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鯨幫的人一番肆虐，給濟民巷留下滿地狼藉，在眾人驚懼的眼神中罵罵咧咧而去。
待到他們走後，住戶才敢低聲抱怨。
「三十大錢湊湊還能弄齊，下個月上漲到五十，該怎麼活啊！」
「你還好，我們一家三口就連小孩都算，只靠孩他爹一個人出去做工，才是支撐不住。」
「衙門的人也不管管他們嗎？」
「聽說，衙門把這片地方賣給了巨鯨幫，只要不鬧出亂子，他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啊！」
「還有這事？」
身在屋內，也能聽到外面的竊竊私語聲。
周甲面色陰沉，握了握手中長刀，才穩住心神。
巨鯨幫是江湖幫派不假，卻也是有講究的，不會做殺雞取卵的事，更怕把流民逼反鬧出亂子。
到時候，朝廷也不會放過它們。
三十、五十，乃至上百大錢，只要在城中找個正式長工，省吃儉用的話湊齊不算難。
當然。
交了月錢，手裡頭肯定不富裕，日子過得緊巴巴。
這也很正常，做佃戶還需分給主家八成收益，巨鯨幫不狠狠壓榨治下流民才是反常。
『弱肉強食、概莫如是，這裡雖然不如墟界那般兇險，卻也充斥著上層顯貴、江湖門派對普通人的剝削。』
『若想不受制於人，唯有變強！』
「六子……」
微眯雙眼，周乙筋肉緊繃。
不同於其他人，也許是因為二狗的原因，也許是此前有所得罪，徐六明顯有些針對他。
別人三十枚大錢，他則要一百。
接下來的日子定然不好過。
…………
初秋已過，天氣漸寒。
狹窄的房屋恰好成了隔絕涼意的場所，熱水沸騰、白煙飄散，更是增添了一股暖意。
赤著上身的周乙面色凝然，揮舞著手中長刀，刀風呼嘯，與曾經的初學乍練相比，已然頗具威勢。
「呼……」
「呼哧！」
不知過了多久，胸腹急速起伏、身上冒著白煙的周乙停下動作，『看』向識海光幕。
攀山：精通（37/100）
沖關（41/100）
劈風刀法：熟練（65/100）
刀法又增加一個經驗，這種肉眼可見的進步，讓人充滿動力，有的時候甚至比天賦更加重要。
面露滿意放下刀，周乙取來三張肉餅撕碎放在碗里，然後提下水壺往碗里倒滿熱水。
肉餅在熱水的浸泡下，內里的油水慢慢滲出，浮在表面。
剁碎的肉沫，更是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嗯！」
眯眼深吸一口氣，他的臉上露出享受，拿起一旁的筷子扒拉了幾下，待到油水充分混合後才慢慢品嘗。
肉、餅、水在口腔融為一體，複雜的味道刺激著饑渴許久的味蕾，還未入肚，腸胃已經迫不及待開始蠕動。
「咕嚕……咕嚕……」
「爽！」
六張餅、三碗水，最後舔乾淨碗上的油漬，周乙舒舒服服朝後一趟，身子懶洋洋不願動彈。
曾經在地球的時候吃過許多精緻點心，但從沒有如此滿足。
肉不精細、面非好面。
味道，
卻經久難忘。
「吃飽喝足、精力充沛的話，每日能嘗試沖關一次，劈風刀法最多能增加兩個經驗、大多一個經驗多，再加上採藥期間沒有時間修煉。」
「兩個月！」
「再堅持一段時間，就有離開這裡的門路了。」
「咚咚……」
「誰？」
周乙雙眼一睜，猛然握住一旁的長刀。
「小乙，是我。」隔壁錢大哥的聲音響起：
「有事找你，開下門吧？」
「這就來。」
周乙起身，踱步打開房門，看向來人：
「有事？」
