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縮得更小,再不復氣焰囂張:「大人,您怎麼來了?」話音剛落,打了個噴嚏。

他不緊不慢道:「兩個時辰了。我來看看你腌熟了沒有,能不能下酒。」

呀,這麼久了?難怪洗澡水都涼了。她趕緊打了個哈哈:「不小心睡著了,這就起來,您能不能,呃——迴避一下?」有點君子之風成不?雖然這兩個字和雲崕好似沒什麼關聯。

燭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屏風上,因此馮妙君知道他和自己只有一屏之隔。並且這人神通無窮,鬼知道他會不會透視!

雲崕好笑道:「有什麼好遮的?乏善可陳。」

馮妙君把銀牙咬得咯吱作響。什麼叫乏善可陳!看看她這細腰長腿,看看她這窄肩削背,哪一樣不是美人的究極配備?不就是胸口和pp還沒發育嘛,她雙親的基因好,前凸後翹這不是早晚的事麼!

好在雲崕雖然挖苦一句,卻也轉身往外行去,給她坦然穿衣的空間。

馮妙君匆匆拭乾身子穿好衣物,把濕噠噠的秀髮鬆鬆挽在腦後就趕緊繞出屏風。這祖宗脾氣大,伺候時手腳慢一點兒就不高興了。

果然雲崕見到她就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穿衣也要半年。」

馮妙君面上堆笑,決定不跟他計較:「怎麼好讓您親自過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雲崕面色也和緩一些:「換藥。」

「好好。」她敢說不好麼,兩個時辰前她就該替人家換藥了。

雲崕環視四周,嫌榆木椅子太硬,乾脆坐到床上去。

馮妙君咬咬牙,忍了,從桌上拿起藥匣子,開始每日必做的功課。

她低頭處理他後背上的傷,猶帶濕汽的髮絲垂下,透著淡淡悠香,不似一般女子脂粉氣息,卻很雅致,並且細聞之下還有兩分凜冽,就像冬牆上忽然冒出的一點臘梅。

雲崕突然低聲道:「除了小蒼蘭還有什麼?」

「啊?」她微微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她用的是什麼香。「還有一點松香。」

雲崕點了點頭:「不錯,調一些放到方寸瓶的廂房裡。」

能得他一句誇獎,可是了不得的事。馮妙君呆了一下才應了,心裡不知怎地有兩分忸怩。這是她貼身所用的香,他拿去放在自己的熏爐里是幾個意思?

不過隨後她就暗暗呸了自己一聲。

瞎想什麼呢?這男人長著滿身的心眼兒,但到目前為止,好似哪一個都無關情愛。再說,她早決定要避他而遠之。眼下短暫的相聚,不過是為了今後長久的分別而已。

唔,這麼想著,好像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馮妙君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被冷水泡壞了腦袋,就聽雲崕道:「晗月公主的大婚,你想不想去觀禮?」

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又說得平淡如水,像是問她明天要什麼。

馮妙君卻驀地抬頭盯住他好看的側顏,研究了半天才給出一個字的答案:「想!」

這回輪到雲崕挑起長眉,側首看她:「你不怕我殺了你的好朋友?」

「你沒有殺她的必要,就不會擔這無謂的風險出手。」馮妙君已經轉到他正面來上藥,嫩白的手指在他胸膛流連,明明是這麼曖¥~昧的動作,她卻專注得眼都不眨。於是從雲崕的角度,一低頭就會注意到她的睫毛長而卷翹,像兩把小扇子,卻沉穩著,不若一般碧玉年華的姑娘們那樣嬌羞地撲閃個不停。

這個妮子一直曲意奉承,骨子裡麼,卻像她所用的香,很有幾分硬氣。雲崕覺得有趣:「沒有必要,何出此言?」

「崖山地宮毀去,嶢晉之間的最短通道就被斬斷,您的目的已經達成。」她頭也不抬,聲色平和,「殺不殺晗月公主,都不會改變政局;就算她順利嫁給苗奉先,嶢國今後獲得的支援也是寥寥。否則,您早就下手了。我只是不明白——」

「嗯?」這一聲上揚像帶著小勾子,鉤得人心痒痒。

「您去嶢都作什麼?」她實話實說,「那裡臥虎藏龍,四面皆敵,您傷勢又沒好全。」還是這人喜歡獨闖別國的都城已經上癮?「遇上莫提准,又是一場大戰。」

「放鬆些,你當我無時不刻都愛打架麼?」他笑吟吟道,「只是借道而已。我們要返回魏國,最近的一條路勢必要直穿過嶢都。」

有這麼簡單?她眼裡滿是懷疑。

「你不信任我呢,喵君?」雲崕嘆了口氣,「好教我傷心。」

她的反應是打了個寒噤,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雲崕看她兩眼,忽然改作正色:「你可有化名或者小名?馮妙君這名字,最好不讓人聽去。」

他說得有理,馮妙君順口道:「我幼名安安。」

「安安?」

「……嗯。」好、好有磁性的聲音,喊得人魂兒都酥了。她從未想過這麼普通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竟能變得十足旖¥~旎,引人遐想。

馮妙君莫名其妙紅了一下臉,好在燈光微弱,很不明顯。

胸口傷情恢復得不錯,她估摸著再有兩天他就能跑能跳了。待上好藥,雲崕站了起來,正色道:「明早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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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和前幾天一樣,馮妙君天不亮就起身洗漱完畢,然後進方寸瓶去打理暗室、採集血樹花粉——只要天光正好,她就將方寸瓶拿出來曬太陽。瓶身透明,血樹呆在裡面同樣可以享受日光浴。

這才是一株植物應有的生長狀態,而不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地心真火中汲取營養,因此離開崖山地宮僅僅幾天,血樹就長高了一尺有餘,枝葉抖擻,連開出來的銀花都更加碩大而嬌艷。

馮妙君要做的事,就是趁著露水消失之前小心翼翼採集花粉。雲崕想要以之釀酒,但這種小地方弄不著靈酒的酒麴,只得退而求其次。昨日馮妙君在鎮里買了五十來斤蜂蜜,以蜜煉之,謂粉蜜膏。

每日從銀花中採集的花粉可以煉二兩粉蜜膏,時多時少,這就給馮妙君留下了足夠的彈性空間。上交雲崕之後,她還能中飽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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