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秒後,走出吳清晨故意「打斷」和「暗示」的路段,毫無察覺的安德烈,很快又掉進了地球團隊精心設計的套路,再次開始教吳清晨唱聖歌。

跟在旁邊,吳清晨一路「哼哼哈哈」,又騙到了幾個詞彙的自主解釋權。

這個時候,彎彎曲曲的小徑快要走到盡頭,樹木的間隙間,教堂高聳的尖頂已經隱隱約約出現在兩人眼中。

抓住最後的時間,小安德烈再次將聖歌完整地唱了一遍,並「指點」吳清晨糾正了前兩個小節的幾處錯誤發音。

伴著最後一遍「哼哼哈哈」的聲音,吳清晨和安德烈,搬著水壇,重新回到了教堂。

將水壇舉回講台,安德烈再次對教堂檢視一番,處理了幾處沒清掃徹底的小紕漏,便踏出側門,走向了牧師休息的居所。

沒多長時間,教堂側面的木門再次被推開,小安德烈重新出現,跟在他的身後,中古世界,艾克麗村莊的精神領袖,約翰/普拉亞/阿克福德代牧,抱著厚厚的聖典,也隨之走了進來。

「日安,牧師老爺……」木門被推開的時候,吳清晨已經站好,垂下了頭,盯住了腳尖,作出了最恭順虔誠的姿態。

「唔……日安,洛斯……你挺早……坐下吧!」牧師緩緩偏頭,向吳清晨也招呼了一下。

大約是路上說太多話的緣故,這一天,吳清晨和小安德烈更換溪水的時間,比往常要晚了一些。

這也讓普拉亞老爺出來的時間晚了一些。

「安德烈……」望了望擺在側門外的日晷,牧師示意安德烈加快速度:「……快一點吧。」

「好的!老師……」

安德烈連忙點頭,加快腳步,趕在前頭取出毛撣,象徵性地清掃祭壇和教堂前端的講台。

安德烈退下,牧師稍稍整理衣飾,踏上了祭壇。

「叮……」

站在旁邊的小安德烈,立刻舉起小木槌,準時敲響了小磬。

晨耀三歷,又一次早禱開始。

由清脆的「叮」聲作為開頭,牧師開始朗誦典籍。

教會例常的早禱時間並不算長。

大約十分鐘左後,念完最後幾句禱詞,普拉亞重新睜開了眼睛,隨意招了招手,吳清晨和小安德烈馬上走了過去,一起將祭壇和講台收拾乾淨。

接下來是屬於教導的時間。

示意吳清晨和安德烈坐上條凳,牧師從講壇拿起剛剛帶進來的聖典,翻到前幾天講述到的幾句聖言,開始考察面前兩個小孩近期功課的熟練程度。

效果一如近這半個月來其他的日子一樣,進度和熟練度都挺不錯。

自從將吳清晨列為教堂的預備人選,在很多方面,牧師都感覺自己省心了很多。

只可惜,今天必須做一件不那麼省心的事。

距離第三次堂區巡視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昨天夜間,收到又一位吝嗇表親的來信之後,牧師仔細翻查了一遍近期所有來信的羊皮卷,得出了一好一壞的兩個結論。

好結論是,為了得到治療耕牛的方法,家族成員,以及眾多姻親里,已經許多實力人士承諾,並已經展開實際行動表達對自己的支持。

安然渡過最後一輪堂區巡視,同時將頭頂「代牧」中的「代」字去掉,已經沒有了什麼難度可言。

壞結論是,為了得到這些支持,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答應了十數位紳士,幫助其利益範圍,或是裙帶利益範圍內,同等數目的村莊,儘快培養出能夠實際治療耕牛的人選。

「十數位」,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儘快」,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十數位」則意味著,自己麾下,唯一能夠教導治療耕牛的吳清晨,必須增加學徒的數量,然後讓他們四面開花,極大地增加手藝泄密的風險。

「儘快」則意味著,吳清晨/洛斯,必須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眾多學徒身上,然後又馬上任他們離開,很長一段時間內,只承擔教導學徒的責任,卻無法享受培養學徒的紅利。

想著這些心事的時候,牧師對正牌學生和列席學生的功課考察已經結束。

又教了幾句聖言,牧師緩緩地合上典籍。

「洛斯啊……」

「是!老爺!」最前排的條凳上,吳清晨立刻站了起來,樣子規規矩矩,姿勢恭恭敬敬。

這正是牧師感覺不省心的又一部分原因。

作為從一出生就註定的上等人,普拉亞老爺當然早就習慣了身邊人的恭順和服從。

然而,這樣的恭順和服從,要麼出於對利益指向的追求,要麼出於對犯錯懲罰的規避。

前半生的經歷中,普拉亞已經無數次看到,當無法滿足利益,或是無法規避懲罰的時候,這些表面上的恭順和服從,馬上就會搖身一變,換成「苦苦哀求」或是「飽含委屈」的模樣,有時甚至還會演化成歇斯底里的嘴臉。