錢大哥身高馬大，卻偏生十分膽小，家裡的事都是錢嫂子說了算，常被人說是窩囊，給人的感覺也是畏畏縮縮。
「嗤……」
見到周乙，錢大哥不急開口，先是吸了吸鼻子，好奇朝屋裡看了兩眼，音帶艷羨：
「好香，小乙這是吃肉了？」
在濟民巷，能吃上肉的人家可沒有幾戶。
呃……
好鼻子！
周乙表情微僵：
「嘴饞，買了張便宜處理的肉餅，解解飢。」
「處理的肉餅最好別買，十有八九用的是腐肉，吃了鬧肚子都是小事。」錢大哥一臉正色叮囑：
「我就認識一人，吃壞東西後直接沒能起來。」
「是。」雖然對方說辭不好聽，周乙還是點頭表示承情：
「說的是，錢大哥有事？」
「嗯。」
說起正色，錢大哥下意識搓了搓雙手，低聲道：
「其實，是你家嫂子最近支應了一個生意，小乙伱要是有閒錢的話，不妨過來坐坐。」
「哦！」
周乙面帶笑意：
「恭喜，不知是什麼生意，用得著的話我一定多轉轉。」
「就是……就是那回事。」錢大哥臉色通紅：
「你知道的。」
「哪回事？」
「男女那回事。」
「男女哪回事？」
「就是那回事！」
「……」
周乙終於明白過來，張了張嘴，看著對方的眼神滿是古怪：
「男女那回事？」
「就是那回事。」錢大哥點頭：
「不貴，一次十個大錢。」
兩人打啞謎一般重複了幾遍，錢大哥也沒了一開始的不好意思，直截了當的解釋道：
「你嫂子說指望那事借錢，借不了幾個錢不說還要還，不如當成買賣來做，看有沒有人需要。」
「我覺的蠻有道理。」
有個屁的道理！
周乙心中無語，面上乾笑兩聲：
「我現在沒有閒錢，真是不好意思。」
「沒，沒關係。」錢大哥急急擺手，又道：
「我知道小乙眼光好，看不上你嫂子，不過我那屋還有幾個，老劉家兒媳婦、小王家媳婦也答應幫襯……」
「彭！」
周乙關上房門，悶聲開口：
「錢大哥，你去別家問問吧，我……我真沒那個功夫。」
「你嫂子說你要是去的話，看在近鄰的份上有折扣。」錢大哥依舊不依不饒的隔著門大聲推銷。
「不必！」
周甲捂住耳朵：
「天也不早了，有事明個再說。」
見他態度堅決，錢大哥終於沒有再勸，直至外面唉聲嘆氣遠離，周乙才忍不住鬆了口氣，從屋角桶里潑了潑冷水才算清醒過來。
「什麼事啊！」
「這真是……」
「哎！」
「美色如狼似虎，容易消磨人的精氣、瓦解人的意志，我千萬不能上當，一定要克制！」
周乙暗暗給自己打氣，壓下心頭旖念。
不過錢家夫婦的生意，對於不少人來說確實是必需品，尤其是經歷了諸多磨難終於安定下來的人來說，有了閒錢並不介意照顧一二。
他不去，有人去。
甚至。
沒過幾天，得益於錢嫂子的張羅，屋子裡多了幾位日子艱難的小媳婦，連城裡人都吸引了不少過來。
隔壁夜夜歡歌，生意興隆。
極差的隔音，也讓周乙飽受折磨，連續幾天頂著熊貓眼，差點連修行進度都因此擱置，對他的精神更是一種折磨。
*
*
*
平菇、草菇適合煎炒，是山中野味，極少藥用，價錢也不高，多酒肆店家收購，偏偏這兩種在山裡最為常見。
松菇可佐肉燉炒，也可藥用，價值略高，相對稀少。
虎掌股、松茸大補身體。
尤其是松茸，多生於懸崖峭壁之上，藥用價值極高，采上一株最少也能賣百十大錢。
最好的，自然是靈芝。
靈芝又根據年份不同價錢各有不同，十年以上的靈芝被稱作寶藥，與人參一樣可以吊命，據說還能煉製靈丹。
一株靈芝，即使是新出的也值一兩銀子！
「靈芝！」
周乙雙手顫抖，眼泛奇光看著面前的一株野山珍，心跳幾乎來到嗓子眼：
「真的是靈芝！」
