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居。
石城內一處雅致客棧。
客棧位於內城河四水交匯之地，立於樓上，可觀城中水脈走勢，引人入勝，因而得名。
這一日。
客棧清空了外客，只為宴請兩人。
「請！」
「兩位請！」
伴隨著屋門打開，天虎幫長老曾從龍熱情相迎。
「哈哈……」
曾從龍身量不高，嗓門卻很大，滿臉絡腮鬍更顯豪氣，不過此人名聲，多以毒辣陰險著稱，只能說人不可貌相。
他大笑相迎，抱拳拱手：
「今日一早曾某就感覺精神抖擻，一直心有不解，直到聽聞有貴人來臨，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在等諸位。」
「徐公子，久仰久仰！」
「這次就是蔡兄吧，玄天盟內門黑鐵，果真不凡，與我們這些野路子出身的天差地別。」
「曾長老客氣了。」蔡齊拱手。
徐裳點頭示意，視線則不由自主被對方身後那白衣女子給吸引過去，久久不願移開。
女子面容姣好、體態婀娜，肌膚光亮如玉、美眸好似燦星，簡簡單單的施禮，就讓人印象深刻。
白衣勁裝打扮，更是多了份女兒家少有的英氣，英氣中帶有柔弱，讓人不由心生保護欲。
眼眉帶媚，面有神輝。
嫵媚！
聖潔！
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一對詞，放在此女身上，卻似乎理所當然，好似得到奇妙的平衡。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蔡齊，也不由心中暗贊一句。
好一個女子！
「徐公子。」
女子聲音清脆，好似百靈鳥歡暢，也讓徐裳回神：
「小女子清雪，見過公子、見過前輩。」
「原來你就是清雪姑娘。」徐裳雙眼一亮，忍不住道：
「果然是人如清風、膚如白雪，今日能見姑娘，真是徐某人三生有幸，不枉來此一遭。」
「徐公子。」
清雪美眸微翻，含嗔帶羞。
初次見面，就這麼說，已經算是失禮，不過她表情嫵媚，即表達了不悅，又不會讓人不喜。
尺度拿捏的恰到好處。
「哈哈……」
「來！」
曾從龍伸手示意：
「曾某已經備好了酒菜，就等兩位入座，石城不如內門，小地方，兩位別介意在下怠慢。」
「不敢。」
興許是清雪的原因，徐裳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精神抖擻，就連眼裡似乎都帶著光：
「兩位先請！」
他雖是凡階，但身為徐家子弟，來往之人皆為黑鐵，倒也毫不怯場。
只是身份，就已不同。
四人相繼坐下，推杯換盞，氣氛也越來越熱切。
尤其是清雪，初見此女，白衣勝雪、英氣逼人，似乎極難親近，酒桌上卻表現的八面玲瓏。
尤其是對徐裳的態度，若即若離，時而嫵媚一笑，更是幾乎把人的魂魄都給勾出來。
「自幫主遇害，天虎幫人心惶惶，又有豺狼在周圍虎視眈眈。」
曾從龍放下酒盅，長嘆一聲：
「俗話說，人心齊、山嶽移，我們幾個老傢伙都清楚，天虎幫不能繼續再這樣亂下去了。」
「幫主人選，必須儘快定下！」
蔡齊、徐裳對視一眼，都是一笑掠過。
現如今的天虎幫，就是一灘渾水，他們作為外人，對裡面的道道毫不知情，自不會貿然插手。
一股香風飄來，清雪靠近徐裳坐下，笑道：
「其實幫主人選，也就那麼幾位，選誰都差不多，我們只是擔心為了這個位置鬧得不愉快。」
「到時候，親人悲、仇人快。」
說著，伸手端起酒杯送到徐裳唇前：
「徐公子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美人在側，姣好身段探手可攬，溫熱氣息幾乎透過衣衫緊貼皮膚，也讓徐裳心頭髮熱。
當下連連點頭：
「清雪姑娘說的是。」
「曾兄。」蔡齊見狀急忙開口：
「這是天虎幫的家務事，我們作為外人，不太方便插手。」
「蔡兄多慮了。」曾從龍搖頭：
「幫主人選是誰，莫說蔡兄，就算是曾某也說了不算，只是不想讓幫內再起紛爭而已。」
「若是兩位能說合幾句……」
「不可！」
「沒問題！」
蔡齊的話，被徐裳揮手打斷：
「我們是做生意的，自然也不想石城混亂，若是能早早解決這般的事，也方便以後。」
「蔡叔，你說是嗎？」
蔡齊面色微沉。
對方說的好聽，到時候怕就不只是如此了，一旦參與進去，再想乾淨脫身只是妄想。
「此事還早。」清雪笑著給兩人斟滿酒水，道：
「再過不久，就是徵兵之時，這段時間就算是幫主人選，也需放下，興許到時候已經有了決定。」
「清雪姑娘說的是。」徐裳點頭，下意識朝對方靠了靠。
兩人肩臂相貼，笑意盈盈，距離也越來越近，甚至就連彼此的呼吸都能夠清晰感知。
