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辛身體微微弓起,手腳各自用力扣住瓦楞,只等水鬼靠近他便要撲下去打這一陣!

身邊的趙慶也臉色凝重,但是卻沒有動手的意思,懷裡依舊抱著酒罈子,凝神望著敵人越沖越緊,嘴唇嗡動仿佛在念叨著什麼。

「十四步、十五步、十六步……」他在數著對方的腳步……直到第『三十三步』之後,趙慶低聲輕吼:「定!」

話音落處,只見沖在第一個的水鬼領,好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似的,猛然僵立在原地,而他身後的大隊水鬼們,也都和領一樣,在三十三步之後,全都動彈不得。

水鬼們被莫名其妙的『定』在原地,個個面容猙獰,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眼看著他們身體,又開始微微的動了起來。

趙慶的神情更緊張了,身體微微前傾,狠狠盯著不遠處的水鬼們,嘴裡一個勁的低聲念叨著:「出來,出來,出來……」

終於,水鬼中修為最高的領,在一聲怒嘯之後,身體猛震,隨即……正如趙慶念叨的那樣,他『出來了』。

他的骨頭出來了。

梁辛久經惡戰,詭異若苦乃山礦井、慘烈若銅川府屠城、險惡若草原激射妖女……可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和不可思議的場景:大群的水鬼,在奮力掙扎之後,他們的骨頭竟然掙脫了皮肉,一具具血淋淋、還掛著碎肉血管的骷髏張牙舞爪的繼續沖向麻雀老號,而他們的血肉之軀,就好像一具具臭皮囊似的,軟塌塌的趴伏在地。

『骷髏水鬼』在沖了幾步之後,才現自己已經和皮肉分了家,臉上全都顯出驚駭欲絕的神情,長著大嘴想要慘叫,卻只能從喉嚨間出咔咔的摩擦聲,片刻後紛紛倒地,摔碎了……

梁辛只覺得頭皮炸,牙齒都咬得咯吱咯吱響,趙慶大力拍著梁辛的肩膀,放聲狂笑:「咱們在地下水脈中早有布置,想從水脈偷襲的人便只有這個下場!這道機關叫做:水土不服!」

水脈中,早被青衣藏了裝滿劇毒的機關,動之下劇毒流入水中,在短時間內整整一條地下水脈都變成了可怕的毒液,沾染之人,三十三步之後全身僵硬,如果是普通人倒無妨,過上一炷香的功夫毒性就會消解,即可恢復如初;可如果是力大很大的修士或者武者,奮力掙扎之下,會讓骨肉分離,就好像眼前死成了一片的水鬼一般。

趙慶再度舉壇豪飲,臉上都是歡喜的神色,最後又笑罵了句:「該殺!」說著,把罈子塞給了梁辛,梁辛淺淺的喝了一口,這酒里的血腥氣太重,喝不下去了。

死人下酒,聽起來豪氣干雲,可味道實在太可怕了些。

趙慶明白梁辛的意思,收斂了癲狂的神情,有些疲憊的笑了一聲,淡淡的說:「我跟了總鏢頭十年,現在看他的仇人一片一片的死在他精心設計的機關下,開心的忘形了。」

梁辛一笑,回手拍了拍趙慶的肩膀,將心比心,如果死在鏢局裡的那個是曲青石,此刻他梁老三恐怕比趙慶還要更瘋更癲!

第二戰,國師弟子的手下,盡數死在里劇毒之下,解鈴鎮青衣依舊沒動刀兵,四下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夕陽似乎也不願在多看此處的血腥,迅的沉入了地平線,只留下一蓬殘紅,無力的對抗著夜幕的擠壓。

梁辛側頭提醒趙慶:「我曾經和國師弟子交手過,他的七弟子精擅遁地的法術,說不定他們下一陣,會有人遁地。」

趙慶笑而搖頭:「不會,這個小鎮地點特殊,下面壓住了一片豐饒的銅礦,若想土遁潛入,碰他個頭破血流!」

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今夜星月慘澹,散出的光華根本不足以照亮大地,高空之上始終有幾隻胡鴉在盤旋穿梭,偶爾出一聲不耐煩的嘶啞怪叫。