靈芝在山民口中常被稱之為仙芝、仙草、瑞草，在許多畫本里更是服之能成仙的神藥，可見其珍貴。
此物嬰兒手掌大小，表面色澤呈黑紅，觸感光滑，傘蓋下有黑柄。
嗅之略苦。
面前的山珍，一應特徵盡數符合《山珍百藥記》的記載，確實是實打實的初生靈芝。
「發了！」
周乙雙眼發亮。
對他來說，這株靈芝不止代表著能換錢，下個月巨鯨幫的月錢不用發愁，更重要的是下面的菌絲。
種菇術！
只要有一株靈芝，就意味著可以種出更多的靈芝。
也許需要不短的時間。
但值得！
「不！」
念頭轉動，周乙輕輕搖頭：
「按藥書記載，靈芝能大補氣血，乃是強健筋骨的寶藥，如果服用的話當能有助沖關。」
「更何況，賣它……」
「還要另找門路。」
也許在大人物眼裡，這等靈芝不算什麼，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靈芝這東西本就罕見。
拿到集市上賣，肯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怕是會引來麻煩。
至於上繳巨鯨幫……
更加不可能。
倒不如自己服用，若能提前沖關成功，也不至於再受六子的氣。
想到做到，小心翼翼收起靈芝，連帶其他山菇盡數收好，周乙避開大道，匆匆回了家。
片刻後。
「誰？」
周乙滿臉怒火衝出房門，脖頸漲紅大聲咆哮：
「誰來了我家？偷了我的東西？」
「偷東西？」
「小乙家丟東西了嗎？」
「誰偷的？」
「噓……」
他的咆哮聲驚動了左鄰右舍，不少人紛紛出門，就連錢嫂子都衣衫不整的走出房間。
「小乙，你丟東西了？」
「嗯。」
周乙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看著對方問道：
「嫂子可見到誰進了我這屋？」
「沒。」錢嫂子搖頭，又好奇問道：
「丟了什麼？」
「……」周乙鋼牙緊咬：
「沒什麼。」
「不會是錢吧？」有人小聲開口：
「過兩天就是巨鯨幫前來收錢的日子了，這時候丟了錢，到時候六子怕是不會放過你。」
「王嬸放心。」周甲強笑：
「不是錢，是些別的東西，對我很重要。」
「不是錢就行。」王嬸擺手：
「除了錢財，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別太放在心上。」
「是，是。」周乙連連點頭：
「王嬸可知道有誰去了我的屋裡，晚上我在家，白天這裡人來人往的，有人進去應該不會沒人看見吧？」
「我沒看見。」
「我也沒看見！」
「……」
街坊鄰居連連擺手，有人眼神閃爍，也許是知道些什麼，但明顯不願意多提，接連回了屋。
周乙掃眼眾人，無人敢於直視：
「別讓我逮到，不然周某絕不會放過你！」
他丟了錢！
而且不是一點半點！
好在狡兔三窟的道理他同樣明白，賊雖然翻的很仔細，還是沒能把最大頭給摸了去。
不然就麻煩了。
一肚子怒意回了屋，周乙也無睡意，乾脆拿出那株靈植略作審視，就這水就咽了下去。
靈芝名頭雖大，味道卻不怎麼好，甚至極其苦澀。
入肚片刻，一股暖流就從丹田附近湧出，雖然緩慢，卻有一種延綿不絕持續不斷的感覺。
「呼……」
輕吐濁氣，周乙收斂心頭雜念，穩紮馬步，默默運轉沖關法。
「轟！」
氣血涌動，遠比往常更加活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