「喝酒，喝酒！」
曾從龍舉杯，恍若未覺：
「說起來，裘副幫主之子應辰，也是玄天盟內門弟子，只不過他一直待在石城，未曾有機會請教內門高人。」
「蔡兄有時間，不妨指點一二。」
裘應辰，
這次天虎幫幫主人選之一。
蔡齊皺眉，正要開口拒絕，雙耳突然一顫。
「嗯？」
清雪也停下手上的動作，與徐裳嬉笑的表情變的凝重，美眸泛起疑惑，側首朝外看去：
「好像……」
「彭！」
一聲悶響，曾從龍猛然拍案而起，勁風沖開門窗，脆弱的窗紙更是四分五裂，他怒目圓睜朝外怒吼：
「好大的膽子，竟敢來這裡鬧事！」
「呼……」
「噗！」
「咣當……」
聲聲異響，從外面傳來，聲音來自四面八方，更伴隨著時不時的慘叫哀嚎，也讓屋內幾人面上變色。
他們眼中有驚，心中更怒。
這裡可是石城。
幾人都是城中最為頂尖的人物。
竟有人敢來這裡鬧事？
「清雪！」
一個嘶啞之聲，隨風飄來，忽東忽西，位置讓人難以琢磨：
「殺了我血藤樓的人，拿了我們的東西，還想脫身，真以為成就了黑鐵就能肆無忌憚不成？」
「血藤樓？」
「怎麼會！」
幾人面色大變，騰身相繼躍出屋外。
院內。
原本安插在外圍的護衛，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屍體，僅剩的護衛，也在面對諸多黑衣人的圍攻。
這些黑衣人手段毒辣，有攻無守，個個悍不畏死，即使斷臂也不吭一聲，拼著重傷也要反砍對手一刀。
如此兇殘的手段，即使護衛實力強些，竟也不是對手。
一個個，接連身死。
不過片刻功夫。
河畔居就已屍橫遍地，血腥味撲鼻。
「血藤樓暗衛！」
這等手段讓曾從龍面色繃緊，閃身沖向廝殺的戰場。
「唰！」
一道黑影從暗處撲來，身在半空揮動雙拳，拳影重重，把曾從龍硬生生給轟落在地。
「黑鐵！」
蔡齊、清雪雙眼一縮，正要有所動作，又齊齊停下腳步。
一股冰冷殺機，隔空罩來。
殺機如有實質，刺骨冰寒，周遭草木瞬間結霜，感知中夜幕星光似乎也變的暗淡起來。
還有高手！
「噠……」
黑暗中，一道人影緩步行來。
來人身材高大、魁梧，面上帶著一個血紅詭異面具，在諸多暗衛的簇擁下，猩紅眼眸隔空落在兩人的身上。
「清雪？」
「血藤樓樓主？」
清雪美眸眯起，隨即搖頭：
「不可能，你不是他，老吳說過血藤樓樓主已死，你到底是誰？從哪裡得來的泣血鬼面？」
「我是誰不重要。」周甲聲音淡漠：
「東西在哪？」
「哼！」清雪冷哼：
「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裡可是石城，你這種見不得光的人也敢露面？」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周甲搖頭，看向蔡齊：
「此事與閣下無關，是我們血藤樓的私事，還請退到一邊。」
「放肆！」不等蔡齊開口，徐裳已經怒道：
「藏頭露尾的東西，也配在這裡大言不慚，蔡叔，出手教訓教訓他，清雪放心，不會有事的。」
清雪聞言，回以一笑，也讓徐裳心花怒放。
蔡齊表情不變，只是冷冷看著周甲：
「閣下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呵……」周甲輕呵：
「徐家，好大的面子！」
「看來你知道。」蔡齊昂首：
「那還不趕緊滾開！」
「看來是你不明白。」周甲搖頭：
「強龍不壓地頭蛇！」
「不要以為成就了黑鐵，背靠徐家，就能目中無人。」
「既如此，我不介意讓你明白一個道理！」
「這裡是石城，不是內門駐地，一個黑鐵初期，徐家、內門的背景在這裡都起不到作用。」
「你們！」
「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聲音裊裊，人影飄忽，場中兩人同時繃緊身軀。
蔡齊心生警惕之餘，又感覺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古怪，似乎對方說的話，聽著極其耳熟。
在哪裡聽過？
「小心！」
清雪的低喝，讓他瞬間回神，周天勁席捲全身。
「清雪？」
周甲身影晃動，瞬間逼至兩人的近前，一雙猩紅眼眸盯著清雪，聲音在空氣中迴蕩：
「你身上的氣息，讓我感覺很是熟悉。」
「你到底什麼來歷？」
他之所以說那麼多話，不是囉嗦，而是在這清雪的身上，確實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像……
霍家堡的王夫人！
「哼！」
清雪低哼，屈指輕彈。
指箭術！
這是一門在費穆世界流傳甚廣的法術，可以從指尖迸發勁氣，威力可大可小。
