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崕面現喜色,而後目光在她胸口打轉:「藏在這裡,果然最不被人注意。」

馮妙君一秒鐘收起笑容沉下臉:「不喝拉倒。」捂著酒壺轉身要走。

眼前一花,雲崕已經閃身攔在她面前,一手抓過酒壺,一手托著她的下巴微笑:「說哪裡話來,還是安安最懂我。」

他眼中果然深情款款。馮妙君臉皮一抽:「公子,你現在頂著遲轍的臉。」成天被他抓下頜,抓啊抓的居然也習慣了。

他連眼神都沒變,只挑了挑眉:「所以?」

「暗送秋波沒有用。」遲轍也是個美男子,但和雲崕本尊比起來,硬體還是略有不足。她看慣了那張沒有瑕疵的臉,降一個檔次是迷不倒她的。

雲崕長長「哦」了一聲,眼裡有笑意:「原來安安喜歡我的本來模樣。」

她避重就輕:「誰不喜歡?」輕輕將他手指撥開,「傷未痊癒,酒莫貪杯。」

誰不是好好¥~色,惡惡臭?

對上她毫無波動的雙眸,雲崕顯然有些不滿意。不過還不等他開口,外頭忽然傳來一聲怒叱:「滾開,別攔我!」

這聲音!馮妙君萬萬沒料到會在此時此地聽到這一聲,身體不由得一僵。

這動作雖細微,雲崕卻正好盯著她,又怎麼會漏看?他微微眯起了眼:「那是誰?」

馮妙君眨了兩下眼,任她千靈百巧,這會兒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她當然一下就認出,那是晗月公主的聲音!

崖山地宮分別二十餘日,她先以為公主被莫提准送去了嶢都,哪知道接到的卻是公主失蹤的消息;等她用了好長時間消化完這個噩耗,晗月公主卻活生生出現了!

就在這裡,就在這家旅店當中!

琅瑜國包給遲轍所住的當然是最好的雅舍,在這種小地方不能奢望它條件有多棒,但起碼的小園和假山還是有的。現在晗月公主的聲音就是從樓下的園中傳出來。

馮妙君心念電轉。

要不要把實話告訴雲崕?

待嫁的晉國公主落入魏國國師手裡,會有什麼後果?馮妙君不敢想像。

最好的結果大概是身死當場?

可如果不說,雲崕難道就不會懷疑、不會發現?

到得那時,莫說保住晗月公主了,就是她自己恐怕都大禍臨頭。

莫看現在她和雲崕相處起來和樂融融的模樣,其實全是假象。

這男人的翻臉無情,她領教過不止一次了。

「誰?」雲崕又追問一句。

她非答不可了。雲崕已經動了懷疑,何況樓下那年輕女聲光憑短短三個字就能震動馮妙君,必定是這小丫頭很熟悉的人。

她在采星城住了多年,熟悉的年輕女子有幾個?答案或許是很多,但此情此境下能令她身體都僵住的,怕是一個手指就數完了吧?

說不說實話?馮妙君從未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

救閨蜜,還是選擇明哲保身?

她不是聖人,生死攸關的時刻又來得突兀,令人毫無準備。

她該怎麼辦?

「是……」她開腔拖長了聲音,也希望拖延點時間,心頭有千百個念頭轉過。有什麼辦法,能令她不出賣好友又可以維持和雲崕之間微妙卻脆弱的聯繫呢?

幸好就在這當口兒,她望見樓下的迴廊里有個身影一閃而過。

她面對木窗,而雲崕面對著她,也就沒望見這驚鴻而過的影子。

但她看得清楚,那是個男人,身材高壯、虎背熊腰,哪怕只瞥見背影,也知道那副身軀里必定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她的心忽然安定,咽了下唾沫,期期艾艾道:「是,是晗月公主。」

說完她眼裡就浮起淚花,在雲崕視野里的最後一秒滾落面頰。

他看她一眼,走到窗邊往下眺望去。

小園裡有個面生的年輕女子正衝著侍衛發火,挺起胸膛就往外邁步。後者想攔,卻不敢觸碰她的身體。

這時又有高個男人閃身而至,一把抓著她的胳膊道:「莫胡鬧,有事回去說!」

也沒見他使多大勁兒,女子就被他抓動,不由自主往二樓的雅間而去。

臨進門,高個男人目光如電環顧四周。這時恰是午後,多數人用過飯都會回屋休息。聽到外頭的動靜後,倒有不少住店的客人探頭探腦看熱鬧。可無論誰與這大漢四目相對,腦海中皆是一陣刺痛,趕緊縮頭回來。

除了雲崕。

他原本死死盯著這人。當然他也不會平白露餡,緊接著就和其他房客一樣縮首關起了窗戶,擺明不想挑事的立場。

那壯漢就是莫提准。

他在這裡,馮妙君才敢放心大膽地指認晗月公主,給自己爭點籌碼。有莫大國師守著,雲崕想殺公主並不容易。

雲崕見她站在屋中沒精打采,遂問她:「那就是晗月公主?」瞧著臉生,應是用了易形蠱。莫提准手裡就有這東西。

她點了點頭,小聲道:「她既然活著卻沒去嶢都,顯然是不想嫁。這豈非正中魏國下懷?你不會傷她罷?」

女孩兒淚水洗過的眸子黑白分明,裡面寫滿了希冀。被她這樣看著的男人,有幾個能不心軟?

雲崕也微微一笑:「放心吧,我要她的命作甚?」

「真的?」她長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呵呵,她一個字也不信!這傢伙怕不是認出了莫提准,沒把握殺掉公主才這樣說罷?

雲崕既看到了馮妙君方才面上的掙扎,也看到了她眼中閃過的愧疚。想來她只聽見晗月公主的聲音,並未見到莫提准,不知道他護著公主。所以這句指認對她來說,就是出賣和背叛。

在雲崕這裡則相反,乃是她遞上了一張小小的投名狀,以顯示自己對他的忠誠。

所以,她才那般難過吧?他應該安慰和鼓勵她。

雲崕伸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頂,溫聲道:「乖女孩,以後好好跟著我。」

馮妙君將下唇咬得快要出血,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出去了。」她的聲音還有點失落。

經此一事,雲崕對她的信任大概會更多一點吧?

她轉頭要走,雲崕卻伸手一攔,「慢著,不把戲看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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