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趙升用腳尖碰了一下魏靈額頭,不動聲色的送入一道靈力。

下一秒,魏靈呻吟一聲,緩緩醒過來,從地上坐起。

趙升擋在床前,面色平靜的看著兩個收屍弟子。

兩個黑袍人見此情形,身形頓了頓,其中一個突然聲音乾澀的開口道:「師叔,魏院主已經仙去,我等奉命護送魏院主屍身回山安葬。」

「魏兄才仙逝片刻,你們兩個就來了,難道你們會未卜先知?」趙升直言不諱的質問道。

他知道這麼問有些犯忌諱,但機會難得,不趁機探一探口風,未免浪費了大好時機。

兩個黑袍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才回答了一句:「師叔,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爺爺嗚嗚!」

就在這時,魏靈突然撲到床邊,大聲哭泣大喊起來。

而後,房間外傳來陣陣騷動,隱隱有哭聲傳來,顯然外面的人已經知道魏老院主已經死了。

趙升趁機道:「魏院主主持靈蘊院幾十年,在弟子心中德高望重。今日他不幸仙去,眾弟子無不異常悲傷。可否寬容幾日?等到停靈祭拜七日後,再帶回摩崖山安葬。」

若能有七天時間,足夠他把那顆詭異血丹好好研究一番。

「不行!宗門有規,凡在外身隕者,必須儘快帶回安葬。望師叔不要讓我等為難!」黑袍收屍弟子立刻拒絕了趙升的提議,而且語氣異常堅定。

趙升沉吟一番,心裡大概有了幾分揣測。

「嗯,既然如此!靈兒,你讓開吧!」

「師傅,我不!,我爺爺屍骨未寒,他們就想搶走爺爺屍身!他們不是人!」魏靈趴在床上,雙手緊緊握住魏有全的右手,滿臉倔強的哭喊著。

「得罪了!」說完,兩人揉身上前……

……

七天後,當靈蘊院迎來新一任院主的時候,趙升十分低調的返回了歸元宗。

三十年過去了,原本尚顯荒蕪的摩崖山此時已是一片仙家氣派。

山頂上,歸元大殿靈氣氤氳,光芒萬丈,大片五彩雲霞環繞山巒,廣場上仙鶴靈禽起伏飛舞,引吭高歌。

夜幕降臨,摩崖山上下懸崖峭壁里,一道道色彩斑斕的光華從山洞,絕樹,懸崖等等隱秘之地散發出來。

光華之下俱是修士洞府。

摩崖山下,不計其數的宮殿樓閣如山林立,綿延幾十里。從萬丈高空下望,地面上燈火輝煌,幾如不夜之城。

歸元宗建派不足甲子,盛勢之隆,山門氣象之宏大。不說外人見了難以置信,即便剛剛返回的趙升也覺得匪夷所思。

夜深了,然而功德堂這裡仍然十分繁忙,歸元宗弟子熙熙攘攘,不斷的進進出出,看上去竟比白天還要熱鬧。

趙升特地用了一張幻真符,改變了形象後,混在人群里進了功德堂。

一個時辰後,趙升異常低調的離開了功德堂。

他剛離開,功德堂便轟然炸開了鍋。

「《金烏焚天訣》被人兌換走了!」

「沒錯!整整八十萬功德點!」

「知道是宗里哪個神人嗎?」

「不知道!但這人一定是築基修士!」

「言之有理!」

《金烏焚天訣》被人兌換了的的消息迅速在歸元宗弟子中傳播開來,並短時間裡傳遍整個歸元宗。

對於是什麼人兌換的?宗里眾說紛紜。

鍊氣弟子可能不曉得,然而歸元宗的築基修士們卻有幾個懷疑對象,趙升便是其中之一。

於是,在半個月後的一次聚會上,風羽老道便對趙升,試探的調侃道:「趙師弟,你幾十年不回山,沒想到一回來就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多年不見,風羽老道已經老的不成樣子,氣息里隱隱透著一股死氣。