小，
僅有些許勁風。
大，
可洞穿數丈開外的牆壁。
但就算是認識不少費穆世界轉職法師的蔡齊，也從未見過，眼前這等恐怖的指箭術。
一道道勁氣，洞穿空氣，極致的速度甚至引起氣爆，一團團肉眼可見的氣浪在身前炸開。
勁氣直衝數十米，接連洞穿兩道青石壘就的牆壁。
不止一箭！
剛才還氣質嬌柔的清雪面色一寒，十指連彈，無數道氣勁在空氣中激射出道道漣漪。
霎時間。
身前數十米，被無數道氣箭盡數覆蓋。
兩排長達十餘米的青石牆壁，瞬間多出無數洞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遲了一瞬才響起。
「嘶……」
蔡齊雙眼一縮，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後方的徐裳更是渾身崩緊，下意識連連倒退數步，再看清雪的目光，也多了一份懼意。
「叮叮……噹噹……」
周甲立於氣箭的籠罩範圍之內，身周劍光躍動，陰風呼嘯，硬生生抗住來襲的氣箭，聲音也變的冷然。
「你到底是誰？」
「初入黑鐵，卻有著如此雄厚的源力，施展的還是費穆世界的法術，我聽說你不久前明明未曾習武！」
從楊玄查到的消息看，這位清雪平時的表現雖然頗有心機，但修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氣質，
也與現今不同！
此等絕色，以前不可能不出名，也就是說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僅發生在數月之間。
「你的話太多了。」
清雪冷哼，以氣箭術壓制之際，長袖揮舞，數道流光罩落：
「蔡前輩，還請出手，此人禍亂石城數十年，滿手鮮血，乃衙門、玄天盟通緝的要犯。」
流光落下，有的化作無形大山，有的演化千百鎖鏈，有的更是殺機冷厲、透骨冰寒。
竟全都是威力不凡的法術！
「好！」
蔡齊眼神閃動，飛身撲上。
他同樣不解清雪的身份，但這無所謂，對方爆發的實力，足可以壓制任何黑鐵初期之人。
就算中期，也要嚴重受限。
自己再從旁出手，定能解決來人。
至於清雪身份的問題，等解決了『血藤樓樓主』，回稟宗門就是，自然會有人前來詢問。
乾坤一擊！
大周天拳法勢如囊括一切，已破兩竅的周天勁，更是能讓黑鐵中期高手，也要暫避。
並非每一門黑鐵功法，都要破十關。
周天勁，僅有六重。
已開二竅的蔡齊，在偌大石城，能碰得上的對手實則寥寥無幾，也難怪他氣勢十足。
拳勁與劍光相撞，正欲破開劍勢，突然心頭一跳。
不對！
來人的實力遠比想像中的要強！
「轟……」
在他驚疑不定的瞬間，狂暴的劍氣，呼嘯而起。
好似一片漆黑的夜幕自周甲身上湧現，瞬息間覆蓋八方，感知中一切盡皆化作黑暗。
陰殺奪命！
大圓滿！
劍意壓制！
「噗噗……」
劍刃切割肉體的聲音響起，蔡齊心頭髮寒，拳勁瘋狂爆發，卻止不住身上傷口越來越多。
而劍意籠罩的核心，並不是他。
是清雪！
「啊！」
突然。
黑暗中傳來一聲尖叫。
叫聲如同萬千剛刺扎入耳膜，徐裳如遭重擊，身軀踉蹌倒退，蔡齊也忍不住悶哼一聲。
「呼啦啦……」
清雪背後，一頭詭異的黑影憑空浮現。
黑影長著一雙類似蝙蝠的翅膀，半具身體藏在清雪體內，另外半截軀體漂浮在半空。
一種神聖、死亡的氣息，伴隨著翅膀的張開，從黑影體內湧現。
「死！」
「死！」
清雪、黑影同時低吼，聲音重重疊疊，更有數道內蘊毀滅之力的光暈，朝著周甲轟去。
這一瞬間，她身上的氣息，也猛增數倍。
黑鐵中期巔峰！
不過興許某些方面的不適應，讓『它』不能施展太過複雜的技巧，只能運用指箭術這類最基礎的法術。
「哼！」
周甲冷哼。
暴力！
玄兵戰甲下，肉身再次一漲，狂暴的劍氣隨之擴張，竟是把河畔居小半庭院囊括在內。
漫天劍氣交織成網，朝著內里的一切瘋狂剿殺。
「噼里啪啦……」
霎時間，房屋倒塌、碎裂，無數山石四分五裂。
「轟！」
一道道人影被劍氣轟飛，身在半空就已口吐鮮血。
更多的。
則是被無窮無盡的劍氣絞成漫天碎肉。
「走！」
遠處的曾從龍心頭狂跳，猛然爆發全力把楊玄暫時逼退，身形幾個閃爍，提起驚慌失措的徐裳就朝外逃去。
同時手一抬，激發天虎幫長老特有的傳訊信號。
口中更是大喊：
「血藤樓樓主在此行兇，速來捉拿！」
「樓主！」
楊玄本欲追殺，見狀急忙停下腳步朝場中看去。
場中劍光散去，周甲立於場中，身前躺著兩具屍體。
赫然是一臉驚恐的蔡齊，和有些詭異的清雪。
他若有所思，輕輕揮手：
「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