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空曠的地下通道內,響起清脆復又節奏的腳步聲,聲音穩定、精準,好似拿尺子丈量過一般。

「啪!」

「啪!」

長鞭抽打聲一頓,持鞭大漢停下動作,朝著來人恭恭敬敬一禮:

「聖女。」

這裡是紅蓮教設在崑山城地底的一處囚室,或者是刑房,不大的空間裡擺滿了各種刑具。

刑具碼放在各處,表層猶可見乾枯後的黑血,陰怖瘮人。

「嗯。」

薄紗下,白奉月美眸轉動,看向那被鐵鏈捆在木樁上的身影,淡然開口:

「問出來什麼沒有?」

「這……」大漢面色一滯,地上回道:

「稟聖女,此女性子倔強,暫時還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不過您放心,只要給小人一定的時間,任她鋼筋鐵骨也能揉出鐵汁來!」

「是嗎?」

白奉月瓊鼻輕哼,緩步靠近木樁。

紅蓮教不乏折磨人的東西,告死鞭就是其中之一。

這種鞭子表層布滿一種倒刺,且經由藥水浸泡,抽在人身上不止劇痛無比,還有一種難以忍受的奇癢不停折磨人的意志。

極少有人能夠抗得了這等拷打。

木樁上的女人長發披散、遍體鱗傷,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子,卻依舊嘴硬,倒是少見。

白奉月伸手撥開長發,捏住女人的下巴抬起面頰,看著上面好似蜈蚣爬過的猙獰痕跡,遺憾道:

「多麼漂亮的臉蛋,就這麼給毀了,真是可惜。」

「……」柳欣然身體顫抖,嘴唇微張,聲音嘶啞微弱:

「妖女,你不得好死!」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牙尖嘴利。」白奉月美眸微眯,殺機一閃而過,隨即輕輕搖頭:

「罷了!」

放下手,她在場中來回踱步:

「看樣子,你應該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殺了賀東,既如此留著也沒用,不如殺了來的乾淨。」

「哦!」

「我忘了,你是女人,還是很漂亮的女人,就算是這個樣子想來也會有信眾感興趣。」

柳欣然嬌軀一顫,長發下面泛絕望,奈何以她現在的情況,就算是自盡都心有餘而力不足。

「嘻嘻……」白奉月的笑聲響起:

「柳家有仇未報是吧?」

柳欣然猛然抬頭。

很明顯,這句話遠比她受到侮辱更加有效,就連已經死寂的雙眼都再次綻放出光芒。

白奉月停下腳步,再次開口:

「你不知你的仇人到底是誰吧?」

「……」柳欣然嘴唇顫抖,聲音尖利,帶著股渴望:

「你想要什麼?」

「誰殺的賀東?」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哎!」白奉月輕嘆,搖了搖頭,繼續道:

「你跟在林家兩位小姐身邊那麼久,對她們應該很熟悉吧?」

「你想利用我害林家小姐?」柳欣然眼神冰冷:

「不妨直接殺了我!」

「好一個鐵骨錚錚的女子。」白奉月素手輕拍,音帶讚嘆:

「放心,我要對付林雲琉,還不必讓你幫忙,不過有一個人我很感興趣,他叫柳夢炎。」

「你若能幫得上我,本聖女不止可以告訴你誰是殺死你父母的罪魁禍首,還能幫你報仇雪恨!」

「如何?」

「柳夢炎?」柳欣然怔怔看著對方,聲音微弱,有氣無力:

「你要對他做什麼?」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白奉月背負雙手:

「你只需告訴我,行還是不行即可!」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白奉月打算放棄的時候。

柳欣然方緩緩點頭。

…………

「聖女。」

回到地面,一人急匆匆迎了過來:

「此前的行動聖教弟子損失慘重,張長老遣人過來問罪,說是要個解釋,不然定會請教主降下責罰。」

「哼!」

白奉月眼泛厭惡:

「姓張的老鬼,真以為我怕他不成!」

「聖女。」屬下面色發白:

「張長老此番來者不善,而且他一直不喜您聖女的位置,怕是會藉機在教主面前汙衊。」

「我知道了。」

白奉月強行壓下心頭煩躁,道:

「告訴他,我會向教主親自解釋。」

「還有聖佛印記,張長老說您來此年余,線索多次中斷,現今更是沒有進展,不妨換人。」屬下回稟:

「張長老有意讓他的義子接手。」

「呵……」白奉月美眸眯起:

「姓張的老傢伙,真是得寸進尺!」

不過話雖如此,她也知道對方的實力和多年紮根聖教的底蘊,遠非一介新任聖女可比。

但……

只要得到那個人的元陽,自己的奼女奇功就可修至第七重,乃至有望先天宗師之境。

到時,

一切障礙都將不復存在。

柳夢炎!

