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仁豬心?」

張斐一臉呆萌地看著司馬光,「司馬大學士,這這是一道菜名麼?」

司馬光走了過來,雖面帶微笑,但銳利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小子就別老夫面前裝嫩了,咱又不是沒交手過。

張斐尷尬地咳得一聲:「也許也許司馬大學士說得是殺人誅心,那倒也是,都已經約束了我的爭訟資格,還要打我,對我趕盡殺絕,可真是殺人誅心啊!」

司馬光呵呵道:「他這就不叫殺人誅心,而是自作孽,不可活也。唉老夫與其共事這麼些年,才發現其心胸恁地狹隘。」

張斐笑道:「這都怪我身份太卑微,若是高一點,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哈哈!」

司馬光大笑幾聲,不置可否:「既然你小子看得恁地透徹,為何要將王介甫的一番好意,拒之門外?」

張斐錯愕道:「什麼拒之門外?」

司馬光道:「老夫聽說那王介甫本打算舉薦你入仕,卻被你給拒絕了,多少人想當官可還當不了,如此大好機會,你為何不珍惜?」

張斐神色一愣,半真半假地嘆道:「我一無功名,二無家世,即便入仕,只怕也只能幫人跑跑腿,與其去朝廷自找憋屈,就不如待在市井逍遙自在。」

「逍遙自在?」

司馬光搖搖頭道:「你得罪了這麼多人,只怕很難逍遙自在啊!」

張斐道:「可入得官場,只怕會死得更慘,那茅房邊上的石頭,雖然是又臭又硬,時不時還會絆腳,但沒有人會去碰它的。桌上的瓷杯,雖然精緻,昂貴,但終究難逃被摔碎的命運,比如王司農家裡的瓷杯。」

司馬光聽得是呵呵直笑,又點點頭:「其實老夫與你的看法一樣,老夫也認為珥筆之民的身份要更加適合現在的你,入得官場,反而會束縛你的才能,不利於你的前途。」

張斐稍顯疑惑道:「司馬大學士何時這麼關心我了。」

司馬光瞧他一眼,「怎麼?你認為老夫是那不講道理之人?還是那小肚雞腸之人?」

「不敢。」張斐轉而又問道:「司馬大學士終於認同了阿雲一案的判決結果?」

他知道歷史上,司馬光對此案耿耿於懷。

這也是他與司馬光之間恩怨。

司馬光哼道:「這你休想,阿雲一案,老夫只是輸了,但不是錯了,你也只是贏了,而非是對的。」

張斐拱手道:「多謝司馬大學士的諒解,其實我並非是想證明我是對的,我只是想報答救命之恩。」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這老夫知道,其實經過最近發生的幾件事,老夫也發現,你小子心腸並不壞,而且小小年紀,就能做到不畏權貴,敢於為公平而爭,著實難能可貴啊,也難怪那許仲途恁地看重你。」

這老狐狸是在給我灌迷魂湯嗎?張斐笑道:「司馬大學士突然這般誇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司馬光呵呵道:「罵你也不是,誇你也不是,你到底想怎樣?」

張斐忙道:「那還是夸好。」

司馬光又道:「其實關於李四一案,還有約束爭訟權,以及王文善一案,老夫都是支持你的,同時老夫也希望,你能夠發揮自己的才能,為更多蒙冤百姓伸冤。」

張斐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嘴上卻是重重嘆了口氣:「我倒也想,只不過我現在連堂都上不了,怎麼為百姓鳴不平。」

司馬光斜目瞧著他。

張斐被他瞧得有些心虛,「司馬大學士為何這般看著我?」

司馬光呵呵道:「王文善都已經被逐出京城,你都還不肯罷休,大清早就趕過來踹上一腳。當初他也只是約束你的爭訟權,你卻搞個房貸,令他夜不能寐,你會願意受這窩囊氣,只怕你已經獲得了那爭訟資格,即便沒有,估計也快了。」

哇這老狐狸觀察我多久了。張斐忙道:「司馬大學士太看得起我了,我那都是為了生存,不是為了鬥氣。」

司馬光道:「好吧!老夫去幫你爭取這訴訟資格,這不過舉手之勞。」

「啊?那個,無功不受祿,況且這等小事,也不敢勞煩司馬大學士。」張斐嘿嘿笑道。

他要自己出這口惡氣的,司馬光若幫了,那就不痛快了,關鍵他已經拿到爭訟權了,就看什麼時候給他們一個驚喜。

司馬光指著張斐,「你小子!」

他這明顯是在拉攏我,我到底有什麼是他想要的?先不管了,反正我也沒啥可失去的,既然他要拉攏我,那我先把好處要到手再說。

張斐是一點也不在意被人利用,因為這恰好能夠證明他是有利用價值的,瞄了眼司馬光,嘆道:「就算要回那爭訟資格,我所能做得事,也是很有限的,可能連養家餬口都不夠。」

司馬光問道:「那你想怎樣?」

張斐道:「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是不太敢做,若是有司馬大學士支持,那小民就不怕了。」

