裡面一樣。

重污染的工業環境變成了讓人心曠神怡的原生態環境。

高濃度的二氧化硫和煙霧顆粒在那一瞬間,好像被直接一掃而空了……

他們困惑著四下張望,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下意識的用力吸氣。而隨後湧現出來的刺鼻的味道,甚至讓他們覺得眼睛和肺部都被刺痛了……

――臥槽!果然是出現了幻覺!

所有人都是臉色一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傻事。然後他們在辛辣的、嗆人的倫敦霧霾之中低著頭繼續匆匆前行,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的樣子。

穆修當然不會在意自己給路上擦肩而過的行人帶來了什麼樣的困惑,他只是自顧自的給自己設定好了身邊一定範圍內的環境參數:

濾去無意義的雜音和多餘的光線,隔絕了高濃度的二氧化硫和煙霧顆粒的侵害,以及設定好的愜意微風在輕輕地吹拂。

這是只存在於理論之中的完美舒適的環境。

雖然別說是現在的霧都倫敦這種區區的霧霾污染環境了,就算是更為惡劣的火山內部、地殼之下甚至是外太空之中,穆修都不會受到任何的侵害與影響。

然而,這並不代表著他就會喜歡忍耐這樣的環境。

畢竟如果有得選擇的話,誰會讓自己一直承受惡劣的條件的?

不著痕跡的走過濃霧籠罩下的倫敦街頭,幾乎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自身的不同尋常之處,甚至根本就沒有被人察覺到自身的存在,穆修很快的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他停下腳步來,注視著前方那低垂的天空,緩慢地流動著的鉛灰色雲層下,被寂靜和莊嚴包圍著的大教堂,然後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然後,他腳步不停的向著那肅穆神聖的建築走了過去。

而就在幾天之後,某個站在魔法師頂點,但是卻又臭名昭著的魔法師,也來到了這座城市。

……

……

一個死氣沉沉、濃霧籠罩的世界。

黑色的服裝,黑色的披風,黑色的皮鞋,銀亮的長髮卻是披散在身後,當雙腳再次踏上倫敦的土地的時候,亞雷斯塔・克勞利對這座城市的印象依然是一如既往。

他隻身一人顯得孤零零的他從橋上走過,似乎是有些迷惘的目光穿過欄杆,仿佛是要窺探濃霧朦朧的天空之上那樣。

在這被迷霧包圍著的橋上,他總覺得自己好似漂在濕漉漉的雲霧中。

四周的人影隱隱約約地出現,又溶入濃霧之中。

他收回目光,無聲的嘆息了一聲,然後繼續向前走去。在這厚重陰冷的大霧中,他的身影簡直如同鬼魅一樣,轉眼便消失不見了。

很快的,魔法師便已經穿過大霧瀰漫的街道與房屋,看到了前方的大教堂。

然後似乎是微微的停頓了一下,他改變了前進的方向,徑直向著教堂走了過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或者是因為接連遭遇到的挫折,他突然有種想要去教堂裡面看看的想法。

儘管他不認為自己能夠得到神的解答,但是為了讓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更有理由,他還是突然想要去試一下。

就好似是明知道告白不可能會得到回應,但很多人都還是想要去試一下才能夠死心的,不單是抱著那萬一的希望,同樣也是為了個自己一個理由徹底斬斷迷惘。

也許是因為已經接近夜晚時分了,街上的行人簡直少的可憐。

而魔法師走進教堂的時候忍不住微微一愣,他發現裡面的電氣燈全都開著,但是一眼望去卻看不到什麼人。

那一排排的座位上,都是空蕩蕩的,但是沒有任何人。

「……」

「……」

這樣的情景讓亞雷斯塔・克勞利下意識的警惕了起來,他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正常不正常,但是首先變成防備模式是不會錯的。

雖然他很有自信,確定自己的行蹤應該並沒有暴露,但是這裡是英國的本土首都倫敦,還是英國清教的大本營。

即使英國清教的魔法師如同最靈敏的獵犬那樣,一下子就咬住了自己,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過在他警惕了好一會兒之後,卻發現似乎是自己多心了,四周並沒有閒人驅散之類的術式,也沒有什麼在遠處或者周圍埋伏的人,似乎教堂內的清冷就是自然而然的現象。

畢竟聖喬治大聖堂更加著名――

但是他同樣刻意避開了那裡,選擇了這座雖然同樣規模宏大,但更多是為了布道傳教、而不是用作英國清教的魔法師的大本營的教堂。

也許的確沒有什麼危險?