「還有一事。」屬下踏步跟上:

「黃蟻軍的武天通最近有跡象朝崑山城而來,此人是個武瘋子,可能會盯上林家的積累。」

「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白奉月搖頭:

「林家所在易守難攻,家族單單修成真氣的高手就不知凡幾,護衛、護院幾達千人。」

「這千人,大部分可都是武者,武天通在外逞強也就罷了,若想強攻林家,只會自取滅亡!」

「嗯……」

想了想,她慢聲開口:

「不過武瘋子為了成就先天,無所不用其極,若是真有這個心思也不奇怪,你帶人聯絡一下。」

「必要的時候,可以聯手。」

「是!」

屬下應是。

*

*

*

樓還是當年那座樓,

人,還是當年的那位老者。

只不過老者平添白髮,也已忘記了曾從藏書樓走出的周乙。

「請!」

相較於幾年前,老者的態度截然不同,恭謹中帶著些許熱情,也沒了曾經的冷漠孤高。

「周護院,你手上的令牌是大小姐專屬,可在藏書樓隨意挑選一門功法秘籍,且不限時間。」

「不必著急,慢慢挑即可。」

「哦!」

周乙雙眼一亮,這倒是意外之喜:

「有勞。」

此前紅蓮教的行動,他可是頭功,及時傳訊讓白奉月不得不提前動手,也給了林雲琉喘息之機。

可以說,間接救了大小姐一命。

功高自然厚賞。

既然可以隨意選,那自然是優選第三層。

作為江湖中屈指可數的頂尖世家,林家藏書樓三層所藏書籍,無不是當世一流功法。

流傳出去,足可讓一姓一族興盛。

有不少比之他所修煉的刀法追風十三式,還要強上一籌。

不過。

相較於一樓難以盡數的法門,三樓僅有數個書架,若是縮小到步法、刀法,更加稀少。

可選擇範圍極其有限。

周乙翻找了一圈,再加上從柳夢炎那邊打聽到的情況,一共選出三門符合心意的法門。

禹步!

這是一門身法。

古人仰望天空,妄圖與上天溝通,故創立鳥形文字,就是因為鳥能飛,可在天空翱翔,當可代為溝通天意。

禹步有百鳥之形,內藏九宮八卦,堪稱包羅萬象。

若是修成,數丈之地轉轉騰挪無不順心所欲,甚至可不懼多人圍攻,能夠進退自如。

血戰十式!

這是一門誕生於戰場的殺伐刀法。

這套刀法精深微妙,招招玄奇,出招之際殺氣沖霄,威力無窮,尤其適合千軍萬馬之間衝鋒。

且有越戰越強,以殺淬體之妙。

若是修至大成圓滿,單憑刀意、殺氣就可讓人肝膽欲裂,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凝真心經。

一門從沖關、換血開始,至煉皮、煉髒、煉髓,乃至修成真氣的法門。

且此功中正平和、注重積累,不論以何等法門修成真氣,都可輕而易舉轉修不傷根基,是一門極其罕見的傳承武學。

雖不算頂尖,放在外面卻已足可傳家。

審視面前三門功法,周乙一時間犯了難。

身法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說,一門頂尖身法,修行有成足可在面對危險的時候遊刃有餘。

而他,

恰恰身法最弱。

血戰十式更是名傳江湖的一流刀法,且周乙追風十三式圓滿,修行刀法也有諸多便宜。

有了血戰十式,此後幾年都無需發愁後續刀法。

至於凝真心經……

只要他不想止步於煉體境界,就定然會需要,只不過此功雖好,暫時而言還用不上。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其中一些運勁之法勉強可以借鑑一二,可惜真正重要的部分卻要乾瞪眼。

不過等到自己真的修成真氣,還能不能再次得一『護駕之功』,獲得進入此地的資格?

未必!