吳清晨/洛斯卻是例外。

就像前陣子家中耕牛受傷,整個家庭危在旦夕的時候,這個小傢伙也沒有讓自己為難,從頭到尾都沒提出「農活最忙的時候免去全家夏役」,或是「耕牛最緊張的時候懇求借牛」這樣的難題。

從自家耕牛受傷開始算起,琢磨治療耕牛的辦法,幫助周圍的鄰居治牛,接過全村傷牛的病情,得到任命成為牛倌……

這麼困難的處境,這麼沉重的負擔,吳清晨/洛斯,卻沒提出過一次要求,也沒有過一次訴苦,更沒有一點小孩子沾沾自喜的居功表現。

這可是幾十頭傷牛,以及數目更多的耕牛!

甚至,就算是這段時間裡,吳清晨/洛斯來到教堂的時間,都依然和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一樣,每天比日耀三歷的時刻,要提前了很久很久。

想一想這樣的恭順,想一想這樣的虔誠,想一想這樣的努力,普拉亞越發覺得,接下來的要求難以出口。

嗯……

要不,先問問吧!

畢竟這麼多牛,說不定洛斯一個人就治不過來呢?

說不定就能找個好理由,順理成章地塞幾個人進去呢?

牧師下了決定。

「洛斯啊……」又叫了一遍吳清晨的名字,普拉亞咳嗽一聲,「……咳……那個,最近村子裡的牛怎麼樣了?」

「都挺好……」吳清晨老老實實地回答。

「嗯……」牧師點點頭:「聽說家裡耕牛受了傷的那些人,最近一直纏著你,很花時間吧?」

「現在好多了……」吳清晨說道:「大部分時間已經不用去耕牛受傷的人家了……就是……」

哦?有機會?果然忙不過來嗎?

「哦?」普拉亞眼前一亮,連連發問「怎麼?還有小部分纏著你?麻煩嗎?是那幾頭傷的很重的牛嗎?」

「不……」吳清晨搖搖頭,恭恭敬敬地回答:「傷重的耕牛也好得差不多了……現在有事沒事就來找我的,是那些耕牛一點事兒都沒有的人家,老是想讓我也去看看……」

「哦……」

從這口氣息吐出時的悠長程度,就可以看出牧師的失望程度。

看來,從傷牛這邊是找不到理由了……

「洛斯啊……」稍稍猶豫一會,牧師換了個方向:「前兩天過來的牛倌幫工,怎麼樣啊?」

「挺好!」吳清晨表示滿意。

「村裡的耕牛,都能照料過來嗎?」

「能,沒問題……」吳清晨繼續表示滿意。

「洛斯啊,不要怕麻煩,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就告訴我……」牧師很關切地說道:「畢竟,這兩個幫工都是外鄉人,不熟悉艾克麗村莊,而且也聽不懂艾克麗這邊的村民說話。」

「真沒問題!」吳清晨表示對幫工很有信心,「牧師您放心吧,他們都是在家裡已經乾了好幾年的老把式……而且,兩位幫工身邊,都有送信人陪著一起過來,專門教他們說話……」

艾爾摩村莊……芙羅蘭村莊……

這兩個混蛋!有必要把事情都安排得這麼妥當嗎?

普拉亞老爺心中怒罵,臉上卻笑容可掬:「好,好,好……能照料好牛群就最好,艾克麗村莊不能再出事了……」

對了,手藝人最喜歡留一手!

牧師忽然想到這一點。

「哦,對了……」計較已定,牧師以假裝不經意的語氣再次發問:「洛斯啊……幫工那邊,牛倌的活兒,開始教你了嗎?」

「開始教了啊!」

「我是說牛倌……牛!倌!的活兒!……牛!倌!的活兒!」說這句話的時候,牧師將重音全部落在「牛倌」這個詞的上面,並著重強調了兩遍。

「噢……」

吳清晨露出恍然的表情,只不過,他給出的答案,還是不符合普拉亞老爺的期待,「都教我了……牛!倌!的活兒,也教給我了!……不但教我,還教給了我的哥哥們了!」

「咳……咳……」普拉亞使勁咳嗽了兩聲。

這都是些什麼傻瓜!

不知道留著牛!倌!的手藝,才能更好地換到治!牛!的手藝嗎?

村裡沒傷牛的人有毛病……外村的管事有毛病……幫工的牛倌也有毛病……

這個世界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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