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鵬身高馬大,體型魁梧,身法竟出人意料的輕靈敏捷,沉重的身軀能腳踏草莖而不折。

在山林間飛掠,更是無聲無息。

這點,其他幾人中,僅有傳奇法師科林之徒海蒂藉助源術能夠做到。

「噠……」

胡鵬突然腳下一頓,停下身法。

「胡兄,怎麼了?」史錫抬頭看去。

「有些不對勁。」胡鵬面色發白:

「我們的方向偏了!」

他可以賭咒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走錯路,但不知道為什麼,不知不覺間就偏移了方向。

「偏了多少?」

海蒂上前一步,她本就身量夠高,今日又換了一雙高跟水晶鞋,更是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不太多。」胡鵬定了定神,試探著伸手:

「本來應該是那個方向,但我們走的方向有些偏南。」

「胡兄。」史錫一臉古怪看著他:

「你指的方向,就是南邊。」

「啊!」

胡鵬面色慘白。

他明明指的是西方,即使有些偏南,卻也相差太多。

「胡大俠不必擔心。」海蒂見狀,緩聲開口:

「這類存在本就善於操控人心,讓人感知錯位再正常不過,接下來由玉葉在前面帶路吧。」

「你在後面指路。」

「玉葉姑娘?」胡鵬略有詫異看去。

幾人中,當以任玉葉的修為最差,而且她太過年輕,性格跳脫,實在讓人無法信服。

「放心。」海蒂開口:

「我們這麼多人,玉葉最為清醒。」

「嘻嘻……」任玉葉輕笑:

「胡大俠不放心我?」

「不敢。」胡鵬定了定神,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一枚玉牌,方道:

「有勞玉葉姑娘走在前面。」

為了此行,他準備了不少定心凝神的寶物,自信就算直面那『怪物』,也能保持一定的清醒。

現今看來,想的有些太理想了。

那『東西』留在胡老大身上的手段,即使還有很遠的距離,依舊能夠扭曲他的感知。

就不知。

這位任玉葉有何手段,竟讓其他人如此信服?

接下來的路一如海蒂所言,任玉葉絲毫不受外來的影響,按照既定的方向,一路直行。

每隔一段時間,海蒂就停下來施法讓胡鵬保持清醒,不受外來意念影響,繼續指點方向。

「不急於一時。」

看了看天色,史錫提議道:

「休息一夜,明日天亮後再走吧,再往裡怕是不能睡了。」

「也好。」

其他人從善如流。

…………

兩日後。

一行人出現在某處高坡。

胡鵬雙眼緊閉,額頭冒汗,身軀來回顫抖。

距離他口中的方向越近,那東西對他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其他幾人同樣面泛憔悴,眼中浮現血絲,只不過某種執念,讓他們一直堅持到現在。

兩日不睡,對於黑鐵高手來說實則不算什麼。

但一行人顯然被某種存在盯上,一路上各種幻覺接連出現,讓她們時刻繃緊著精神。

一直如此,就算是黑鐵也受不了。

「是催夢草。」海蒂彎腰拔出一根藍色的植物,隨手仍在一旁,道:

「這種東西分泌出來的味道,會讓人精神放鬆,嗜睡貪困,都小心些,距離應該不遠了。」

胡鵬繪有山谷附近的地勢圖,只要來到附近,沒有他指路,其他人也可尋到目的地。

至於催夢草。

這附近幾乎滿地都是。

通常而言,唯有擅長操控他人夢境的『怪物』附近,才會長這麼多催夢草。

這也從側面說明,她們距離目標所在,越來越近。

繼續前行沒有多久,一片霧氣籠罩過來,一行人進入其中,瞬間失去了對方向的感知。

「玉葉!」

「嗯。」

任玉葉揉了揉眉頭,面上顯出無奈,不過還是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地上閉上雙眼。

多日來的疲憊,加上催夢草的影響,轉瞬就讓她混混睡去。

海蒂手持法杖立於她身邊,一層幽幽光暈把兩人籠罩,光暈如水,不時泛起細微漣漪。

無形的波動掃過,她美眸隨之一亮。

「不要!」

「不要啊!」

「……」

沉睡的任玉葉像是做了什麼噩夢,嬌軀不時顫抖,口中尖叫不停,秀眉緊皺滿面惶恐。

「史兄。」

胡鵬面帶擔憂:

「這樣真的沒事嗎?」

這一路上,每次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都是讓任玉葉睡著引來那東西,然後施法解決。

目前來看一切順利,那怪物似乎還受了傷。

但……

任玉葉能受得了?

