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

一道人影正自演練拳法。

人影動作緩慢,卻力大勢沉,拳出之際引得勁風呼嘯。

拳出。

拳鋒所及,數米開外的草木微微傾倒,地面上的灰塵更是被無形勁力推出一道弧形。

拳落。

悶雷轟鳴,明明距離地面還有三尺,夯實的地面已然無聲下沉,更浮現一道道裂縫。

踏步、縮肩、猛撲、出拳……

偌大庭院,在那人影舞動拳法之際,竟也似乎變的逼仄起來,好像已經難以盛放一人。

人影的一舉一動,都能引得勁風呼嘯,偏偏又控制住丈許之內。

就如一頭恐怖的凶獸,渾身勁力內斂,看似平平無奇的動作,卻能讓人碰之非死即傷。

時而拳掌變換,勢如奔雷,連環拍擊下,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悍然直衝十餘米之遠。

所過之處,摧枯拉朽。

五行拳!

奔雷掌!

一則是金煌一脈拳法,一則是鐵元派傳承,與紫雷刀法自不能相比,威能卻也不弱。

一法通,則萬法通。

身懷宗師境界斧法的周甲,即使沒有掌兵天賦,習練拳掌功夫,依舊能夠進步如飛。

畢竟,武道之中,某些東西彼此相通。

不過練習拳腳功夫,對他來說只是以備不時之需,相較而言,還是兵器性價比更高。

「呼!」

拳掌一收,場中陡然一靜。

周甲雙眼微眯,氣勢內斂,雖未有所動作,偌大庭院卻陡起陰風,寒意悄然瀰漫開來。

「唰!」

寒光乍現,劍光映入眼帘。

一抹軟劍自他腰間閃現,直刺虛空。

陰風奪命劍!

陰風瑟瑟發寒,劍光攝人奪魄,庭院好似突然進入臘月寒冬,角落裡的草木也結出白霜。

此等劍法,堪稱駭人聽聞。

常人與之對敵,怕是還未與劍相觸,就被那好似蝕骨陰風一般的劍意侵蝕,命喪當場。

黑鐵武技!

凡階。

武技講究的是勁力運轉,招式玄妙。

其中根據功法不同,有強有弱,弱者如披風刀、猛虎拳之類,精妙處全靠搬運氣血。

強者,如奔雷掌、奪命劍等等……

雖然招式玄妙,爆發力十足,終究屬於凡階武學。

而黑鐵武技,在此基礎上還講究神意,融精氣神為一體,方能發揮出匪夷所思之能。

其中,也有強弱之分。

弱者如奔雷斧,只有修煉到極高境界,且藉助雷元石這等外物,才能真正激發雷霆之力。

而紫雷刀法,則是其中翹楚。

刀意涌動,雷霆相隨,威能之強,更是碾壓一眾武學。

不過想要把此等武學修煉有成,也非易事,唯有精氣神充足之人,才可修成乃至施展。

場中劍光肅殺,但論及威能,實則遠不及紫雷斧法,倒是其中的韻味,透著股圓融無礙、不假外物。

陰風奪命劍:大圓滿!

「唰!」

劍光一收,縮回腰間,周甲面上也露出滿意笑意。

大圓滿境界,代表著這一門武技已經盡數明悟、掌握,對其中招式的理解,堪稱宗師。

唯有武學宗師,才可把其他武技,融入到自家武學當中,進而推陳出新,更上一層樓。

而把一門武學修至大圓滿,何其艱難?

常人不能,

周甲能。

藉助掌兵特質,他修煉兵器武技從來沒有關卡一說,只要修煉,就可增加熟練、感悟。

直至大圓滿。

一如奪命劍、奔雷斧……

而今終於有一門黑鐵武技,被他修至大圓滿境界。

不僅如此,早在兩個月前,周甲就從天虎幫藏書樓里,尋到了一門可以相融的劍法。

陰殺十三式!

這是一門黑鐵武技,殺意驚人,劍法幾如癲狂,修煉之人稍有不慎,就可能成為殺人狂魔。

閉上眼。

陰殺十三式的招式一一浮現腦海。

關於陰風奪命劍的感悟,也接連呈現,隨即陰殺十三式一一拆解,融入到陰風奪命劍之中。

識海光幕閃爍、變換。

陰殺奪命劍:精通!

