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甲有聽風特質,坊市同樣也有探查周遭情況的陣法。

在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一陣尖銳、刺耳的響聲也從坊市正中傳來,瞬間遍傳八方。

遠處那一股股黑暗氣息,此即已經絲毫未做隱藏,勐撲而來。

「不好!」

「有黑暗族裔!」

「快逃!」

「……」

一瞬間,道道流光從坊市升起,飛向不同方向。

更多的則是諸多黑鐵、凡階,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口中呼喝、叫嚷著沖向周遭山林。

「別逃!」

有人大吼:

「一起聯手抵抗,等待支援,這樣活下去的可能性才最大,你們難道沒有去過前線戰場嗎?」

「別叫了。」一人輕輕搖頭:

「有七階,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誠然。

有著七階黑暗族裔,只要沒有同階抵擋,敗亡就是定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數量毫無意義。

而且從遠方顯露的氣息看,七階還不止一位。

君不見維持坊市秩序的修士,已經先行放棄了抵抗。

周甲騰空而起,環首四顧。

昏暗陰沉的夜空下,道道流光從下方掠出,裹挾著三五道人影,朝著不同方向飛掠。

山林搖曳,隱約可見下方逃竄的身影。

與他孤家寡人不同,大多數修士都是結伴而逃,方向以西南為最,遠離後方的氣息。

但……

「不對!」

周甲雙眼一縮:

「是陷阱!」

在聽風特質的感應下,黑暗氣息最為濃郁的並非東北,恰恰正是逃亡人數最多的西南。

『這些黑暗族裔早已經暗中包圍了坊市,並設下陷阱,怕是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人。』

就在他念頭轉動間,西南方向埋伏的黑暗族裔已是張開獠牙,朝著最先逃遁的數人咬去。

「轟!」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夾雜著些許慘叫、哀嚎,當場就有兩位白銀高手的氣息消失不見。

「逃!」

「逃啊!」

吼聲不斷。

周甲暗自搖頭。

無數年來,面對黑暗的進攻,天淵盟無不以自保為主,古神域的邊界更是一退再退。

長此以往,讓天淵盟的修士在面對黑暗族裔的時候習慣性避戰、怯戰。

就如現在!

在黑暗族裔占據上風的時候,諸多修士只想著儘快逃離此地,幾乎沒有像樣的反抗。

諸多念頭瞬間掠過腦海,周甲的身形也有了動作。

「唰!」

他沒有選擇其他方向,而是掠向源星所在,同時壓低身形、收斂氣息,以防被察覺。

…………

「奇古少爺。」

一位背有肉瘤的黑暗族裔出現在半空,垂首道:

「埋伏已經設下,那位七階正朝預定的方向而去,只要踏入陷阱,定讓他有來無回。」

「嘿嘿……」

「想不到坐鎮坊市的竟然是大方劍孫步搖,他可是殺了我們不少族裔。」

奇古負手而立,一雙眼眸閃爍奇異光芒,好似把偌大戰場盡收眼底,聞言面色不變:

「黑鐵、凡階難成大氣,白銀才是根本,斬殺一個孫步搖,勝過殺十萬黑鐵。」

「母皇有令,百年內我方戰線一定要前推三萬里,無論如何雲屏山脈都要被黑暗籠罩。」

「咦?」

「怎麼了?」肉瘤族裔抬頭。

「有意思。」奇古眯眼:

「竟然有人朝這邊過來了,真是不知死活。」

「哦!」

肉瘤陰陰一笑:

「正巧屬下手癢,陪他玩玩。」

他並不懷疑對方的話,雖然自己是七品而奇古只是六品,但對方是傳奇種且身懷異能。

某些方面,遠超七品!

「不必。」

奇古搖頭:

「只是一個區區四階白銀,讓幾個下人過去就是了,唔……,竟然還敢朝這邊窺探,莫不是個傻子。」

說著,輕輕揮手。

在他身旁當即有幾道人影飛出,撲向所指方位。

…………

「被發現了?」

貼近密林潛行的周甲眉頭一皺,抬頭朝著遠方看去。

經由狄甫的追殺,這些年他格外注重修煉斂息術,自問所得匪淺,不想依舊被人輕鬆識破。

還是在這種氣息雜亂的情況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真不能小覷了他人!』

搖了搖頭,他屈指在身軀輕輕一划,口吐真言:

「風雷法鏡!」

「現!」

音落。

周遭源力匯聚。

源力化作一面古拙銅鏡,鏡面光滑如水,經由虛空光線折射,把遠方景象盡顯其中。

這是風雷天書上的一門小技巧,可以看到遠方景象。

鏡面漣漪起伏,隨即顯出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身高近丈,背部長著一個巨大的肉瘤,相貌奇醜,正眯著眼警惕環顧周遭。

另外一人面容俊美、身形修長,額頭生有一枚數寸長的獨角,一雙眸子難窺測深淺。

像是察覺到什麼,俊美男子微微側首,幽深如海的雙眸陡泛寒芒。

「彭!」

「嗯!」

周甲身體後仰,面前的法鏡也碎裂成無數片,就連體內的源力都顯出一剎那的失控。

待到回神,不由暗贊:

