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水道縱橫,養著不少大魚,肉質細膩而少刺。本地人取剛撈出水的活魚,去皮洗血,細膾為片,只見紅肌白理,皆是薄如蟬翼。再佐以薑黃、芹菜、蒜片、粉絲等等,少許蘸醬,張嘴吞下,那感覺就如冰雪消融於口,盡數化為甘脂,實是妙不可言。

她吃了幾份,實是滿足得不住嘆氣。雲崕看她這副德性,哪還不知道這道菜是給誰準備的,笑罵一聲「饞貓」,馮妙君只當作沒聽見。

魚片雖然又輕又薄,但鋪滿了竹蘿,總重也不下七兩,足夠讓她大塊朵頤。她正吃得眯眼,雲崕對她道:「吃完沐浴。」

「嗯嗯。」在嶢國風餐露宿多日,哪有條件洗上熱水澡?能進溪河幾回就不錯了。被他提起,她頓時渾身都癢,恨不得立刻泡進溫泉享受一番。

春源居後頭就有露天的蘭湯池,以籬笆和密樹離開,既通風又保證了私密性。

馮妙君特地挑了一口離雲崕最遠的池子,正要寬衣走進去,卻聽到這人長聲呼喚:「安安,過來。」

過、過去?

她心裡有不妙預感,還是快步走去門外輕輕叩了兩下:「公子,你喚我?」

懶洋洋的聲音傳出來:「進來給我搓背。」

搓背?

她杵在當場,腦海里閃過一萬個香艷畫面,腳底好像生了根。

雲崕聽不到迴音,不耐煩地又喚一聲。

她只得硬著頭皮,推門走了進去。

還好,這人已經泡在池裡了,不該看的一點都沒看到。她鬆了口氣,也不知道慶幸還是失落,只作懵懂走過去:「咦,這裡的奴婢哪去了?」

貴客上門,這裡都有專人伺候的。

「遣走了。」

她乾笑:「我怎及人家專業?」

「她們不夠資格。」雲崕背著她哼了一聲,「少打馬虎眼,快些兒。」

他這麼看得起她,她是不是該謝主隆恩啊?馮妙君努力維持臉上笑容不變形,取過竹筐里的軟巾打濕,慢慢給他搓背。

講真,這人肌膚如玉石,水洗過後更顯細緻溫潤的光澤,女子見了都要羨煞。即便他坐得放鬆,背部隱現肌理分明、線條優雅,自有雄性的勁削矯健之美。平日有衣飾掩蓋,旁人看不出他的體軀強健,馮妙君想,這大概是他不願被人服侍入浴的原因?

從白象山脈算起,兩人有肌膚之親已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眼觀鼻、鼻觀心地賣力工作,也不知道是不是溫泉場熱氣蒸騰之故,她總覺得渾身冒汗。

擦好了背,雲崕很配合地轉過身來,讓她搓拭胸頸。

被一個絕世美男子目光灼灼盯住,其實並不好受。她若垂首,又好像要去瞄人家要害,當真低頭也不是、抬頭又不好,只得儘量前視。

幸好這湯池含鐵豐富,泉水色作暗銹,只要不運足目力去瞧,馮妙君看不見某人瘦腰以下的部位。

每過一秒,都像過足了一年那般漫長。

她跪在池邊,袖子和褲腿都高高挽起,露出雪白勻稱的手和腿,像嫩生生的藕段;小臉是漂亮的蘋果紅,也不曉得被熱氣騰的還是羞的。

雲崕見她小巧的鼻尖冒出細密的汗珠,下意識伸手一拭:「很熱?」

這動作太親昵,她頓時僵住了,臉色更紅,口中模糊地低應一聲。

他好整以暇看著她,忽然道:「釵子很漂亮。」這支釵子,今日下午之前還沒有呢。

馮妙君一頓,嘴角彎起。這是他頭一回正面誇獎,來之不易呵。不過這人心思真是細膩得可怕,她才戴上多久啊,他就發現了。

隨著她手上動作起伏,額前髮絲頑皮地垂落幾縷。雲崕起了玩性,還要伸手去拂,馮妙君已經搶先一步,將它們都捋到耳後去了:「不勞公子動手。」

雲崕笑吟吟道:「我看你周身是汗,可要下來洗一洗?這湯池舒服得緊。」

「不,不用!」她怎不知泡湯舒服?要不是這傢伙事兒多,現在她早就在享受了好哇?還用得著假惺惺地說:「工作使我快樂!」

總算將他的身子擦完,馮妙君呼了一口氣,放開巾子:「公子,好了。您慢慢洗,我……」說到這裡,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修行到他這個境界早就是「無垢」之身,皮膚不沾髒物,哪裡用得著她來搓洗?

魂淡,又消遣她是不是?

巾子還沒放下,他就刁住了她的手腕,沿著胸膛往下,按在緊實的腹部:「沒擦完呢,還有這裡。」

「以及,這裡。」他引導著她的手,划過腹部一直往下……

她指尖不可避免地觸撫他的肌膚,光滑而有彈性,而後沾著池水,傳回一陣溫熱。馮妙君再忍不住,猛地抽回手站了起來,退開兩步:「我、我好著急,要去更衣!」

更衣就是如廁的婉稱。雲崕並沒有勉強她,順勢放開了手,只看她臉色從蘋果紅成了櫻桃。

馮妙君沒等他點頭就奪門而出,快步跑遠了。

身後隱約傳來這廝惡劣的笑聲,笑得還很愉悅。

奔出十餘丈,她仍覺面龐脹紅,心臟撲通個沒完,像是要從胸腔跳出來。

這是騷¥~擾嗎,是吧是吧?

她居然在這個世界遭遇了職場性騷¥~擾!

馮妙君捂臉十幾息,把前世知道的漫天神明名字挨個兒默念一遍才慢慢平靜下來。

她回到先前選中的池子,脫衣泡了進去。

這會兒她是打死也不再回去伺候他了,愛咋咋地吧。那廝分明是報復她先前的假公濟私,小氣死了!

啊,好舒服啊……

寒天下溫泉,四肢百骸一齊舒展,真是快¥~活勝神仙。

馮妙君忍不住呻¥~吟一聲,卻聽門外「喀」地一聲輕響。

「誰!」她立刻沉入水裡,手中亮出星天錐。

那魂淡竟然追到這裡來使壞?他要敢推門進來,就算兩人是名義上的主僕,她也會毫不客氣地賞他一錐子!

木門被輕叩兩記,而後有個女聲傳了進來:「貴客可需要我等服侍?」

原來是這裡的僕婦。

馮妙君長長鬆了口氣,出聲將人打發走。

她也不喜歡袒陳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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