「唰!」

周甲睜眼,軟劍再次彈出,陰冷肅殺的劍光當空划過一道弧線,刺入數丈開外的牆縫。

流光轉逝!

一劍封喉!

相比起此前,劍法招式更加精妙,劍意越發陰冷肅殺,但因為是初學乍練,反到破綻更多。

威力,也變弱了一些。

不過這沒關係。

以後多加習練,就好了。

「從熟練度看,陰殺奪命劍的威力雖不及紫雷斧法,卻已相差不多。」

收起軟劍,周甲若有所思,眼神來回閃動:

「如此說來的話,豈不是可以不停把武技修至大圓滿,然後朝上面繼續疊加武技增加威能。」

「多來幾次的話……」

「白銀武學,也能堆出來!」

「不對!」

周甲眉頭一皺:

「我似乎,從未聽說過有白銀武學?」

不論是內門,還是金煌一脈,乃至天虎幫等黑鐵,似乎從未有人提過白銀高手是怎樣的存在。

而在大林王朝時期,先天就已是巔峰。

當時赫赫有名、威震一方的武林大宗師,論修為、實力,也不過堪比黑鐵中期而已。

墜入墟界,依靠斬殺凶獸,屏除門戶之見,經有三百多年的發展,才有今日的武學境界。

關於白銀強者。

世人知之甚少,僅有的寥寥記載,也是把他們當做另一種物種,一種非人的強大存在。

而不論內門還是外面,功法似乎修至黑鐵後期,就是極限。

雖然理論上都能突破極限,但好像從沒有哪一位,是依靠修煉功法突破至白銀等階的。

其間,發生了什麼?

「噠……」

一聲滴水聲,打斷了周甲的沉思。

搖了搖頭,他不再去想。

現在的他,距離黑鐵還有一段距離,白銀更是不知猴年馬月,現在想再多,也毫無意義。

邁步行至滴水之處,這裡是一個簡易磨盤,上了絞繩,一些淺白色的草莖被積壓出汁。

若是有精通辨識草藥的人在此,定能一眼看出,那白色的草莖,赫然是一根根躡空草。

五十年份的躡空草!

編織出來的衣物,有輕身之效,而今竟如此粗糙的積壓,草莖近半被廢,簡直暴殄天物。

周甲心中自不會這麼想。

對他來說,只要草種還在,大批量催生五十年份的躡空草,也不過是十餘日功夫而已。

倒是汁水,傳聞能讓人洗筋伐髓,身輕如燕,千年躡空草的汁水能讓普通人日行千里。

五十年份自沒有那麼大功效,但質不如量來湊,上百根躡空草積出的汁水,總比一根強。

白色的草莖,積壓出的汁水竟然呈墨色。

墨色汁水滴滿酒盅,好似粘稠的液體,盪開一層層波紋。

這一酒盅,重達十餘斤!

端起酒盅,周甲審視片刻,一飲而盡。

汁水苦澀難耐,更是引得腸胃躁動,讓他面容扭曲,良久才恢復過來,口吐一口濁氣。

「唔……」

睜開雙眼,活動了一下手腳,似乎並無什麼變化。

「可惜!」

輕嘆一聲,周甲無奈搖頭。

看來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數日後。

終於顯出藥效。

一種通透感,出現在身上,好似天地間的一切,都能感知的更加清晰,尤其是微風。

輕輕一躍,風力隨之加持。

增幅並不大,甚至遠不到半成,但對周甲來說,已是意外之喜。

他一直不善輕功,此前追殺幾個年輕人,都要奔波數十里,而修煉輕功性價比又不高。

躡空草的汁液,倒是一個方便法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周甲加大躡空草的催生數量,每隔一段時間,都服食些許汁液。

身法,也越發靈動。

輕功不足的缺點,也漸漸得以彌補。

*

*

*

西城賭坊。

周甲背負雙手,立於二樓,隔窗朝下看去。

「主管。」

溫仲滿臉大汗,不時拿著手絹擦拭,低聲道:

