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世界。

0001年02月21日。

吳清晨再次進入中古世界第十天。

清晨。

艾克麗村莊。

「拐彎的地方,有兩根大樹的地方……快到了啊,就在前面……」

森林裡,一名警役,四個農奴,正在慢慢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四名農奴,手中分別拿著木桿、火把、草球,以及一大堆木板。

走在後面的安托萬,左手拎著一根棍子,手裡拎著一把磨了大半夜的,鋒利的斧頭。

安托萬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這兩天,安托萬的日子過得相當舒心。

農奴們基本能夠吃飽,每天還能給家人帶回去一點食物。為了不失去這樣的好事,這些傢伙都相當賣力,基本不需要安托萬花太多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蜂窩每成功移動一個,安托萬就能從老爺那裡領到一碗麥子!

一碗麥子啊!

這可不是豆子!

一整碗麥子,隨便配上一點豌豆和捲心菜,就足夠一家人美美地吃上一整天!

當然,誰都知道,安托萬有一個好婆娘,是個會過日子的人,肯定不會這麼糟蹋好東西。

老爺給的麥子,當然是最飽滿,最新鮮的麥子,尤其是牧師老爺給的麥子,說不定還帶著主宰的賜福,怎麼能直接吃呢?

肯定要好好收起來,等到來年的時候,種到份地裡面,讓發芽生長的麥稈多出幾根。

對了,還要再加上蜂窩!

正美美地幻想著明年份地裡面長滿麥稈,每一株麥稈都結滿麥籽的情形,安托萬臉上的笑容愈加濃厚。

正在這時,安托萬眼角的餘光忽然注意到,走在最後面的農奴,也不知道是踏到了空處,還是拌到了什麼,忽然打個踉蹌,斜斜歪倒。

「哎呀!」

既因為走在最後,最先看到的緣故,也因為某種安托萬還沒意識到的原因,當別的農奴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安托萬已經條件反射般地沖前幾步,一把托住了差點摔倒的農奴。

「謝謝你,警役……還好有你。」農奴連忙道謝。

「沒事沒事。」安托萬渾不在意,「看著點吧,森林裡難走的很,小心一點,別耽誤了時間。」

「好的,我會小心。」農奴連連點頭。

「警役……」這時,旁邊傳來另一名農奴的聲音:「你的東西。」

安托萬扭過頭,這才發現,剛才情急之下,自己忙著扶人,居然隨手就將斧頭和棍子丟到了地上。

然後,當自己和差點摔倒的農奴交談時,旁邊的農奴,已經順手幫自己撿了起來。

「唔……」

安托萬隨手接過了斧頭和棍子。

小小的插曲過後,隊伍繼續前進。

走在最後面,一手棍子,一手斧頭,某個念頭在安托萬腦袋裡不時盤旋:

仔細想想,這兩天壓根就沒有機會用棍子,我為什麼一定要帶著?

另外,斧頭這麼重的玩意,是不是一定要我自己拿呢?

――――――――

同一時間。

村莊小道。

沿著窄窄的小道,豎立著一長排高高的木桿,每一根木桿都做好了遮風擋雨的頂棚,底下都掛好了蜂窩,每兩根之間間隔著幾十步的距離,從拐彎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下一處拐角。

小道兩旁,開闊的公地里,盛開著蕎麥花朵。

這是前一年村民們服過夏役的領主公地,也是通往今年夏役翻耕地的必經之路。

正是應役的時分,一大群自由民,扛著剛剛從莊頭那邊領來的農具,趕去各自家庭被分配到的公地。

四名警役擋在小道的拐角處。

站在最前頭的警役,朝著被堵住的村民不停喊著:「慢點走!慢點走!都過來看看啊!看清楚了再過去!不然小心挨棍子啊!」

「怎麼了?昆西……」

阿普頓拉住站在前頭的一位村民。

「是好運的阿普頓呀!」昆西回過頭,看清身邊的人,臉上立刻浮出了濃濃的羨慕,「怎麼樣,牧師老爺賞的黑麵包,好吃嗎?」

「嘿,運氣好運氣好。」阿普頓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繼續問道,「前面怎麼了?怎麼不讓過去?」