面對一個快死的人,趙升十分小心,搖頭失笑道:「師兄,你說笑了。就算把我整個人剁吧剁吧賣了,也兌換不起《金烏焚天訣》。」

「你就不要隱瞞了,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們是一起入門的,難道還信不過老道!」

儘管風羽老道再三追問,但趙升仍舊失口否認。

風羽老道不甘心剛想再問,趙升卻突然面露悲色,嘆息道:「師兄可曾知道,靈蘊院的魏兄已經仙逝了!」

風羽老道非常驚訝道:「你說什麼,魏有全竟然死了!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他才剛過兩甲子呀!」

「七天前,死於血枯症!」

風羽老道聞言身形一震,臉上忽然浮現恐懼驚駭之色。

趙升的話剛說完,聚會的場所里瞬間一片死寂,在場所有築基修士神情都很不自然,更甚者如風羽老道那樣露出恐懼之色。

毫無疑問,血枯症在歸元宗內部已經成了一個諱莫如深的詞彙。

也就趙升能如此坦然的說出來。

風羽老道受到驚嚇,再也沒心思追問《金烏焚天訣》的事情。

他想離開,但趙升參加聚會的目的還沒達到呢,哪能放他走。

「師兄且慢,我還有事相詢?」

風羽老道一皺眉頭,「師弟,你有何事要問?」

「我聽聞,十幾年前,師兄曾到天荒域開闢過分院,可真有此事?」趙升表情認真的問道。

風羽老道聽完,眉頭皺的更緊,心情更差了!

這件事是他的恥辱,

十六年前,他為了賺取功德,興沖沖的到天荒域建功立業。哪知受到當地勢力的排擠,最後站不住腳,萬分狼狽的退回摩崖山。

「嗯,大概是有此事。」風羽老道敷衍了一句。

趙升眼前一亮,語氣誠懇道:「師兄莫怪,我也有跟師兄同樣的想法。只是我對天荒域的風土人情知之甚少,還請師兄不吝賜教!」

風羽老道眸光一閃,忽然說道:「師弟既然想問,老道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

他語調一拉長,沒有往下說,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趙升。

趙升聞聲知意,心下瞭然。

「只要師兄如實相告。我這裡有幾件用不上的小玩意。索性就送給師兄賞玩。」

風羽老道搖搖頭,沉聲道:「不夠!貧道雖說失敗了,但在天荒域還有一批可用的人手。師弟若想接手,儘管拿去,但這點東西遠遠不夠。」

趙升心裡一喜,他之所以主動找上風羽老道,正是為了他口中的人手。

於是,他立即果斷的應承下來。

鑒於這裡不是談事的地方,兩人馬上起身離開,找了一處私密場所後,坐下來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談判起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趙升花了一大筆功德,終於滿足了風羽老道的要求。

然後,風羽老道便興致勃勃的向趙升講解起天荒域的風土人情。

這一講就足足講了一天一夜,等到風羽老道腦袋裡的東西都被掏空了,趙升才心滿意足的放其離開。

……

半個月後,趙升主動找到掌門金塵子,向其提出要到天荒域開闢分院。

對於趙升主動為宗門效力的做法,金塵子十分欣賞,當即爽快的答應下來。

在某種意義上,歸元宗非常歡迎築基弟子去到中洲各處界域開闢分院。

分院隨便開,但有一點…每年的「業績」必須達標。

所謂的業績是指精血珠。

按照弟子的多寡,宗門會要求分院上供一定數目的精血珠。

如果業績達標,院主可以得到大筆功德。

若是超額完成,院主不僅能從超額的部分里得到一半分成,更能在功德堂享受到「打折」兌換的資格。

趙升在歸元宗人脈有限,連親傳弟子都沒幾個。

不過歸元宗的弟子太多,競爭太激烈,其中「野心勃勃」之輩眾多。

是以趙升放出風去後,當天就有十幾個鍊氣大圓滿找上門來,自告奮勇的要跟隨他去「建功立業」。

趙升本意不是為此,但面對這些自帶乾糧的積極分子,他當然欣然接受。

人貴精不貴多!

