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色暗淡。

微風不起。

百寶閣的掌眼師傅尼托關上房門,披上黑色的貂裘,檢查了一下懷裡的東西,朝著目標方向奔去。

片刻後。

內城一處偏僻的庭院。

「東西我帶來了,說好的錢……」

「噗!」

一抹血光,打斷了他的話頭。

透過燭光映照的窗扇,可以看到一個頭顱緩緩從脖頸滑落。

房間裡。

「父神在上!」

幾位黑衣人朝著冥神木雕跪地恭恭敬敬施了一禮,才有一人難掩激動,顫抖著拿起。

「想不到……」

掀開兜帽,露出滿是威嚴的五官。

若是有內城上層人物在這的話,定然能一眼認出,此人赫然是當今錢家家主錢問虎。

錢小姐的父親,霍公子的岳父。

一位超品強者!

此時的他眼泛狂熱,輕輕撫摸著手中的冥神木雕,就如虔誠的信徒,沒有一絲往日高高在上的威嚴。

「意外丟失的東西,竟然主動回到我等的手裡,果然是父神庇佑,此番定然能成。」

「神使。」後方一人聲音嘶啞,問道:

「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對手並不簡單。」錢問虎掃了眾人一樣,慢聲道:

「你們心中可曾退縮?」

「沒有!」

「為了父神而戰,我等無所畏懼!」

「請神使下令!」

眾人紛紛低喝。

「呵……」錢問虎面露微笑,語氣悠遠:

「我自然相信諸位的忠誠,冥神的信徒從不畏懼死亡,不過,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唔……」

「先把這具屍體處理掉。」

說著,他朝地上的屍體一指。

屍體赫然是帶著木雕而來的尼托,這位本想著賺一筆外快,卻不想竟然是狼入虎口。

錢未拿到,命卻丟了。

…………

「淅瀝瀝……」

細雨如簾,從天際落下,好似給世間萬物蒙上一層輕紗。

雨滴在屋檐上積累,最終沿著溝壑滑落,滴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屋內,熱爐鼎沸,溫暖如春。

內堂深似海,無錢莫進來。

身著蓑衣的周甲在內堂前站定,看著面前高高的門楣,無奈輕嘆一聲,摸了摸懷裡的東西,邁步入內。

「徐主管!」

來到櫃檯前,他從蓑衣下拿出一個黑色的布袋,遞了過去:

「你要的東西。」

「別亂說。」徐主管搖頭,面泛不悅:

「我這是在給你辦事,東西也是別人要的,說的好像是我討要好處似的,沒落到好反到得了個壞名聲。」

「不敢。」周甲垂首:

「勞煩徐主管取下雷元石。」

「你這兩天幹什麼去了?」徐主管輕嘆:

「不知道馬上就要寒月了嗎?」

「嗯……」周甲抬頭,眼神中難掩心中的煩躁:

「這有什麼關係不成?」

「當然!」徐主管聲音一提:

「每次寒月來臨,內庫就要重新清點一遍庫房裡的東西,清點過後封庫,過了寒月再說,期間不得擅動。」

「你這雷元石,已經入了庫,只能等過了寒月才能取出來。」

周甲張了張嘴,無奈道:

「徐主管能不能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徐主管搖頭:

「這是內堂的規矩,我一個小小的主管就是打工聽差的,幫不了你什麼忙。」

「徐主管。」周甲摸出一枚源石:

「我知道您神通廣大,勞煩想想辦法,我這邊真的有急用。」

「唔……」徐主管眼神閃爍,熟練的收起源石,沉吟了一下,方道:

「其實你已經符合條件,按理來說就算是拿走雷元石,也沒什麼,畢竟解封后它也是你的。」

「走走便捷程序,也沒問題。」

「不過這事我自己一個人說了不算,還要內庫的幾位同僚幫忙,咱們都已經是老熟人人,幫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但那幾位憑什麼幫你?」

周甲沉默,良久才點了點頭:

「徐主管說的有道理。」

「這樣吧。」徐主管身軀前傾:

「你再拿幾斤黑玄石,這件事我就幫你搞定,怎麼樣?」

周甲挑眉。

幾兩也就罷了,還要幾斤,人的貪慾果然是個無底洞。

罷了!