眼神閃動之間,魔法師看見了說教堂的下方站著一個神父,只是背對著自己,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清理聖壇?還是在祈禱?

不過這似乎都不關他的事,魔法師默默的走上前去,抬起頭來注視著那個十字架的聖徽。

他並不是信徒,甚至可以說是專門反神學的那種人,因為當他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他居住的小鎮,是一個很殘酷的地方。

信仰神的父親和母親對他不聞不問,學校的老師又總是喜歡刁難他。可是,因為從表面上看做的都是好事,所以他們逐漸在小鎮中擁有了一定的權勢。

幼小的他住在這像垃圾堆一樣的小鎮里,漸漸地,他開始認為製造出這個有缺陷的世界的神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地方,因為神對於說謊的人不會給予任何的裁決,只是放任一般人受到欺騙。

他不明白,真正的神是什麼樣的。在加入了歐洲最大的魔法結社「黃金黎明」之後,他慢慢的成為了站在頂點的魔法師之一。

然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他也嘗試召喚過神靈之類的存在,但是雖然成功了,可是結果卻是讓他相當失望。

――因為那些所謂的神靈,與他認知之中的那個「神」絕對不是同樣的概念。

只是每當他接近答案,都會遇到數不盡的阻礙。團結一心的結社發生了內訌、子女逝世、妻子離家、家族分裂。每當他受挫跌倒,都感覺有誰在某處譏笑。

即便如此,他還是在努力,為了找出連神也沒有得出的答案。

儘管他曾嘆息、大叫、被擊垮、感到絕望――然而,他接下來依然準備與神的法則進行鬥爭。

「就算是神,也不可能解答我的疑問……看著吧,我要代替那個沒用的神,給你們看正確的法則。」

默默地收回了目光,魔法師眼神重新變得堅毅起來,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哦,這可真是……有勇氣呢。」身後的那個神父的清脆聲音傳了出來,「不過既然你又不知道真正的神是什麼樣的,為什麼會有信心創造出更加正確的法則呢?」

「……」

「……」

愣了一下,魔法師下意識地回過頭來,明明只是在自己心中完全沒有說出口的想法,卻被人一下道破了?

「你……是誰?」怔了一下的他咬了咬牙,然後問道。

之前大約是因為一直都在思考著以後的道路,心不在焉的緣故,他似乎忽略了那個穿著神父服的少年,直到此時此刻才發現對方實在是有些不對勁。

「我?如你所見,現在的我是個神父啊……嗯,臨時兼職的。」

穿著一身黑色的神父服,意外的很有氣場的穆修輕輕的笑了,他還記得自己以前面對亞雷斯塔的時候的那種忌憚,現在似乎情形完全調轉了過來。

那漆黑的眸子好像一直看到了自己的內心的深處,魔法師頓時感到一陣寒意,好似心臟被打入一根冰柱,還感覺到有些窒息的戰慄。

沒錯了,那種視線既不冰冷,也不可怕,但卻令人毛骨悚然,宛若是如同神一般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一切。

亞雷斯塔・克勞利現在還遠遠不是以後那個拒絕成為魔法之神的人之王者,甚至在面對英國清教的魔法師的追殺的時候,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安然脫離險境。

而且即使是魔法之神,也不可能在面對眼前的這個存在的時候,還能夠做到無動於衷。

或許是直覺,或許是命運。

總而言之,他就是知道,他就是這麼判斷的――眼前這個存在沒有一絲的虛假,自己認知之中的「神」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

只是一瞬間而已,幻覺就變成了真實?

自己一直想要追尋的答案就已經出現了?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最後來教堂裡面看上一眼,想要讓自己死心的行為?!

有些不敢相信的這麼思考著,他的心中莫名的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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