「不是不讓過去……」昆西回答:「是讓我們小心一點過去。」

「小心一點過去?什麼意思?」

「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說著,昆西讓出了一點縫隙。

阿普頓湊過去,立刻看到,警役們身旁,插著一長排畫板。

第一塊畫板上,繪著一個面目模糊的村民,村民的一隻手,搭著掛蜂窩的木桿。

「這是什麼意思?讓我們幫忙扶住木桿?」

「嗤……扶住木桿?」昆西笑了一聲,「你再仔細看看。」

阿普頓仔細看看,於是發現,第一塊畫板的另外一邊,還畫著兩道黑黑的線條。

「什麼意思?」阿普頓不太明白。

「看那邊是什麼……」昆西抬起手,指向畫板旁邊。

「是警役呀,怎麼了?」

「看看警役手裡是什麼。」

「警役手裡是……」看向警役的手臂,阿普頓立刻打了個冷顫,「難道是說……」

「沒錯,誰要是不小心,碰到了木桿,就賞誰兩下棍子!怎麼樣,還準備去幫忙扶一下嗎?」

「不扶不扶!」阿普頓飛快地搖頭。

事涉棍子,阿普頓連忙打起精神,一塊一塊畫板地看過去。

手臂碰到木桿,兩根棍子。

農具碰到木桿,兩根棍子。

身體碰到木桿,五根棍子。

碰到蜂窩,一長排棍子。

撞倒木桿,密密麻麻的棍子。

看著這麼多的注意事項,看著這麼密集的棍子,阿普頓情不自禁地又打了個冷顫。

「這……這還能過去嗎?」

「是啊!這還能過去嗎?」昆西也很頭疼:「這條路還能走嗎?」

小道本來就很狹窄,以往村民們路過這裡的時候,雙手空空的時候還好,一旦帶上了農具,就需要相當注意,才能避免農具勾到屬於老爺的蕎麥杆。

現在,掛起蜂窩的木桿,又占去了小部分道路,村民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才能安全通過這條小路。

「走路上?」

村民們的議論傳到了警役們的耳中,站在最前面的警役先是笑了笑,然後大聲說道:「放心吧,你們不用走路上!」

接下來,昆西,阿普頓,以及其他站在前頭的村民們看到,攔住道路後,兩名警役,領著一小群農奴,走到了豎著木桿的小道旁。

再接下來,警役指揮下,農奴們舉起鐮刀,毫不留戀地揮向了生長在小道旁的蕎麥。

揮向了蕎麥!

主宰啊!

就這樣,領主公地里,極其寶貴的,已經開花,部分結果的蕎麥,被硬生生地割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主宰啊!這麼多蕎麥,等到秋天,可以收穫多少,可以吃多少天……」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說話的時候,昆西的聲音簡直就像在呻吟:「既然擔心插在路邊被碰到,為什麼不幹脆把木桿直接插在蕎麥地里呢?」

「因為,洛斯最開始移的蜂窩,就插在路邊……再說……」

站在旁邊,阿普頓繼續說道:「和蕎麥杆結滿麥籽相比,這一點點又算什麼呢?」

――――――――

村莊中心。

高大寬闊的木屋。

坐在靠近「牆洞」的位置,伊弗利特管事舉著一張羊皮卷,細細查看。

「父親。」長子腳步匆匆地走回木屋:「領主公地蕎麥那邊,新路弄好了。」

「唔……」伊弗利特點點頭。

木屋恢復了安靜。

站在旁邊,躊躇許久,長子再次開口:「父親,明天移蜂窩的地方,還是不要割蕎麥了吧?」

「怎麼了?擔心移了蜂窩的蕎麥杆,結不出那麼多麥籽?」

「是啊。」

兒子點著頭:「移蜂窩的地方,蕎麥杆多結籽的話,那當然什麼都好說……可是,如果萬一沒有什麼變化……前陣子村裡耕牛傷了那麼多,今年秋天的收穫本來就會變少……再割掉蕎麥的話,就更加糟糕了!這麼少的收穫,男爵老爺那邊……」

「嘿,你想錯啦!」

伊弗利特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卷:「你應該這麼想:今年收成反正已經這個樣子了,不移蜂窩的話,無論如何都達不到往年的恩稅,留下路邊的蕎麥,又能給男爵老爺多加幾把麥子?而一旦移蜂窩的地方,都像洛斯那邊的份地一樣結滿麥籽,我們稍微割一點點蕎麥保護蜂窩,怎麼可能會讓男爵老爺生氣?」