到時候林家可能會招攬,另賜法門,但定然不會毫無要求,且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苦惱!」

周乙輕柔額頭,隨即失笑:

「這種苦惱,還是越多越好。」

搖了搖頭,他拿起面前的凝真心經。

身法、武技並非緊缺之物,而內功心法只要修成真氣,就必不可少,不妨先占下再說。

…………

鬼胡同。

恰逢雨季。

昨日細雨剛過,本就遍布污泥的街道更顯泥濘,一個個身著蓑衣的身影接踵擦肩而行。

惡臭氣味撲鼻,角落蚊蠅不絕。

身披黑袍的周乙混在其中,步入一家店鋪。

「客官,您來了。」

「黃龍散。」

「早就跟您備好了。」

「嗯。」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拿著黃龍散在店鋪門前稍作沉吟,周乙邁步行向不遠處的恆寶居。

「客官。」黃掌柜站在櫃檯後面招呼:

「手上又有靈芝丹了?」

「不錯。」

周乙點頭,先拿出靈芝丹遞了過去,又隨口問道:

「聽聞老黃你還負責這裡的典當、鑑定?」

「不錯。」黃掌柜點頭,面泛自傲:

「不是我吹噓,黃某人在恆寶居待了三十多年,見過的稀罕物件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論眼力,整個崑山城怕也沒有幾個能與我相提並論!」

「佩服。」周乙拱手:

「我這裡正好有樣東西不甚清楚,勞煩給看一看。」

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布包,放在櫃檯輕輕展開,露出裡面小兒手掌大小的黑片。

「嗯?」

黃掌柜停下手上的動作,皺眉看向眼前的東西,問道:

「客官從哪得來的這東西?」

「從一採藥山民手中得來,說是一種罕見的野山珍,不過我從未見過,也不知具體為何。」周乙開口:

「您給看看。」

此物正是靈芝消失後出現的東西。

色澤漆黑,觸之如肉,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而且極其堅韌,就算是用寶刀都難以劈開。

這東西出現的詭異。

周乙自己查了查,甚至借了林家幾位藥師的草藥冊,依舊毫無線索,只得來鬼胡同尋訪答案。

「野山珍?」

黃掌柜摸了摸呼嘯,輕輕搖頭:

「人參、松茸之類的野山珍老夫見過不少,這東西看著像肉芝,但重量也太過了些。」

「奇怪,奇怪!」

掂了掂這塊『肉芝』,黃掌柜從身後柜子里取出幾個小物件,在上面來回擺弄起來。

時不時還小聲嘀咕幾句。

「玉石?」

「不對,太軟了!」

「這種觸感莫非是什麼獸類身上的肉?」

「也不對,此物似肉非肉,確實很符合靈芝、素肉的特徵,但藥性全無,反到有股死氣……」

「……」

「真是奇怪!」

良久,黃掌柜終於放下手上的東西,仰面坐在大椅之上,眼神空洞,一臉的迷茫不解。

「黃掌柜。」

周乙開口:

「若是不知道,就算了,興許就是一種他人沒見過的野味。」

「嗯。」

黃掌柜回神,點了點頭:

「也許,至少老夫從未見過此物,真是……虧我剛才還大言不慚,想不到這麼快就被打了臉。」

「稀罕,稀罕……」

話到一半,他面頰肌肉微微一顫,看向周乙道:

「客官,如果不嫌棄的話,能否讓我留下一些,我知道一人眼光獨特,應該會認識此物。」

「這……」周乙略作遲疑,方點了點頭:

「也好,不過此物堅韌,怕是不好分隔。」

「有辦法的。」黃掌柜咧嘴一笑,從身後取來一柄純金小刀,對著『肉芝』就劃了下去。

說來神奇。

就連周乙持刀都很難斬破的『肉芝』,在那小金刀輕輕一划之下,竟然就切割開來。

「給。」

黃掌柜留下指甲大小的一部分,把剩下的部分遞過來:

「客官,如果我猜測不假的話,此物可能極其珍貴,還望好好保管,下次我們再談。」

「也好。」

周乙點頭,接過『肉芝』:

「三日後,我再過來。」

「嗯。」

黃掌柜點頭,見周乙依舊站在原地,不由一愣:

「客官,還有事?」

「咳咳……」周乙輕咳:

「老黃,你似乎忘了點事?」

「什麼?」老黃眨眼,隨即猛拍自己額頭:

「看我這個老糊塗,靈芝丹的錢還沒給哪!」

結過帳,目送周乙遠離,直至再也看不到身影,他面上笑意猛然一縮,一把抓住櫃檯上那塊『肉芝』。

「小劉,你在這裡守著,我有重要的事去見一下少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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