「好厲害的目視之法,源星應該就在此人身上,六階修為還有七階守護,看來今日是沒戲了。」

輕嘆一聲,知曉難以入手源星後,周甲並未長吁短嘆,壓下心頭雜念,果斷轉身逃離。

莫說七階。

就算是六階,他也毫無把握。

更何況看那俊美男子的氣勢也知道,絕非普通六階。

能讓一位七階強者護在左右,怕是有什麼特殊血脈,或者在黑暗族裔中有著獨特的身份。

暫且記住長相,日後再做打算。

「唰!」

「唰唰!」

場中一片混亂,方圓數百里遍及廝殺,道道人影交錯,更有各色流光在空中相互碰撞。

周甲隱於其中,身化天鵬朝前飛掠,他不敢太過引人注意,但依靠聽風特質、圓滿身法,身後的追兵依舊被漸漸甩開,漸漸朝戰場外圍靠近。

「周兄!」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側方傳來:

「既然來了,何必那麼著急離開?」

「是你!」周甲側首,雙眼微動:

「侯桁!」

來人赫然是侯桁,只不過與此前不同的是,現今的侯桁身上遍布詭異黑線,氣息更是大變。

陰冷詭異的氣息,好似要吞噬一切。

也是因此,周甲才沒有發現他。

「是我。」

目視周甲,侯桁舔了舔嘴角,面泛猙獰:

「當時邀周兄一同前往風谷,未能成行,侯某一直心有遺憾,想不到今日在這裡又碰上了。」

「看來,你終究是難逃一劫!」

「唔……」

周甲身化流光,掠過幾處廝殺的戰場,朝外圍躍去,同時開口道:

「如此說來,侯兄早就已經投靠了黑暗母皇,當初的行程本就是陷阱?」

「萬物終將寂滅,唯黑暗永存。」侯桁不緊不慢跟在後方,像是絲毫不擔心周甲能逃走,澹然道:

「天淵盟螳臂當車,早晚都免不了覆滅之局,侯某隻是順應大勢而已。」

「白凌霄哪?」周甲問道:

「他也是黑暗母皇的信徒?」

「不錯。」侯桁咧嘴:

「將死之人,問這麼多又有什麼用處,難不成還想上報天淵盟?可惜,你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

「是嗎!」

周甲騰空而起,輕飄飄落在里許開外一處矮山之巔,看向對方:

「侯兄對自己倒是很自信。」

「我知道你的靈言術極其了得,風雷天書更是威力不凡。」侯桁身化黑芒閃身逼近,道:

「若是幾個月前,侯某自問不如,但現在……」

「轟!」

一股狂暴、恐怖的氣息,在侯桁身上湧現,強大的氣場瞬間排開空氣,乃至造成類似虛空扭曲的異樣。

五階!

而且非是初入五階,反到有些像逼近六階的樣子。

在血祭七位白銀同道,尤其是兩位五階後,侯桁得到黑暗母皇的厚賜,實力突飛勐進。

「姓周的,受死吧!」

他知道周甲擅長風雷源術,但從未聽說過通曉近戰,所以一個閃身,就撲至百丈之內。

「嘩啦啦……」

一根宛如嵴椎的白骨鞭自他手中冒出,迎風便漲,眨眼間化作里許之長,當頭抽落。

「轟!」

五階白銀,力能裂海。

只是發力一抽,那足有百丈米高的矮山就像是藏了無數噸炸藥一般,當場暴碎炸裂開來。

周甲的身影隱於其中,朝戰場外圍飛掠。

「想走?」

侯桁冷笑:

「給我留下!」

白骨鞭當空盤旋,化作一個巨大的圓環,恐怖的吸力自圓環內冒出,把周甲死死定在原地。

「死!」

一聲低嘯。

道道白骨憑空乍現,裹住周甲的身影,生生拉入圓環之中。

圓環好似怪獸的口腔,內里遍布猙獰獠牙,無數尖銳朝內一裹,人影就被撕成碎片。

「嘿嘿……」

侯桁咧嘴,正欲得意,面色突然一變。

「定!」

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背後,手持雷斧神杖,口中輕吐真言。

「雷!」

「轟!」

刺目的雷霆,自雷斧神杖尖端冒出,當空轟出一道長達數里的光柱。

侯桁。

恰恰位於光柱正中,定滯的人影在雷光中逐漸扭曲,幾盡消失不見。

「嗯?」

收起雷斧神杖,周甲眼眉微挑:

「鳳血玄鋼!」

卻見被雷霆轟擊的侯桁,赫然毫髮無傷,在他手中則出現了一面巨大的盾牌,就是此物攔住了雷霆。

如此暴烈的雷光,竟未能傷及分毫。

「不然?」

侯桁從盾牌後面探出身子,聳了聳肩:

「既然手上有這種好東西,我又豈會不用?」

「也是!」

周甲點頭:

「所以,閣下就這些手段了?」

「足夠了。」

侯桁雙眼收縮:

「我倒要看看,你現在還能往哪裡逃!」

周甲抬頭,卻見不知何時,周遭虛空已經遍布白骨,那根根白骨交織,匯成巨大的牢籠。

把兩人困在其中。

嗯!

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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