「啊,原來是這樣……」

長子恍然,相通其中的道理之後,立刻聯想到了村莊另外一位管理者的行為:「難怪普拉亞牧師,想要一下子移動100個蜂窩!」

「哼!」

提到這一位,伊弗利特臉上立刻神色不愉:「這位老爺想到的地方,比我們多多了!」

「怎麼了,父親?」長子不解地問道。

「哼!我上了他的當啦!」

伊弗利特說道:「那天晚上商量移蜂窩的時候,他故意提醒我村莊裡大部分蜂窩都是男爵老爺的財產,引誘我十個,二十個蜂窩慢慢往上加……」

「這沒錯吧?不經允許動用男爵老爺的財產,會挨鞭子的呀!」

「唉,兒子啊,你和我一樣傻……」

伊弗利特嘆息著:「想一想洛斯他們幾家那邊的份地吧,蕎麥結籽多出兩倍三倍!兩倍三倍!就算是周圍的地方,也多多少少增加了三成五成!三成五成!這麼高,這麼驚人的麥籽!挨一頓鞭子算什麼?」

「為了這些多出來的麥籽,當然值得挨一頓鞭子……可是……」

長子遲疑著說道:「正因為這麼多,這麼重要的事情,當然得立刻告訴男爵老爺呀!」

「是嗎?」伊弗利特苦笑著說道:「普拉亞就不需要先告訴男爵老爺!」

「為什麼……哎……啊!啊!啊!」

長子瞬間明白過來:「看到洛斯那邊的蕎麥地,普拉亞牧師馬上決定……直接先移一百個蜂窩……」

「由於這是動用男爵的財產……」伊弗利特接著念下去。

「所以需要先寫信給自己的家庭,讓自己的家庭擔保……」長子表情呆滯。

「於是,普拉亞的家庭,就先知道了蜂窩的好處……」伊弗利特苦笑著得出結論。

「可是,這樣的話……男爵老爺不會怪他嗎?」長子忽然想到其中的缺陷。

「為什麼要怪他?」伊弗利特問道:「蕎麥花期不長了,為了讓男爵老爺的蕎麥多結籽,普拉亞不惜讓自己的家庭擔保蜂窩……多好的臣僚啊!」

「可是……」長子還是想不通:「就算說得過去,可現在就連我們都想明白了,男爵老爺不可能被一直騙著吧?」

「又不是為了騙男爵老爺……」伊弗利特緩緩地搖頭:「男爵老爺介意什麼呢?無論蜂窩落到了誰的手裡,反正恩稅都少不了他的一份……普拉亞牧師,也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家庭,搶先動手,趕緊多弄一堆蜂窩。」

「有了這個說法,誰也沒法指責,普拉亞牧師,這麼重大的事居然不先稟告男爵老爺。」

伊弗利特最終總結:「當然,這一切最重要的是,蕎麥加倍結籽,本來就是普拉亞,普拉亞的學生安德烈,普拉亞實際上的學生洛斯,三個人一起弄出來的好事,普拉亞多占一點好處,本來就理所當然……可恨的是,這狡猾的傢伙,居然連別人發牢騷的機會都要堵住!」

「父親……」

長子忽然開始緊張:「那我們……表兄家,還有叔叔家,蜂窩的話……」

「放心吧……」伊弗利特總算露出了一點笑意:「份地旁邊站一小會,就能馬上想到這個主意的人,怎麼會不考慮到這一點呢……我們家,還有你叔叔家應該沒關係,更遠一點的親戚嘛……」

伊弗利特緩緩地搖搖頭。

「老爺,管事老爺……」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個謙卑的聲音。

長子打開木門。

門外,帕梅拉,這個有教養的下等人,艾克麗村莊的送信人,摘掉帽子,垂著頭,手中捧著的袋子,露出一大撂羊皮卷的封口:「牧師老爺讓我去送信,他告訴我,您正好也有三封信要送出去。」

正好有三封信?

長子臉上也露出了苦笑。

接過伊弗利特管事早已準備好的羊皮卷,送信人走了。

長子關上門。

伊弗利特站在「牆洞」旁邊。

透過牆洞,送信人背著羊皮卷,送信人的兩個兒子擔著一大筐木板,三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伊弗利特臉上若有所思。

「怎麼了,父親?」

「我剛才看到了……」伊弗利特說道:「帕梅拉手裡,第一張羊皮卷,蓋著堂區教會的戳。」

「嗯?」

「普拉亞雖然狡猾,對身邊的人卻一直很照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艾克麗村莊,很快就要多出一位老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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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過年沒有年終獎,很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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