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次侵熙讓燕國丟了臉面,燕王這回要一雪前恥了。他身兼國師,可以自由調配元力,不消說整支燕軍的戰力會立刻提升一個台階。

這就意味著,它拿下熙國所需的時間也會大大縮短。

對於魏國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馮妙君嘆了口氣:「嶢國要遭災了。」這麼一來,魏國勢必要加快滅嶢的腳步。

「這已經是七日前的消息。」南北陸相隔遙遠,消息從南陸傳到這裡來,得花不少時間。馮妙君主僕又不在自己地頭上,拿到情報的時效就更差一些。相比之下,魏廷必定早就知道了,說不定也採取了行動。

果然,緊接著陳大昌就道:「還有,魏軍打了兩個大勝仗,已經對準印茲城而來。嶢人組織了幾次抵抗,最後都潰不成軍。」

嶢國大廈將頹啊,馮妙君嗟然一嘆:「攻心為上。」

魏王蕭衍此刻握有殺手鐧了,只要在前線傳播嶢王父子斃命、嶢國無主的消息,就可不戰而屈人之兵。再嶢勇的隊伍,一旦軍心潰散,那也沒有什麼戰力可言了。

雲崕就是看出了這一點,在暗算苗奉先後才拂衣而去,再不攻打什麼宗廟吧?

陳大昌又道:「苗奉先剛死,魏王蕭衍就對印茲城發出最後通牒,嶢國若在三日內獻降,還能保有部分州郡自治,魏國也不會戮殺宗室;如若不然,魏軍就要縛帶屠城、雞犬不留!」

「迫於燕國壓力,蕭衍也著急拿下嶢國了。」馮妙君秀眉顰蹙,「算起來,後日豈非就是最後期限?」魏國這場暗殺籌劃已久,苗奉先這裡被殺,蕭衍那裡就發出通牒,真是一點兒時間也不浪費,可見這位魏王身上承受的壓力也是巨大。

所謂「縛帶」,即是兵員臂縛紅帶、血洗全城,但凡是能喘氣的活物一律殺掉,別說老人婦孺孩子,就算是條狗,是只雞都不能倖免。這就造了無邊殺孽,有違上天好生之德。

屠城歷來是最被人詬病的殘暴手段。蕭衍為人比老魏王平和,現在卻要採取雷霆手段來威脅幼主寡母,說到底還是忌憚燕國。

即將兵臨城下了,不是攻城就是談判。如是攻城,嶢人向來頑強,如果鐵了心來守印茲城、寧可戰鬥到最後一人,那麼這可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畢竟印茲城經營百餘年,積累了豐厚家底,足夠打上一場悠長的消耗戰,說不定還能多打幾輪加時賽。

而啟動談判的話,那過程也很糾結,一輪又一輪推諉扯皮下來不知要耗多少時間,恐怕談判還未達成,燕國就先結果了熙國,準備對魏國下手。

所以蕭衍要想快速乾脆地拿下印茲城,不給燕國偷襲自己的時間,最粗暴簡便的方式就是發下死亡通牒,力爭震懾嶢國這個無主的政權,儘快結束戰爭!

想到這裡,馮妙君心裡有些煩躁。

她的新夏與晉國不同。晉國的地理環境得天獨厚,左側有宏偉的白象山脈和白象湖阻隔東西通道,無論是現在的嶢國還是以後的魏國,都不可能跨過這裡攻擊晉國。新夏可沒有這種天然優勢,換句話說,嶢國一旦滅亡,新夏立刻就要獨自直面魏國。

魏侵嶢,晉國原想借道新夏的赤嵌平原增援嶢國,結果被新夏以協議之故,生生擋在外面,至今也不能通行。不消說,晉國與新夏的關係就此一落千丈,他日魏夏之間若有衝突,晉國會不會出手相助呢?

好似有難度啊。

她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問陳大昌:「國內呢?」

「國內平穩無災,王廷運行如常。」

也是,才離開幾天功夫,能有多少變故?不過馮妙君倒是多了幾分安心。她推測雲崕並未遠離印茲城,一來這傢伙傷勢太重需要好好療養,不宜再長途奔波;二來麼,魏軍馬上要打進嶢都了,他等在這裡就行。

想起雲崕,她就恨得牙根兒癢。

陳大昌見她好似又在磨牙,趕緊又道:「另外,燕國王子趙允來了。」

「趙允?」馮妙君倒是怔了一下,「他來做甚?」

「或是弔唁。」陳大昌答得很實誠,「趙允一行六、七人今晨從西門大道進來,趙汝山派人護送他進宮,路上不少人都看見了。」

這個節骨眼兒上,燕國還來橫插一腳,只會讓戰爭的結局越來越撲朔。哪怕馮妙君此刻只是看客,設身處地一想,也覺棘手不已。

卻不知嶢國王廷要怎樣應對?她想起晗月公主,心下不由得黯然。好友的性子她最了解,晗月公主性情爽直,能當個好妻子,也勉強打理後宮,卻不通前朝政務。嶢王父子突亡,整個家國重擔一下全壓到她身上,晗月公主現下沒被壓垮就已稱得上很堅強了。

可是馮妙君縱有心幫襯好友一把,嶢夏之間的協議卻由天道監管,她輕易伸不出援手。

這該如何是好呢?

她思忖良久,直到滿桌子菜都吃光才站起來走人。

這麼嬌滴滴的大美人,飯量竟然直追兩三個彪形大漢,把二樓偷眼瞧她的客人都看傻了。

陳大昌趕緊去會了鈔,再跟著女主人下樓。

順東風是半官辦的產業,嶢王廷為了安定人心,強制要求這些官辦的行當必須照常經營,如她這樣的客人才有地方吃上一頓好飯。可是走回大街上,舉目四望都是一片蕭瑟。

往日繁華的街道,商鋪關停了大半——廢話,都死到臨頭了,誰還顧得上賺錢?路上行人都像霜打過的鵪鶉,縮頭縮腦又惶恐不安。

路邊的山茶和桃樹飄然落葉,但因無人打掃,在路上積了厚厚一層,只要有風吹過,就會簌簌作響。

明明只是初夏,竟有深秋之感。

馮妙君的住處離順東風酒家很近,也不須僱車,信步就能走到,但是中間要經過三條巷子。第二條巷子挨著小河,往日蹲在青石板上浣衣的僕婦,現在一個也沒有了。她沿河岸往寓所漫步時,前後突然躥出四人:「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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