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順行了個禮才道:「我王不幸於今春仙逝,魏王子蕭衍差我等前來,調查先王死因。」

鮫人王一下坐直了身體:「調查?他是被人謀害?」

「是。兇手為太子蕭靖。」景順將魏王死因托出,而後道,「但是國師查到,三十年前我王在螺浮漁當上買走刺龍圖。蕭靖或許得悉當時情境,才針對刺龍圖的弱點下手。」

「我記得。」鮫人王點了點頭,「圍繞刺龍圖的角逐很激烈,最後為蕭二王子,也就是後來的魏王蕭平章重金購得。」轉頭吩咐了幾句。

兩刻鐘不到,就有頭大身矮、雙眼鼓脹的妖怪隨著護衛走進來,向鮫人王行禮。

「這是當年主持刺龍圖競拍的發賣師,有問題便問吧。」

景順等人先謝過了他,才問這胖頭魚一般的妖怪:「可還保留有賣主信息?」

「有。」胖頭魚來了個轉折,「但是按照漁當規定,賣主訊息保密。」越是權貴越注重隱私,這是拿螺浮城的信譽做擔保的買賣,否則今後哪個金主還來這裡花錢?

景順看著鮫人王。後者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給他們。」而後轉頭對景順道,「我原本欠魏王一個人情,今日過後,就算還清。」

沒奈何,胖頭魚說了個名字:「這是隱居在西海的一位居士,與螺浮漁當有二百年的交情,時常往這裡送拍珍品。」

他話里是有些幽怨的。可想而知,魏人找上門以後,人家再不會跟螺浮漁當合作了。

那麼第二個問題,「當時是否有人知道,刺龍圖這件法器並不完整?」

胖頭魚搖頭:「這是送多位鑒師預覽過的,並未發覺有甚缺憾,否則漁當直接就會標註出來。如是殘缺品,價格也賣不到兩萬靈石那麼高。」

目前已知刺龍圖的全貌只在《乾元寶錄》中出現過,螺浮漁當的鑒師即便見多識廣,也未必讀過這本野史。因而他們不清楚刺龍圖的奇特之處亦屬正常。

這時鮫人王開了口:「刺龍圖是當年的壓軸,全場角逐它的不下二、三十人,最後花落蕭平章手裡,這結果並不可控。」頓了一頓,「由此來看,不可能被人為操縱、特意賣與蕭平章。」

螺浮漁當畢竟是他家的生意,他得給自己主張。

他講得當然有理,景順按照上頭給自己布置的命題問道:「刺龍圖發賣時,可是被詳細展示過了?」

「那是自然。」胖頭魚答道,「刺龍圖的每個細節都經過神通放大,給在場的嘉賓觀看,這也是發賣的標準流程之一。」

果然。景順問出了下一個問題:「當時參與競拍的嘉賓,身份可有保密?」

「坐在大廳的自然是沒有了,互相都能看到;包廂里的嘉賓,多半就不願意透露身份了,有些用的還是化名。」

「好,那麼我們還需要競拍者的身份。」

胖頭魚面露難色。

透露物主身份已經是破例了,現在還要一口氣揭幾十個貴客的老底。螺浮漁當以後還要不要開門做生意了?

鮫人王也是面色不愉:「這要求太甚!」

「那麼這樣罷。」景順退而求其次,「當時與先王競價最凶的那幾人,我們希望拿到他們的身份背景。」

競價最凶,說明實力強勁並且志在必得。

從蕭衍和雲崕對幕後真兇的判斷來說,首先是個人物,有權力有地位,並且擅於布局。其次,對刺龍圖嚴重關注的人,事後再去仔細研究它的可能性更大,這才有發現破綻的可能。其他競拍者失敗了,最多是感嘆幾聲然後不了了之。

要知道,許諳這枚棋子可是在魏王身邊放置了許多年時間才引爆啊。從這點來說,又可見真兇的耐性之好。

其三,當時多半在場,也多半發現了蕭平章的身份。

綜合以上,只要鮫人肯給出最後幾名競價者的身份,蕭衍和雲崕就能將兇嫌範圍進一步縮小。

這可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

看在過去的人情上,鮫人王還是命胖頭魚將資料交給了景順,一共三人。

聽見這三人的名字和身份,景順也是暗暗吃驚,並且不吝於表現在臉上。

胖頭魚當然不是口說無憑,螺浮漁當保留有每一次參會客人的資料,其中的豪客多半不屑於改名換姓。景順也抽出這三份資料細細看過。

「再送你一個情報。這三個人,依舊都來參加今年的螺浮漁當。」最後鮫人王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他們身份,漁當的資料不能帶出大殿。」

目的已經達到,景順當即將資料雙手奉還,恭恭敬敬行禮道謝。畢竟,鮫人王若不首肯,他們要弄到資料還得另想辦法,絕沒有這樣順當。

他告退後要經過一條長長的水廊。雖然因為施放了隔水結界,大殿中央可容人類往來,但結界外頭可就都是水族游弋。

在這裡,人就像是站在櫥窗中,被外頭的水族觀賞。

景順才走出幾步,就發現有十幾條小魚沖了過來,緊貼著結界亦步亦趨跟著他。

他沒看錯,魚頭都是向著他的,並且有兩條沖了進來落在地上,還朝著他噴水了:「這是?」

水柱打在身上還挺疼的,顯見力道不小。

這幾條魚沖他滋滋是什麼意思,歡迎來客?

邊上護送他們的蝦精把小魚撈起來,重新扔回海中:「此魚稱作伯老,能射水捕蟲。」

捕蟲?景順聽到了重點,眉頭一皺。

他身上乾乾淨淨,小魚想捕什麼蟲?莫非……

他腳步忽然頓住,脫下披風,又用力抖了抖袖子和下擺。

然後,地上就多了一隻小小的蜘蛛。

這玩意兒還比不上蜱子大,若非景順運足目力,險些就漏看它了。

小蜘蛛落地之後划動八條腿,飛快逃向遠處,速度居然快極。不過景順既然發現它了,哪能容其逃走?

他取過一隻琉璃瓶,一把將它扣了進去,封好塞子。

瓶中蜘蛛太小,幸好修行者的視力驚人,這才勉強看到它背上的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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