司馬光道:「什麼想法?」

張斐道:「計稅。」

司馬光疑惑地看著他,「計稅?」

張斐點點頭道:「其實那些刑事案件,一年到頭也沒幾回,不太會危及國家安定。真正引發糾紛的,還是錢,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稅。

我就想以自己對稅法的了解,去專門幫人計稅,並且給予法律上得擔保,如此便可減輕百姓們的負擔。」

他說得很隱晦,但是司馬光一聽就明白過來,要是此計能成,將會有限度的降低亂收稅的現象。

等於是在民間築起一道牆。

這很妙啊!

也很符合司馬光的政治理念。

思索半響後,司馬光抬頭驚訝地看著張斐,「這是你想到的?」

張斐點點頭。

司馬光又問道:「你是怎麼想到的?」

這往大了說,就是心懷天下,要勝過訴盡天下不平之事。

張斐訕訕道:「我說了司馬大學士可別笑話我啊!」

「說!」

「這世上的大富商,基本上都是大地主,原因很簡單,因為土地能夠種糧食,種桑樹,而食物和布匹,又是人人生活所需,不可缺少,除此之外,還有就是稅亦是不可缺少的。」

「原來如此!」

司馬光這才恍然大悟,人人都得交稅,如果有一人出來擔保,並且還能成功,那不得賺瘋了去,頓時再無懷疑,呵呵笑道:「看不出你還挺有做買賣的天賦。」

「哪裡!哪裡!」張斐憨厚地笑道:「只不過司馬大學士也知道,這並不容易,如果!」

不等他說完,司馬光就道:「老夫一定支持你,老夫期待此事能夠早日落成。」

語氣非常堅決。

張斐忙拱手道:「多謝!多謝!」

心裡卻在嘀咕,看來他是真的想拉攏我,那到底因為我的才能,還是顏值?

司馬光瞄了他一眼,突然問道:「對了,有件事老夫一直想向你請教,只是未有找到機會。」

「不敢!不敢!」張斐忙道:「司馬大學士有話儘管吩咐。」

語氣聽著就不一樣了。

司馬光問道:「你當初是如何說服王介甫答應幫房貸擔保的?」

張斐愣了愣,倒是沒想到司馬光會有此一問,道:「當然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房貸一事,官員得利,商人得利,朝廷也得利,王大學士為國為民,又怎會拒之門外。」

司馬光撫須笑道:「老夫指得不是利弊。」

「那司馬大學士指的是?」

「依老夫對王介甫的了解,他應該首先想到的是,朝廷自己干,而不是將房貸交由商人。」

看來同行之間不僅僅只有赤裸裸的仇恨,還有勝過夫妻般的知根知底。

張斐點點頭道:「王大學士的確提過此事。」

司馬光忙問道:「你又是如何說服他的?」

張斐如實道:「這主意是我提得,我的要求就是給商人做,王大學士雖然性格執拗,但也是講道理的,如果他拿了我的建議,又不應允我的條件,此非君子所為。」

司馬光一拍大腿,激動道:「原來如此!」

張斐詫異地看著司馬光,這有啥好激動的。

殊不知那些天,司馬光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當時他還以為王安石轉性了,可後來一看,又並非如此,故此他猜測這個主意應該不是王安石自己想得,肯定就是張斐,他又很好奇張斐是怎麼說服王安石的。

畢竟他很少說服過。

司馬光倒是沒有注意到張斐的目光,又問道:「如果你答應王介甫,他或許會給你更加豐厚的回報?」

張斐眸光閃了閃,道:「我能有今日,在於我沒有做過危害國家和百姓的事,如果這事交給朝廷做,那無異於與民爭利,而百姓的利益,就是朝廷的利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說得好!」

司馬光突然激動了起來,「如此簡單的道理,他王介甫怎就想不明白。」

張斐故作不知地問道:「此話怎講?」

「他。」

司馬光擺擺手,「這與你無關。」說著,他又看了看張斐,眼中充滿著讚賞,只覺相見恨晚,抬手輕輕拍了下張斐的手臂,「只要你謹記今日所言,老夫一定支持你。」

張斐忙道:「多謝司馬大學士。」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