麻雀老號之內,磨牙依舊趴在地面上,仔細的傾聽著,過了良久依舊沒能現遠處的敵人有什麼動靜。

黃瓜等得無聊,盤腿坐在他身邊,不住口的催促……終於,磨牙開口了:「大群的敵人,順著大路狂奔,好像衝鋒前的助跑。」

黃瓜一愣,隨即笑道:「大路都被巨石封住,他們還助跑,還衝鋒?撞頭很好玩麼……」

話還沒說完,磨牙猛的跳了起來,小臉上掛滿了莫名其妙,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了,這些人跑著跑著,突然沒了動靜……」

聽地**,顧名思義,只能聽到地面上生的事情。

屋頂上的梁辛一躍而起,皺眉道:「來了!不是遁地,是飛天!」

一句話的功夫里,破空聲遽然大作,只見一道道人影從封堵小鎮的巨石之後沖天而起,梁辛目力精強,已然看清楚,這一波敵人的身後,都背著一副薄薄的黑翼!

趙慶卻樂出了聲音:「司天監,還真有錢啊!」

這種黑翼設計巧妙,掌握了使用方法之後,雖然不能像鳥兒那樣自由翱翔,但是可用於短途滑翔、盤旋,使用起來靈活方便。

不用說,它的造價昂貴無比,即便是九龍司也只配置了幾十副,普通的青衣也只是聽說,根本連樣子都為見過。這一輪攻擊里,司天監一下子動用了上百對,應該是也算是拿出了全部家當。

呼呼的振翅聲連成了一片,仿佛一道烏雲飄過,夜襲的敵人黑衣黑翼,臉上也沒塗滿墨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一會功夫便掠過了巨石阻隔。

敵人也是久經殺陣的好手,明白如果著陸時落了單,便是被敵人圍住亂刀捅死的下場,此刻並不急著下來,而是在領的帶領下,緩緩的盤旋著,準備一起落地。

天上昏黑一片,就算有強弓勁弩,普通青衣也瞄不到準頭,梁辛又把拳頭捏的嘎巴嘎巴響,準備等敵人落地之後跳出去動手了,不料身旁趙慶依舊舒舒服服的笑著,對著鎮子裡吼道:「太黑了,掌燈吧!」

話音落處,火光微現,一個早就隱藏在角落處的青衣翻手摘下長弓,將一道火箭射向了半空。毫無準頭可言,梁辛甚至懷疑下面引弓的青衣,是閉著眼睛射出這一箭的,火箭歪歪斜斜的升上了天……

肉眼可見的,當火箭飛至十數丈時,沉夜中的空氣猛的震盪了起來!先是一層淡藍色的輕炎,以火箭為中心,仿佛一道漣漪般的,一層層向外涌動著,轉眼蔓延開來,旋即嘭的一聲悶響,藍色的火焰轟然化作一蓬燒天的烈火!

遠遠望去,一道燦若蓮花的烈焰,轟轟烈烈的綻放在距離小鎮十數丈的天空中。

天上,著了火!

趙慶長長呼吸,吞吐著焦熱的空氣,對梁辛道:「這一道機關,叫做:舉火燒天!」

晃晃天火,把他的眸子燒得雪亮。

『燒天』,嚴格的說,應該也算是風毒的一種,釋放之後,會靜靜懸浮於地面之上十三丈處,輕易不會消散,這種風毒無色無嗅,沒什麼危害,但惟獨不能見火。遇明火,『燒天』便會被引燃,好像西域火油般熊熊燃燒起來,只不過這火,是在半空里著起來的。

『燒天』,把天都燒紅了,更毋論正處烈火中心的黑翼殺手了。

不僅是身外之火,他們在飛進小鎮上空的時候,也吸入了大量的『燒天』,見火之下內外一起燃燒了起來,振翅聲變成了悽厲的慘叫,百多人在瞬間裡就被烈火灼成了焦炭,紛紛摔落在地,青衣們早有準備,每個敵人甫一摔落,兜頭就是一桶冷水,隨後人形的焦炭碎裂開來,再也看不出樣子了……

解鈴鎮,司天監攻,九龍司守,三個回合你來我往,每一道都是奇兵,每一次都是絕殺,梁辛有些呆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青衣的戰力不過爾爾,直到現在才明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青衣或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在準備充分的時候,他們便成了陰司中的索命惡鬼!

梁辛看著半空中的妖嬈火蓮,也跟著吐出了口濁氣,喃喃的嘟囔了句:「等下一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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