他可是知道那東西的恐怖,莫說僅是黑鐵初期,就算是黑鐵巔峰高手,也未必好使。

「放心。」史錫輕笑:

「玉葉姑娘不會有事的,她的神可不止在這裡。」

「嗯?」

胡鵬面露疑惑,不過對方明顯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打算。

片刻後。

任玉葉嬌軀一僵,一股詭異的波動透體而出,橫掃周遭,身下的雜草更是如利刃削切紛紛斷裂。

唳!

無聲的唳叫,在眾人腦海迴蕩,震的幾人搖搖欲墜,史錫、胡鵬更是有血液從鼻竅流出。

「醒來!」

海蒂低喝,聲音如一股涼意湧入腦海,讓人瞬間驚醒。

「走!」

「這邊。」

「它怒了,說明我們距離它越來越近。」

海蒂伸出法杖朝前一指,同時攙扶起醒過來的任玉葉。

「剛才怎麼了?」

「我的頭怎麼有點痛?」

醒過來的她,似乎渾然不記得自己夢裡經歷了什麼,兩眼茫然,不過精神一如既往。

胡鵬挑眉。

果然。

任玉葉,似乎能免疫那怪物的精神影響,甚至還能反傷怪物。

她是怎麼做到的?

『神』不止在這裡,神不在自己身上,還能在哪裡?

…………

一片迷霧之中。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瀰漫在空氣中的無形威壓,也一直在增加,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行了!」

胡鵬面色慘白,雙腿顫顫,兩眼無神:

「我撐不下去了!」

「我需要休息,我要睡覺,就算是死,也讓我死在夢裡吧,我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不止他。

史錫、展乘風同樣眼神呆滯。

任玉葉有氣無力。

唯有海蒂,不知道施展了什麼法門,精神憔悴到一定程度,就恆定了一般不再下降。

這般模樣,就算堅持到目的地,怕也剩不下什麼戰力。

好在對於這種情況,他們早有預料。

「輪流睡。」

心中轉念,海蒂盤膝跌坐:

「每個人睡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換下一個人,服下丹藥,確保自己的精氣不會流失。」

「我先!」

胡鵬不容他人選擇,接過丹藥吞下,一頭栽倒在地。

頭沾地的瞬間,就傳來響震天的呼嚕聲。

海蒂搖頭,尋了塊石頭蹲下,閉眼修習。

在她的秘法感知中,一股龐大、浩瀚的神念如浪潮般在周圍奔涌不止,貪婪、憤怒自其中湧現。

那頭怪物怒了!

而且……

有了驚懼。

海蒂嘴角微翹。

這等龐大的神念,單論雄渾程度,就連老師也不必了,若能拿下服之的話,豈不是……

念頭轉動,她的呼吸也不由一促。

視線落在胡鵬身上,海蒂又是心中一定。

服用丹藥的胡鵬,精氣神就如被無數鎖鏈緊緊捆縛,那東西想影響卻也沒有可乘之機。

若是用強也需一定的時間,在場這麼多人,只要有一個人清醒,就可及時把人喚醒。

就如現在。

那無處不在的神念環繞胡鵬周身,想要朝內滲透,卻屢屢受阻。

「嗯……」

一個時辰後。

胡鵬舒展著筋骨站起,面露愜意之色,布滿血絲的雙眼也有了一定的恢復:

「舒服!」

「該你們了。」

「海蒂小姐。」史錫看了過來,道:

「要不然,你先休息吧?」

「唔……」海蒂美眸閃動,感受了一下自己即將達到極限的秘法,不由點了點頭,道:

「也好。」

「有勞幾位看著,若是發現有什麼不對,第一時間把我叫醒。」

「當然。」

其他人點頭應是。

服藥丹藥,精神一松,海蒂倚著山石混混睡去。

一個時辰後。

「我好了。」

海蒂揉著雙眼,聲音略顯嘶啞:

「史兄,該你了。」

「好!」

史錫點頭,倒頭就睡。

如此幾人相互輪換,史錫醒後,展乘風持劍休息,兩眼呆滯的任玉葉則被排在最後。

她掃眼幾人,渾渾噩噩的意識似乎感覺有哪裡不對,卻虛弱的精神,強提的精神並未察覺異常。

搖了搖頭,她嘴角一咧。

真安靜!

