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河神來說,最不好對付的國師應該放在最後處理,同時大概已經看出,眼前這一小群人以陸茗唯首是瞻,擒賊先擒王,首要弄死的就是他。

她一擊競功,另一隻星天錐就去捅對方咽喉。

可是更古怪的事發生了,她錐尖還未碰著對方,這人就不見了。

不是逃遁,而是刷地一下,憑空消失。

只有被剁下來的手臂連同武器,「叮」一聲落在冰面上。

馮妙君愕然。

這齣手偷襲陸茗的,居然也是個幻像?幻像怎麼能殺得死人,河神這是何苦要費恁大力氣?

緊接著,綠霧忽然散去,周圍的一切都清朗起來。

這裡還是空空蕩蕩的河面,哪有什麼蛟龍,哪有什麼鱷妖?放眼四周,什麼也沒有。

先前奔出去那幾名修行者也飛快折返回來,眾口一辭:

正與他們戰鬥的對手,忽然不見了。

那許多妖怪幾乎都在同時,消失無蹤。

所以,河神的幻陣破去了?這裡大能雲集,是誰打碎了關鍵陣眼才破了陣?

還有,如果眾人的對手都是幻像,那麼河神哪去了?

陸茗身後忽然傳出「咦」的一聲,有名修行者指著腳下的冰面道:「那半截斷手不見了。」

眾人低頭一看,可不是麼?方才偷襲陸茗那人被馮妙君剁了手,人不見了,手也跟著不見豈非再正常不過?

雲崕卻聞聲走來,撩起袍子蹲下來檢查。

冰面還是晶瑩剔透,看起來沒什麼損傷。他伸手去摸,卻摸到一條細縫。

很細,不過是頭髮絲那麼粗。這裡天寒地凍,再過上十幾息保不准冰縫就重新合攏了,到時可就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忽然笑了:「裝神弄鬼。」

馮妙君眼睜睜看著他站直溜兒了,然後將身披的大氅解下來給她:「拿好。」

她大吃一驚的功夫不耽誤伸手接過:「您要下水?」現在?

他取出長劍,順著那條縫隙直直扎進冰面,淡紅色的元力運起,堅硬的冰層就像軟嫩豆腐,被他切割出了一個圓形。

雲崕用力一踩,這塊冰塊就被頂了下去,露出底下緩慢流動的河水。

現在馮妙君終於看出冰層有多厚了:

一丈有餘(三米多)。

這已經遠遠超過了自然界的河冰厚度,乃是強行用上了元力封凝的結果。就算摩隆多巨獸踩上去,也不會導致冰裂。底下的水族想要突破三米厚的堅冰上來偷襲人類,也是不現實的。

總地來說,除了河神之外,其他問題都解決了。

雲崕轉頭對陸茗吩咐道:「傳令給王上,河神的威脅解除,大軍可以進發了。」

軍機延誤不得,陸茗得令就飛快地去了。

雲崕一錯步,合身從圓洞當中跳入了冰層底下、河水之中。

轉眼間,這人就沒了。

¥¥¥¥¥

候在岸邊謹慎觀望的魏軍終於等來了訊號。

魏王長笑一聲,大手一揮:「前進,目標冀遠城!」

鐵甲能上冰河,前途就是一片坦蕩。冀遠城賴以求存的天險,不復存在了。

大軍浩浩蕩蕩開上了冰河,往對岸而去。

這一回河冰凝結得格外厚實,無論是重甲騎兵、攻城器械還是後勤輜重,都在冰上轆轆而行,沒有碾壞冰層。

轉眼間,他們就從馮妙君身邊經過。

她看著這支殺氣沖天的隊伍,心境複雜難明。現在,他們要去攻下另一塊地盤,要用戰火引燃前方那個無辜的城市,她卻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員。

她行事一向有主見,有計劃,這會兒卻有些茫然了:

自己還要不要跟在雲崕身邊呢?

跟在他身畔,固然會得到旁人夢寐以求的修行指點、修行資源,卻要走進一個又一個修羅場,看著腳下的沃土變作人間地獄。

魏王的雄心不死,戰爭就不會結束。

她能冷眼旁觀,還是讓自己在血與火之中變得越發冷漠無情,就像雲崕、就像這時代逐鹿中土的人們一樣?

大軍急速行進,很快就將她拋在身後。

馮妙君望著他們前進的方式,怔怔出神。

直到陸茗走到她身後,誠懇地道一句:「多謝安安姑娘救我性命。」

馮妙君回過神來,客氣地笑了笑。

「請隨我回營休息吧,接下來的攻城,沒有我們的事。」攻城交給前方將士,安營紮寨是後勤隊伍的任務,他們作為國師長隨,只要等著雲崕歸來即可。

馮妙君嘆了口氣,最後望了一眼遠方的城市,才抱著雲崕的大氅隨同陸茗往回走。

陸茗對她這救命恩人顯然熱情了很多,見她面色鬱郁,以為她擔憂雲崕,遂笑道:「你在擔心國師?其實不必,他看似病弱,實則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都沒有問題。」

馮妙君也笑了,露出齒若編貝:「王上知道這一點麼?」

陸茗面色一整:「那與我們無關,對外人切莫提起就是。」

她明白了。陸茗又道:「國師在軍隊中地位超然,你跟在他身邊,也不須聽從其他人命令。」

馮妙君側了側頭:「王子的命令也不須聽從?」

「不須。」陸茗說起這話,語氣中還是有些修行者的傲慢,「你若對其他人唯唯喏喏,國師反而不喜。」

想起雲崕的嘴臉,她深以為然。

……

雲崕這回下水,就是漫長的兩個時辰。

馮妙君並不認為一個河神能奈何得了他,所以雲崕回來時,恰好望見她倚在他的太師椅上看書,手邊還放著一杯冰酪,邊看邊吃,好不愜意。

軍隊裡面自然不分配奢侈甜品,這冰酪是她路過大城時購得的,一直就藏在方寸瓶的食物窖里,有很濃的牛乳和杏仁味兒。在她來說,這玩意兒就是軟化過後的冰激凌,她自己又加了點料,放上兩顆糖漬草莓,吃在嘴裡美滋滋。

雲崕一下就黑了臉。

他在外頭天寒地凍打河神,這臭丫頭倒好,舒舒服服躲在這裡吃喝玩,壓根兒不擔心他的安危是吧?

他停住腳步,重重哼了一聲。

馮妙君一抬頭就望見了他頭頂上幾乎積聚起來的風暴,趕緊跳開椅子,笑嘻嘻飛奔過來道:「公子回來了!我這裡熬好了熱牛乳,給您端一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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