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這人將她轉了過來,一把抱進懷裡。

他抱得很緊很緊,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身體當中去。

這個懷抱,寬闊、溫暖,熟悉得一如既往。馮妙君嘴角翹起,無盡喜悅從心底升起:「你醒了。」

那一瞬間照在身上的陽光,果然喚醒了她的愛人。

直到這時,她心底還是無盡的後怕。要是自己晚來一些,要是衝進小院的速度再慢上一絲,她就要永遠地失去他了。

雲崕撫著她的秀髮,心底有不知名的情愫翻湧。縱他平時巧舌如簧,這時千言萬語也都噎在喉間,最後只化作一聲嘆息:「辛苦你了。」

衝進他的識海來,是冒險;混入黑影群,是冒險;將他從幽影的蠱惑中喚醒,更要置生死於度外,才能搏出一線希望。

可她還是來了,義無反顧。

馮妙君不說話,一把將他拉低,咬住了他的唇。

他的回應熱情如火,並且轉眼就掌握了主動權。

陽光之下,兩人相擁而吻,心中只有大歡喜。院子外還有魑魅魍魎張牙舞爪,卻沒人再將他們放在心上。

直到彼此都有些氣喘,馮妙君才將下巴擱在他胸口上,伸手去捏他俊美如仙的臉:「報答我,直到我滿意為止!」

她是那種施恩不望報的人嗎?是嗎?

「好。」雲崕想也不想即道,「但要先解決這些東西。」順勢從她手裡接過精弓。

馮妙君退開兩步。

等他再度挽開時,弓上又搭著一支長箭,其色鮮艷如血。

這時天空中的烏雲已經縮小,大量奔逃的黑煙令天空變得昏沉,仿佛經歷一場沙塵暴,馮妙君能看出它們逃去的方向,是來時的深淵。

但陽光下依舊有一團黑雲牢牢踞守,將整個深淵都遮在陰影之中——它們要給同伴爭取更多逃走的時間。

雲崕瞄準的就是它。

他是專業級選手,這麼彎弓射箭,姿勢不知道比馮妙君帥氣多少倍,放到外頭去要吸粉無數。她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研究他眼裡綻放的冰冷和殺意。

他從不曾在她面前表露過這樣的仇恨。

在這一片群魔亂舞、鬼哭狼嚎中,血箭離弦飛出,扎入烏雲之中。

「呼」,整個雲團突然著了火,一下由灰黑轉成了赤紅。

馮妙君立在地面上,似乎還能聽見半空中傳來被灼燒的黑影垂死的尖嘯聲。

她得承認,雲崕這一箭的威力比她要大上許多倍,竟是直接以黑影為燃料,催生了巨大的爆炸。

這一刻,世界的陰冷被火光碟機得一乾二淨,空氣變得滾燙,馮妙君似乎身處一個巨大的蒸屜之中。

半空中的雲團一下散盡,陽光普照山川,再也不留一絲死角。

亡命奔逃的黑影被陽光照見,立刻被灼出絲絲白煙。它們發出痛苦的嚎叫,飛得更快,可惜在潛入深淵之前就燃燒殆盡,不留一點殘渣。

但還是有一部分黑影逃進深淵裡,沉進無底的大洞。

即便直射下來的陽光猛烈,也依舊照不透那裡的黑暗。

隨著它們的逃逸,天地間安靜下來,瞭然無聲。

朗朗乾坤底下,已經沒有了一絲陰霾。陽光明媚,照亮了紅花綠樹和這個質樸的小院,還大地一片生機。

馮妙君推開院門,慢慢走到懸崖邊上往下探頭。雲崕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小心這些傢伙拚死反撲,它們並沒有走遠。」

底下的黑暗裡,有陰影在蠢蠢欲動。馮妙君甚至能感覺到,其中有目光審視著她,除了怨毒之外還帶著探究。

耳邊似乎還有一個聲音總在喁喁低語,帶著仇恨和不解:「為什麼要幫他!」

「現在要怎辦?」她累了,往後靠在這人懷裡,「總不能放任這個破洞不管吧?」要她來說,這個破洞就像是雲崕識海里出現的bug,若不抓緊修復,那些黑影早晚要捲土重來。「小洞不補,大洞吃苦。」

「別擔心。」雲崕指了指懸崖對面,「它們休想再踏出這裡一步。」

馮妙君凝目望去,發現覆蓋在深淵峭壁的堅硬冰層竟然開始「冒汗」,表面爆出一顆又一顆水珠,也不知是被方才的爆炸引動,還是汲取了陽光中的熱量。

水珠越化越多,變成了細小的水流。

與此同時,懸崖上方的冰瀑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融化。起先是越來越透明,而後就傳出噼啪聲響——

冰層表面爬滿了裂紋,又過十幾息,就在馮妙君的注視下四分五裂!

巨大的堅冰簌簌落入深淵的同時,山澗的瀑布亦開始飛流直下,帶著龐沛的水量轟隆隆瀉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掀起巨大的迴響。

從凝固到生動,也就這麼幾十息的功夫,巨大的天坑迎來了冰雪消融。

馮妙君和雲崕手挽著手立在崖上,欣賞對面的瀑布奔流。

瀑布寬達七里,狂暴的水流互相推搡著衝下懸崖,如萬馬奔騰,濺起無數碎玉瓊珠。

這時天光正好,蒸騰的水汽里架起一座虹橋,七彩氤氳。

「真是壯觀。」馮妙君喃喃低語。這個色調陰冷的,原本只有冰塊與岩石的世界,突然因為聲勢浩大的飛瀑而顯得生動無限。

她按了按額頭,企圖緩解這裡的疼痛:「那些怪物怕水?」

難道雲崕想用瀑布狂暴的水流將識海世界的缺口堵上?

「太小看它們了。」雲崕幽幽道,「光是流水,還奈何不了它們。你仔細聽聽,底下可有水聲?」

底下,指的自然就是深淵裡了。

馮妙君依言側耳細聽,認真道:「聽見了。」瀑布的水太豐沛,一時沒能從洞裡完全瀉出,於是從深淵底部累積的水面越來越高,水聲自然也越來越大。

雲崕點了點頭:「是時候了。」

話音剛落,天空一暗,陽光不見了。

他是這片識海的主人。不被外邪所侵時,他在這裡掌握一切,要風就有風,要雨就得雨。

馮妙君抬頭,只見夜幕低垂,哪裡還有太陽的身影?伴隨著昏暗一同降臨的,還有刺骨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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