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子。」

他以手支頤:「謝什麼?」

「謝你將晗月公主放走。」馮妙君心裡明鏡兒似地,「你本可以不放的。」

「我那時還不想殺她,更不想好吃好喝供著她。」雲崕站了起來,「我去尋王上,今夜晚歸,你不必等我。」

外頭已經下起了薄雪,細細點點。她給雲崕披起大氅,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風雪當中。

他最後那句話,聽起來並不像主人對手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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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全軍整裝前進,走出十五里才停了下來。

大軍走出丘陵地帶,眼前一片銀白的冰原,平坦得沒有任何起伏。

這不是正常的地形,再遼闊的平台上也有樹木,不會這樣光禿禿地,目力所及範圍內只有幾塊黝黑而渾圓的堅岩。

這是一條大河,而冬季河面結了冰。大軍停在河邊,只要往前再走百米就上冰層了。

「這就是伏台河。」郝連甲瓮聲瓮氣道,「方才探子已經測過了,冰面太薄,到現在也不到兩尺厚,載不住大軍前進。」

魏國的王師有五萬人之多,其中不少身披重甲,再說軍隊也帶上了摩隆多這樣的巨獸,那可是數以噸計的肉山,冰層太薄的話,隊伍就有落水的危險。

雲崕凝目遠眺:「這底下有多少妖怪?」

「具體不明,但它們能號令水族,乃是伏台河的河神,經嶢王冊封。」

河神是被招安的妖怪,有被地方收編的,也有被中央收編的,自然後者力量更強大,得到的實惠和利好更多。估台河神在這裡履行自己的職責,阻撓魏軍前進。要知道冰層很薄,它們輕易就能破冰而出、襲擊上面的人類。

魏軍也在它們嘴下吃了大虧,損傷了幾百人才揀到這個教訓。

放在平日,魏軍也許會有更好辦法。但在冰凍時節,人是看不見冰層以下生物體的移動,在防禦上就顯得很被動。

度過伏台河,就是魏軍想要進攻的城市了,魏王當然不能止步於此。可是水妖與陸地的妖種不同,格外難纏,尤其陸地生物包括人進水之後,戰鬥力至少要縮水一半,在人家主場上作戰,勝率很低。

魏軍五萬人馬若是強行度河,最後即便能搶渡過去,損失亦很慘重。他們接下來還有許多硬仗要打,不能在這裡作無謂的犧牲。

「我們試過招降,但對方不為所動。」蕭衍苦笑,「我們也想過加厚冰層,但軍中的修行者辦不到,恐怕此事還得國師來。」

雲崕淡淡道:「我早就說過,進攻嶢國時機未到。」

蕭衍摸了摸鼻子。有個這麼任性的老爸不是他的錯好伐?

「走吧,看看這水面下是什麼妖怪。」雲崕回頭,點了幾個修行者隨自己走上冰層。

王師出征,修行者也要應徵入伍。魏國這次兵分三路襲嶢,王師中的修行者最多,有三十餘人。

時代不同了,這個世界也不再是仙人多如狗的世界。整個魏國的修行者合計不超過三百人,扣去閉關修行的、元壽將盡的、道藝未成的,這回隨軍出戰的已不算少數。

馮妙君和陸茗跟在雲崕身後,這位忠心的長隨藉機給她透露了些背景情報:

「王軍打到這裡,遇到的麻煩比先前都要大。」

馮妙君瞭然:「是因為伏台河的河神不好對付?」

河神本質上就是妖怪,就和人類修行者分三六九等一樣,不同妖種、不同修為的妖怪之間差異巨大。載著雲崕二人順流游到金浚城的河神是條魚妖,道行很低,對上國師都興不起反抗之心,只能俯首貼耳;但顯然眼前這一位就不好搞了。

從理論上說,越大規模的水體,裡面住著的水靈就越是強大。這就和人類國家越強大,占據的地盤就越大是一個道理。

「不錯,偏巧今年冬天不夠冷,河水結冰太薄,他們就在河中興風作浪,專門掀人下水吃掉。」

「他們?」馮妙君一怔,「這條河裡有很多河神麼?」

「慚愧,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未弄清這裡藏著幾個河神。」陸茗輕咳一聲,「我們見過幾個,都是不同妖種。」

馮妙君奇道:「要說這底下住著河神一整個家族還能理解,不同妖種……莫非這裡有個妖宗?」許多妖怪和人類一樣,以血緣為紐帶而群居,一條大河裡住著河神的子子孫孫並不奇怪。可是不同種類的妖怪混居於此,那就不正常了。紀元之前倒真有許多妖怪會結成宗派劃地為王,那時的妖宗甚至能比人派還強大得多,可是天地劇變若此,妖宗的向心力早就沒有了。

現存的妖宗已經很少,多數妖怪還原為血緣聚居,一家子共同分享一個風水寶地,享用微薄的天地靈氣。

「王軍在這裡耽誤了兩天時間,派人跟河神打了兩仗,出來的要麼是巡河夜叉,要麼是巨型鱷妖,道行俱是精深,不出幾個回合就將我們的人打傷。」

「探不出底細麼?」馮妙君沉吟,「往冀遠城派過探子麼?既然這有河神,城內外就該有河神廟。那裡頭應該供養河神塑像,看一眼就知道它們到底有哪些妖怪。」

接受王廷招安,做一方山澤水靈有個好處,即是能享受人間香火供奉。在靈氣衰薄的今日,香火成為妖怪道行增長很重要的來源。如果這裡真有河神,它們就需要人類在自己的地盤上設廟祭祀、供奉,如此才能保證香火源源不絕。

最重要的是,它們的本體也必須被描繪出來,要麼雕作塑像,要麼成其畫像供奉在廟裡,受人參拜,香火願力才能藉此傳遞給河神本尊。

也就是說,魏人在河神廟裡一定能看見它們的原形。

這些妖怪之所以不好對付,不僅是法力強大。魏王將本國最強大的修行者帶來,總有辦法將它們擊敗;另一項難題就是摸不清河神底細,不曉得它們的數量、種類、道法神通。

陸茗不由得看她一眼,動容道:「安安真是聰明!」

舉一反三如此,難怪能長久跟在主人身邊。

雲崕走在前方,不悅轉首:「安安也是你叫得的?」

所有人:小氣巴啦的國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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