經過一番面試,趙升只收下了其中四人,其他人每個送了幾張精血符就打發走了。

就在趙升專心為天荒域的事情做準備時,一件突如其來的壞消息打斷了他的計劃。

這天下午,趙升正在專心煉製一批煉血符。

卡察

他腰間懸掛著的一枚玉佩,突然碎裂成兩塊,掉到了地上。

趙升頓時臉色大變,拋下符筆,閃身衝出制符室。

兩個呼吸後,摩崖山山腰某處懸崖,一艘雲舟陡然沖天而起,飛上高天后,繼而向洞天城疾馳而去。

……

六天後,太屋山,

山頂院落里,趙氏所有修仙族人一個不少全部出現在這裡。此時眾人神情悲痛欲絕。

與此同時,院落的一間臥室里,趙金劍身體僵硬的躺在床上,臉色無比蒼白。

這個時候,趙升坐在床邊,微微低著頭一言不發,表情卻異常平靜。

在他身後,趙玄靖,趙玄安,趙科汝等趙氏重要人物俱都肅穆而立。

趙升終究沒來得及趕上見趙金劍最後一面。

眼見趙升沉默不語,等了良久,趙玄安忍不住勸道:「七叔,你不要太過悲傷!四祖爺最後是笑著走的。」

他剛說完,趙升突然哈哈一笑,笑的眼角溢出兩點淚珠,

「你四祖爺當然要笑了。不光他笑,換作是我也會笑。他可以昂頭挺胸,笑著向列祖列宗稟告,說自己沒有愧對祖先的期望。家族在他手上沒有衰落,反倒越來越興旺,已經為後代立下了萬世基業。他他自豪啊!」

說完,趙升站起來,轉身一臉欣慰的向趙玄靖等人一個個看過去。

趙科汝,築基三層,

趙玄靖,築基四層,

趙玄安,築基二層,

趙玄策,鍊氣大圓滿

趙通仙,鍊氣大圓滿

……

三十年過去了,趙氏除他以外,有築基三人,鍊氣大圓滿四人,鍊氣後期十八人……家族修仙族人已超過百數。

另有,太屋山靈地一塊,占地百里,凡俗族人超過二十萬,勢力範圍遠達千里之外。

趙氏興旺發達,後繼有人。趙金劍可以含笑死去,而趙升也可以卸下重擔去做一件大事。

一天後,趙金劍風光大葬,當天太屋山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一個月後,趙升現身太屋山山腰,悄悄潛入碧潭,在潭底埋下第一批「後手」。

三個月後,趙升不顧趙玄安等人挽留,毅然離開了太屋山。

離開前,他分別與趙玄靖,趙玄安兩人秘密長談了兩天。

當趙升走後,趙玄靖隨後也返回天柱山趙氏秘府。他是暗部首領,一生甘於寂寞。

七天後,一艘雲舟悄悄落到了龍鯉湖畔。

趙家搬走後,紫陽宗收回了龍鯉湖,但並沒有遷來新的修仙家族,而是重新作為外派弟子駐地。

趙升沒在此地久留,埋下第二筆「後手」之後,便飄然離去。

當他再次現身之時,已經出現在幾千里之外的南陽城。

幾百年過去了,梁國早已成了過眼雲煙,然而南陽趙氏卻屹立不倒,號稱千年世家,在甘州獨霸一方。

經過幾百年的不斷擴張,趙氏墓園已經將整座山頭全部囊括進去。

儘管墓園裡墓碑林立,墳塋過萬,但最顯眼的永遠是最中央的兩座陵墓。

夕陽西下,昏黃的陽光斜斜照在墓碑表面,趙升坐石階上,看著墓碑上的幾行文字,神情有些複雜莫名。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看著「妻子」王玉琪的墓碑,趙升沉默了良久。

等到夕陽落山,暮色降臨,趙升忽然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一步步走下山去。

當他的身影在血紅色的夕陽下漸漸拉長消散之時,一陣風吹過,空氣里忽然傳來一聲輕嘆,一句低語緩緩迴蕩於墓園中,

「……終究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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