卻不知。

在她心有疑惑的時候,醒來的那幾人面色呆滯,神情木訥,不發一言,如提線木偶。

若是細細看去,就會發現,他們的眼神沉寂如淵。

竟是……

一直未曾醒過來!

唯有海蒂,眼神中似乎有著些許掙扎。

此時此刻。

場中真正『清醒』的人,竟僅剩下任玉葉一人,而且待到展乘風醒來,就輪到她休息。

*

*

*

「吁……」

車轍陷入泥濘,足有一尺過半的泥濘道路,就算拉車的是力氣充足的猛獸,也有些吃力不足。

「哞!」

叫聲不斷。

車隊緩慢朝前移動。

「快了。」

胡麗站在高處,美眸微眯:

「走過這片泥濘路,前面就沒多少路難走,我們的速度也能提上去,諸位都加把力。」

「嘿呦……」

「嘿呦……」

「起!」

車隊吆喝聲不斷。

就連在周圍巡邏的護衛,也加入推動馬車的隊伍,把陷入泥濘中的車廂一個個抬起。

「又死了七個人。」

一人來到胡麗身邊,小聲開口:

「小姐,死的人越來越多了,繼續這樣下去,人心會亂的。」

莫說其他人。

就連他,眼神中都透著股懼意。

那殺人的怪物,可是不分敵我的,只要看著合適,就算是胡家的護衛,也是該殺就殺。

「唔……」

胡麗回首,朝著山巒深處看去,若有所思:

「看來,那位遇到了什麼麻煩,需要吞噬足夠的精元才能支撐,義父這次找的好幫手。」

她似乎知道些什麼,更對隊伍里死人見慣不怪,甚至有所猜測。

想了想,她開口問道:

「路,怎麼樣了?」

身後那人面色一白:

「鬼打牆!」

「我們開始走偏了。」

「這樣。」胡麗眉頭皺起:

「怕是那位如果解決不了問題,是不會放我們離開的,不過普通人提供的精氣可不多。」

「算了!」

她輕輕擺手:

「告訴其他人,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再趕路。」

「是!」

手下應是。

…………

「幾位。」

胡家護衛行到周甲幾人近前,揮手讓人送來一些吃食、酒水:

「一路辛苦,這一趟出現變故誰也想不到,我家小姐為表歉意,特讓小的送來些東西。」

「好說。」

周甲點頭:

「代我們謝過你家小姐。」

「是。」護衛應是:

「小的定會回稟。」

待到護衛退下,四人看了看送來的東西,無一人有伸手的打算。

出門在外,都背有吃食,莫說是胡家人送來的,就連他們幾人的吃食也是各吃各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何清挑了挑身前的火堆,輕嘆一聲:

「早知如此,就繞路了。」

「說這些可晚了。」方逢辰聳肩:

「幸好,有周兄在,咱們也能安全些。」

紫竹雙侶點頭。

在場眾人,可是僅有周甲能提前察覺不對,他們跟在對方身邊,安全感總比他人多謝。

周甲手拿一枚藥餅,緩緩吞咽、煉化。

眼神幽深。

時間緩緩流逝。

不知不覺間,他已然闔上雙眼。

…………

「周甲!」

「周甲!」

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傳來一個魂牽夢繞的聲音。

那聲音飄忽,時遠時近,讓周甲身體一顫,緩緩回頭,眼神複雜看向那奔來的倩影。

「周甲。」

身影來到近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怎麼?」

「不認識我了?」

「怎麼會……」周甲聲音低沉,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怎麼會忘記你。」

「我就知道。」倩影嘻嘻一笑,蹦跳著,長發飛舞,熟悉的香氣撲鼻,越發惹人心動。

周甲看著對方,慢聲開口:

「這麼多年,你過得好不好?」

倩影身形一頓,垂下頭,嘆道:

「沒有你在身邊,活著有什麼意思?」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周甲輕撫倩影長發,眼神中透著股悽然:

「我竟然……」

「忘記你長什麼模樣了。」

「就連夢中,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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