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槍聲與呼喝聲停歇，只剩下慘叫和嗚咽聲時，褚芸終於聽到門內傳來祝覺讓她進去的聲音。
推開門，無處落腳，因為身前儘是大灘血漬。
看著眼前的景象，褚芸有些怔然，她入職時便是三級執行官，接觸的都是兇手案或是精神污染源方面的捕殺行動，黑幫方面並不是四組的負責範圍。
不過她也經常聽同事提起過，鄴城的黑幫勢力在烏木區最為猖獗，他們無惡不作，走私，販毒，綁架等等都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寧可睡大街也不要去烏木區，這是外城區流浪漢之間流傳的「規矩」之一。
有一個現象可以很好的佐證這一點，那就是在如今大量難民湧入鄴城的前提下，本該是最混亂的烏木區卻成了鄴城各大城區當中除了中心區外難民第二少的地方。
這些盤踞在此地的黑幫就像是鄴城當中的一個大毒瘤，幾乎每屆公安廳的廳長上台時都要強調打擊這些黑惡勢力，然而到最後的結果都是被其背後盤根錯節的利益鏈條牽扯的動彈不得，只能不了了之。
今天褚芸算是見到了什麼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
站在大廳中央的祝覺身前跪著幾個滿身血污的人，而在他們身邊，四處都是橫陳的屍體。
大堆現金散落在中央的寬大矮桌上，有些蓋著槍械，有些蓋著幾個打開的包裝袋，其中還有些殘餘的粉末，還有些則是落在旁邊的血水當中被浸透。
牆角的位置還有些衣不蔽體的女人，驚慌失措，有幾人已經哭的不成樣子。
「你來跟他們說吧，他們會配合你......你們沒意見吧？」
祝覺甩著長刀，刀身因為是特製的，並不會沾染血液，只是幾下甩動，便又恢復之前的清亮模樣。
「沒意見，不論什麼事情請您只管開口。」
地上跪倒著的幾人頭抵著地板，生怕惹的身前這位不開心，再將他們同旁邊的那幾人一樣殺了。
「只是一個小勢力而已，應該不會有增援，我在外邊等你，這幾人你應該能解決吧？」
祝覺彎腰拾起桌上的一把槍械拋給褚芸，過去拿著武器匣和背包自顧自的離開。
坐在外邊的懸空廊道邊沿上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看著風鈴來回的跑動和廊道外的雪花，沉默著回想之前在房屋內看到的景象。
金錢，武力，色慾，充斥其中，「墮落」在那似乎已經成了一個褒義詞。
砰~砰~砰......
槍擊聲在屋內響起，褚芸終於從屋內出來。
「全殺了？」
「那些人不配活著。」
褚芸臉色陰沉，抬手拋給祝覺一張卡片，那是他們新的公民證件。
「火氣這麼大，怎麼，他們偷襲你了？」
拍了拍手，讓旁邊的風鈴回來，從欄杆上下來，撣了撣屁股上的灰塵問道。
「剛才屋裡的那些女人，是從廣成市過來的，被他們拐騙到這裡，就這麼被那些傢伙糟蹋了，更可氣的是騙這些女孩的人也是廣成市的，前幾天剛加入這個幫派......真是噁心！」
如果今天他們兩人沒來，那幾個女孩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不用想都知道。
「類似的情況應該會越來越多吧。」
跨過最早被打趴下的那幾人，祝覺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三百萬多萬背井離鄉的難民，積蓄總有花光的那一天，想要生活下去就必須為自己找一條活路，在山窮水盡前找到了工作自然極好，要是找不到，如果不想就這麼餓死在路邊，那就只能想其它的辦法。
當生存都成了問題，能守住底線的人又有多少？
聯邦政府或許會想辦法安置這些難民，但這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在切實有效的政策下來之前，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的生存都會以極快的速度變的十分艱難。
事實上這種政策有沒有都是個問題，畢竟這難民的數量不是三萬，也不是三十萬，而是三百萬！
指望社會上富有者的慈善捐助？
這樣的人或許會有，可能還不少，但終究只是杯水車薪。
這個時代在祝覺看來遠比他曾經生活的時代要更加冷漠......許多自人都快要將自己改造成機器人了，能不冷漠嗎？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看似因為愈加發達的信息技術而被無限拉近，但是互相之間隔著的那一層虛擬螢幕，實際上卻宛如天塹。
或許是祝覺說的話和之前的所見所聞影響到了褚芸，她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他們來到洛華製藥集團的藥物實驗志願者的招募處。
「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的話，藥物試驗志願者這份工作應該是具有危險性的吧？」
祝覺看著眼前的長隊，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覺得去做藥物實驗跟去地下黑市出售身體器官，哪個更加安全?」
褚芸站在人群後方，看著那些迷惘又沉默的人，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中年人，她可以猜得到，這些原本生活在廣成市的人因為環境變異而被迫離開家鄉，到了鄴城這邊又因為年齡的緣故很難再找到工作。
問題在於他們這個年紀家裡的孩子往往還在念書的時候，他們不工作，誰去工作呢？
讓孩子去？
他們這些大人好歹有文憑和工作經驗，孩子們既沒有文憑又沒有工作經驗，能做什麼，洗碗？
現在這個時代，洗碗機器人就連那些路邊規模稍大些的餐館都會備上一個，哪輪得到他們！
在鄴城又沒有住所，臨時工賺錢又少，於是這種工作反倒是成了那些只有逼不得已才會去做的事情之外為數不多的快速掙錢的機會。
站在人群當中，祝覺聽到的周圍的交談聲幾乎都是關於廣成市的情況以及現在境況的糟糕。
時代的發展並沒有給所有人都帶來幸福美滿的生活。
富裕者愈加富裕，貧窮者愈發貧窮。
此時此刻，漫天雪花之下。
富人們正站在高樓大廈的頂端，享受著科技帶來的極大便利，望著雪中的夜景，感慨著這個時代的美好，
窮人們卻要忍受科技發展帶來的極大弊端，他們也能看見那些五顏六色的虛擬投影，頭頂上來回飛行的浮空艇，但他們卻只能縮在牆角，巷道，搓著手，抱怨這場雪怎麼還不停歇。
冰冷且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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