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半生閱女無數,只看馮妙君的體態步伐,就知道雲崕沒和她成過好事。

馮妙君滿面通紅,一半是臊的,一半是怒氣蒸騰。魏王當面這樣不客氣,明擺著將她當作物件評頭論足,而不視作是人。

她手一松,臂甲掉到地上,發出「噹啷」一聲震響,兩名侍衛側目,外頭的守衛更是高聲問道:「王上?」

「無事。」魏王回了一句,才饒有興致道,「脾氣還不小,你平時對國師也是如此?」

她原本美則美矣,惜乎低眉垂目,魏王見多了這樣的美人。可她被激怒就不一樣了,那眼中立刻就有了奕奕神采,仿佛畫中的仙子走出了捲軸。

她眼中並無畏懼:「國師不對我評頭論足。」不比不知道,這時她才發現,雲崕平時縱然取笑她、恐嚇她,卻從不對她有侮#~辱性言辭。

這樣傾城國色難免有些特權,她行止有冒犯,魏王也不計較,拍了拍另一邊臂甲:「繼續。」

他是boss,馮妙君暗暗咽下一口氣,也只得繼續手頭工作,只聽魏王對徐廣香道:「面對這等尤¥~物還能把持得住可並不是什麼好事兒,香兒,我看你還是換個人喜歡罷。魏國的好兒郎可以任你挑揀。你再大些,就知道男人光長得俊可沒什麼用。」

「父王,莫要說了!」這一下輪到徐廣香臉若火燒。魏王的意思說得很露骨,雲崕放著個大美人在身邊,一連數月都不碰,怕不是有些隱疾。聯想大國師身子骨向來不好,這話可不算空穴來風。

馮妙君嘴角一撇,暗自腹誹。她扒過國師衣服不知幾多次,那身材她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回味也回味了,跟隱疾八竿子打不著邊。

這時她已經轉到魏王身後,倒不虞被他看見。不過胸、背的護甲太貼近要害,接下來的工作自有本帳的侍女接手,輪不到她。

魏王也知道這個養女心儀雲崕甚久,不會只憑他一兩句勸說就改變主意,又見她眉目間都是喜色,顯然方才的話反而讓她雀躍不已,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時早膳已由專人端了進來,魏王換回便服就坐下用飯。

馮妙君看他一手抓著饃饃,一手挾著肥肉往嘴裡送,吃得很香的模樣,沒有半點嫌棄,她心裡也是佩服的。她錦衣玉食慣了,這些天打著國師的旗號自己在方寸瓶里開小灶,營地的伙食都喂了那裡頭的動物們。

莫說是她,其他臣將多半如是,她還知道蕭衍的親衛偷偷從路過的城鎮上給主子買來好酒好肉。相比之下,誰也不像這位老王真正能與兵卒同食。

魏軍戰力卓著,必有其內因。

不過,她到現在還不知魏王招她過來的意圖。

這位國君也正好看向她,眯著眼道:「你也是修行者?」

「是。」這點沒什麼好瞞著人。

「難怪。」

馮妙君不知道這兩字何意,是指雲崕留下她的理由,還是她表現有異於常人?

「眼熟。」他輕輕嘆口氣,「你和我一位故人長得真像。」

馮妙君頓時毛骨悚然。

類似的話,魏王前些天就說過了。可是現在他說「一位」,這就是特指了。

他想起的,是不是安夏王后?

魏國和安夏是死敵,魏王會懷疑她和安夏有關聯麼?

「沾上她的人都倒了霉。」魏王嘿嘿一聲,「但是你比她還要漂亮。」

馮妙君無言以對。

魏王眼裡的光,她看不透:「你可知我第一次見到雲崕的場景?」魏王晃了晃手裡的饃饃,「那時我在一個名為成田鄉的小地方,吃著的東西和這個差不多。」

咦?怎麼和她知道的有出入?

徐廣香也出聲道:「國師不是二王兄引薦給父王的麼?」

「那是又過許多年的事了。」魏王吃得滿嘴流油,取白巾擦了擦嘴,「我初見雲崕時都還未成婚,哪來蕭衍那小子?」

徐廣香瞪圓了眼,馮妙君也是暗暗稱奇。但她神色鎮定,只是目光微閃,魏王也看不出這消息對她到底有沒有震撼效果。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馬上十六了。」

「我初見雲崕,也差不多是你這個年紀。」他回憶時面帶唏噓,「那時我篤信好男兒志在四方,隻身外出闖蕩,卻沒料到在鄉下地方能見著那等風采人物,印象極深。後來衍兒引茬他給我,我已經年過四旬,他卻還是當初的模樣,一點兒也不見衰老,嘿嘿。物是人非這幾個字,在他身上根本就不適用!」

原來在幾十年前,雲崕就已經是現在這副模樣了。馮妙君輕輕吁出一口氣,發現自己並沒有預想中的震驚。

徐廣香也道:「修行者駐顏有術,幾十年如一日不奇怪罷?」

魏王笑了笑,反問她:「那麼你知道他在遇見父王之前,又活了多長?」

徐廣香答不上來。

「每個國師都有不能外傳的秘密,你們所見到的雲崕,未必就是他現在這般模樣。」他語重心長,「從古至今,得一善終的國師能有幾個?迷戀一副完美皮囊,怕是要誤了自己終身。」

魏王轉向馮妙君:「你可知道,他第一次見我就提到,可以助我蕭家爭得天下,只是時機未至。」

馮妙君突口而出:「時機?」

「對,就是時機。」魏王嘿了一聲,「我排行老二,兄長也早早被立作太子。雲崕說道,只有我爭得王位,證明了我有逐鹿天下的本錢和雄心,他才會入世助我。」

「那時我就見識過他的本事,卻請不到他出手。後來也派出得力手下四處尋他,卻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好似世上從未有過此人。」魏王往後靠坐在椅上,「直到我奪下這張椅子,他才跟著衍兒來了。可笑衍兒這孩子至今還以為,是他把雲崕引茬給我的。」

徐廣香忍不住問:「這數十年間,國師都做什麼去了?」

「我不清楚。」魏王忽然放低了聲音,「但我一直有個猜想,這種神出鬼沒、算計人心的本事,倒是很像……」

像什麼?徐廣香沒聽到,馮妙君同樣沒聽到,因為就在這時,外頭的守衛忽然朗聲道:「國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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