心中一嘆,他面露笑意應承下來:

「也好!」

目送周甲離開,徐主管嘴角上揚,隨手把東西扔進柜子里。

「老徐。」

旁邊一人至始至終抽著旱煙,見狀瞥了一眼,道:

「別做的太過分,兔子急了還咬人哪,適可而止就行了。」

「放心。」徐主管淡笑:

「這個姓周的如果有什麼背景,早就已經使了,還用來來回回跑那麼些趟,再說我要的也不多。」

「下次吧!」

他抿了口熱茶,面無表情道:

「下次就給他。」

「下次?」

同事搖頭。

徐主管可是有守財鐵龜的稱呼,每次都說下次,每次都有下次,人的慾望是永遠填不滿的。

有這錢,還不如走長老、執事的關係,總能省些麻煩。

不過這都是別人的事,他也懶得管。

…………

徐主管知道自己不讓人喜歡,在這霍家堡難免會被人盯上。

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

六品的修為,內堂堂主的背景,想要朝他動手,還真要掂量掂量,看看劃不划得來。

而且他下工之後,從不走偏僻的地方,不是與人同行,就是穿過人來人往的集市直接回住處,不在外面多待。

就連外出聚餐,也是非內城不去。

多年來,一直沒出過事。

「浪里噶浪……浪里……」

提著切好的肉片,披著蓑衣,徐主管口中輕唱,在雨幕中慢悠悠沿街而行。

今天運氣不錯,有兩個冤大頭找上門來,再加上之前的收穫,這個寒月當能過的輕輕鬆鬆、舒舒服服。

就是外面的局勢越來越緊張,也不知道事態如何發展。

不過不論如何,手裡有源石,心裡就有底氣。

「嘩啦啦!」

雨,越下越大,漸漸從雨幕化為雨簾,拍打在蓑衣上,噼里啪啦作響。

「讓開!」

「讓開!」

這時,幾匹矯健的白鬃馬在騎手的操控下狂奔而來,路上的行入紛紛避讓,依舊難免被泥水迸濺到。

「霍家的衛隊,這是有急信?」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是啊!」

眾人議論紛紛,徐主管則是輕輕搖頭,轉身欲走。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中似乎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要張口,咽喉處陡然一涼,渾身氣力飛速消散。

同時。

腰間的錢袋也悄然滑落。

『我的錢……』

噗通!

屍體仰天倒地,鮮血混著雨水流淌。

周圍的人先是一靜,隨即有人大吼:

「殺人了!」

瞬間大亂。

…………

周甲遞過去徐主管的身份銘牌,在齊姓主管審視的目光下面色不變。

「你說……」

齊主管眯著眼,冷聲開口:

「昨天老徐答應你,讓你今天來取雷元石?」

「不錯。」周甲點頭:

「這銘牌就是徐主管親自交給我的,難道還能作假不成?」

「你放屁!」

齊主管怒吼:

「昨天老徐在街上被人殺了,他什麼時候給你的承諾,我倒想問問,你從哪得來的銘牌?」

「徐主管死了?」周甲眼泛驚訝,隨即輕輕搖頭,音帶感慨:

「真是可惜,那麼好的一個人,這段時間他沒少幫我的忙,本打算好好報答,想不到……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說著,一臉惋惜。

「你少給我裝爛好人,我看他就是你殺的!」怎麼說也是相處好幾年的同僚,齊主管忍不住怒吼:

「我這就通知刑堂,讓他把你抓起來好好審問!」

「如果閣下有證據的話,請隨意,周某自問站得穩行得正,從不做違心事。」周甲收起表情,淡然看著對方:

「不過,雷元石是不是該拿出來了?」

「你……」

齊主管一愣,正要咬牙怒吼,與對方眼神對視,心中突然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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