「就是下面那個人,從拿著一枚源錢進入賭坊,已經贏了六千源石,接下來怕是還會贏更多。」

「嗯。」

周甲緩緩點頭。

六千源石對於賭坊來說並不多,關鍵是信心,而且有出無進,不論是誰也承受不住。

「洛風也不是他的對手?」

賭桌上,僅有兩人對賭。

其中一人就是坐鎮賭坊的洛風,不過曾經的千手之稱,早已不復,反倒是多了個鐵手的稱呼。

他被人斬去一臂,後來花大價錢按了一個金屬手臂。

實力倒是不減反增,但卻無法做太過精細的動作。

對付普通賭徒,靠著他的經驗,即使手臂不行,洛風依舊十拿九穩,但此番對手顯然不一樣。

他的對手是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留有三寸鬍鬚,三角眼不時閃爍幽光。

身上寬大的袍子,內里卻是骨瘦如柴的身量。

「嘩……」

喧譁聲,再次響起。

端坐在賭桌對面的洛風面色發寒,雙眼死死盯著對方的牌面,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

「我輸了!」

「若是沒被人斷手,洛執事未必不敵。」樓上,溫仲擦著汗,低聲道:

「但現在,不是他的對手。」

「查出來來歷沒有?」周甲表情不變。

「還不清楚。」溫仲開口,見周甲眼神微動,心頭下意識一跳,急急道:

「不過他此前在鄒執事私設的暗坊出現過,自鄒執事死後,此人就消失不見,直到現在才露面。」

「此人綽號鬼手,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但賭術極其了得。」

「嗯。」周甲緩緩點頭:

「三娘還沒來?」

「已經過去兩撥人去催了。」溫仲眼泛焦急:

「要不然,我再讓人過去看看?」

「不必了。」周甲輕輕搖頭:

「再看看。」

「這……」溫仲面色微僵:

「是。」

想了想,他又道:

「主管,要不然等下,我們……」

他比劃了一個斬首的手勢,眼泛狠辣。

做他們這一行,手上又豈會沒有沾染人命,有那不識抬舉的,斷臂、挖眼更是常事。

「唔……」

周甲面露沉吟,隨即朝著人群中的幾人指了指:

「查一下,他們的來歷。」

「他們?」溫仲一愣,隨即回神:

「他們是一夥的?」

「是,屬下這就去!」

溫仲身體肥碩,但動作卻是絲毫不慢,沒過多久,就小跑著從樓下奔了上來,氣喘吁吁道:

「主管,查出來了,鬼手身後還真的有人。」

「哦!」周甲挑眉:

「說來聽聽。」

「是錢家!」溫仲道:

「鄒執事背著我們開設的賭坊,用的就是錢家的地盤,他們之間應該有著合作關係。」

「主管料理了姓鄒的,暗坊就關了門,前不久那裡經過重新修整,這是要正式立場子了。」

「這鬼手,就是錢家請來看場子的人!」

「哼!」

他冷冷一哼:

「此番過來,怕是要立威!」

「拿我們立威,他們好大的膽子!」

「錢家。」周甲若有所思。

「周主管,你找妾身?」這時,一個甜膩的聲音響起,人未至,一股香風已經撲面而來。

兩人回首,就見一位模樣嬌媚的女子行上二樓。

女子膚白貌美,卻讓人看不出年歲幾何,內有鵝黃小衣、外罩一層薄紗,長裙拖地,盡顯上半身優美身段。

此即含媚帶笑,雙眼好似帶著濃郁不化的深情,看向周甲。

「三娘來了。」

周甲面色不變,伸手朝下一指:

「我這裡來了一位惡客,等下還要勞煩你出手,價錢方面好說。」

他雖然有著聽風特質,但卻不通賭術,有些賭法就算是聽風也不好使,只能請外援。

「周主管說笑了。」三娘甜甜一笑:

「都是天虎幫的人,妾身雖在東城賭坊,卻也不是外人,既然這裡有了麻煩,又豈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咦!」

「是他,鬼手。」

看清下方賭客,她眼神微變。

「你認識?」周甲眯眼。

「見過幾面。」三娘以手捂嘴,笑意嫣然:

「城中厲害的賭道高手沒幾個,就算不認識彼此也有所耳聞,這老傢伙跟我打過交道。」

「可惜……」

她美眸轉動,音帶遺憾:

「若是洛風的手完好無損,未必不如鬼手,現今卻是不成了。」

「正要勞煩三娘。」周甲拱手:

「待此事了結,周某當登門拜謝。」

「周主管客氣了。」三娘面色一正,道:

「不過,對上此人,妾身也無必勝的把握,還望主管知曉。」

「無妨。」周甲點頭:

「不輸面子,就可。」

「這倒沒問題。」三娘表情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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