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君這才放了心。

禮成後,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倌要出來喝酒。

馮妙君又吃了幾杯敬酒,對其他人道:「孤要出去透透氣,你們慢用。」她有自知之明,國君的威壓嚇人,她早點離席,這裡才能真正熱鬧起來。

廳外是一片竹園。

這會兒天氣還冷,但輔政園為主人婚事做了充足準備,特地用陣法養護園中花草,是以此地修竹依舊茂盛,竹林盡頭帶出一片庭院深深。

迴廊上坐著個纖細的身影,馮妙君定睛一看,卻是晗月公主。

她面頰微紅,喝了不少酒,腦袋倚在廊柱上,似是望著天空出神。竹林間有個蹦蹦跳跳的身影,是小豆丁苗涵聲正在玩耍。

「想什麼?」馮妙君在她身邊坐下。

苗涵聲邁動小短腿跑了過來,扶著她膝蓋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乾娘。」三歲的孩子已能將這兩字喚得很標準,黑亮溜圓的眼睛有苗奉先的影子。

馮妙君撫了撫他的頂發:「乖。」順手送給他一匹巴掌大的木頭小馬,做得很精細,落地就能奔跑。

這是傀儡師的傑作,以晶石驅動,民間的孩子想都不要想的奢侈玩具。

苗涵聲愛不釋手,不須母親提醒就很有禮貌地道謝了,馮妙君笑道:「玩兒去吧。」

孩子玩性重,一溜煙兒跑去空地放小馬了,留下兩個女人在此說話。

「我成婚時,父王都沒來。」晗月公主呶了呶嘴,「還是莫國師將我押去嶢國!」

馮妙君莞爾,想起莫提准昔日帶領的送親隊伍,那時她還只是個國師的三徒兒。

短短几年間,竟然發生過這麼多事,連強大不可一世的嶢國都煙消雲散了。

「你想回去看他?」她逢弦歌而知雅意。

晗月公主點了點頭,低聲道:「我一人回去便可。」看了別家的熱鬧,才覺出自己的冷清。她在烏塞爾城無親無故,除開丈夫和女王,找不到說體己話的人——馮妙君日理萬機,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哪來多少時間分給她?

當然晗月公主心裡也跟明鏡兒似的,自己回去可以,兒子是帶不走的。否則就算她探親完還想回來,晉王肯不肯放孫子回新夏就是另一說了;沒有苗涵聲在手,新夏怎麼制住東嶢?

這段利害不用說破,兩女各自明白。

「好。」馮妙君能體諒她的處境,畢竟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孤獨感,比晗月公主此時不知道要強烈多少倍,「在烏塞爾呆得無趣了罷?」

晗月公主唉聲嘆氣:「玩耍了十來天,最近有些累了。」

馮妙君在她額頭上打了個爆栗:「你玩兒還嫌累,我怎麼辦!」為趕進度,她已經忙了三天三夜沒有合眼,這是怠工大半年的懲罰。

晗月公主看著她臉色道:「你這是多久沒睡好啦!想想你剛回到印茲城時,榮光煥發,嘖嘖。」說到這裡鬼鬼祟祟湊過來,在馮妙君耳邊壓低了音量,「你是不是和他好上了?」

馮妙君終於臉紅,啐了一口:「胡說八道什麼!」

「沒有?」晗月公主才不信,她可是一路跟著女王從印茲城到這裡來。「那你成天關著門躲在房裡作甚!」她瞄著好友平坦的小腹,「再多否認兩次,孩子都生下來了。」

已婚女人都這樣豪放嗎?馮妙君耳根都發燙,板著臉道:「閉嘴,否則我讓你十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晗月公主撇了撇嘴:「那樣的極品,不知多少女人想上。你可是女王,除了驕奢還要淫逸才能名副其實,怎麼能不好好享受一把?」

馮妙君冷笑:「還說?」

晗月公主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馮妙君的本事她還是知道的,說讓她閉嘴十天,那就不會是九天,也不會是十一天。

馮妙君卻一瞬不瞬看著她,像是頭一回見到,目光竟然越來越明亮。

晗月公主忍了幾息,實是被她盯得心裡發毛,惴惴道:「你、你要作甚!別殺人滅口,我的嘴很嚴的!你和……和他的事,我誰也不說!」

「也沒對苗奉先說過?」

「呃……」不好意思,覺出異樣當天,她就跟丈夫八卦去了。耳中聽得馮妙君冷笑,晗月公主打了個寒噤,「除了他,沒有旁人知道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生三。」馮妙君淡淡道,「怎麼能指望女人守住秘密?」

晗月公主小聲道:「那,那要怎樣?」

馮妙君盯她好一會兒,忽然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開個玩笑罷了。」

笑容一起,緊張的氣氛頓時不見,晗月公主鬆了一口氣:「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好友的氣場越來越強了,再也不復當年閨中密談時的百無禁忌。再說她要是沒看錯,女王的眼神充滿了算計,讓她毛骨悚然。

只聽馮妙君接著道:「你在烏塞爾一個人也呆得無趣,不若我將嶢地的命婦都喊來這裡陪你聊天罷。」

晗月公主頓時呆住:「哈?」

誰說她異想天開了,這裡還有人更過分好嗎?

馮妙君露出思索之色,沉吟道:「不,不成,這樣不妥。」

晗月公主趕緊點頭:「對對,不妥。」她嫁入嶢王室數年,在印茲城是有不少朋友,但也不至於大老遠把人家抓來這裡罷?

馮妙君美目中有光華流轉:「應該讓她們長居於烏塞爾——」苗涵聲恰好從一叢竹影后面跑了出來,衝著二女嘻嘻笑,馮妙君回了他一個笑容,「對了,還有她們的長子。」

晗月公主呆怔,不知好友為何突然有這樣古怪的想法。她遲疑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讓她們和長子定居烏塞爾城,安安,你是打算……」打算令他們進入烏塞爾為質?

晗月公主雖然性格爽朗,但對自身處境並非一無所知,何況黃金城里還有個苗奉先會幫她分析利害。她和苗涵聲定居烏塞爾,女王給予的待遇和規格雖然很高,但他們實際上是鉗制所有嶢人的利器,讓東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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