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康榮離去，周乙沒有絲毫動身的意思。
『魔刀』兇險不說，現如今更是香饃饃一個，各方人馬圍著他打轉，不適合湊熱鬧。
手拄黑焰棍，他凝立當場。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一雙眸子漸泛紅光。
紅光凝兒不散，讓那雙眸子宛如一對紅色的寶玉，也讓周乙整個人顯出某種玄妙氣息。
火眼術！
「呲……」
陡然。
兩道火線憑空浮現，自眼眸中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命中十餘丈開外的一株大樹上。
數人合抱的巨樹，當即出現兩個碗口大小的孔洞。
不止巨樹。
樹後一塊半人高的山石上，也顯出兩個黑漆漆的洞口，顯然是火眼術餘威未盡所致。
「呼……」
周乙輕吐濁氣，緩慢收功，面露沉吟：
「法術威力強悍，手段更是玄妙，一旦命中就算是天蠻也幾乎沒有幸免於難的可能。」
「但缺點也很明顯。」
「即使達到熟練境界，催動法術也需一定時間準備，這個時間足夠天蠻近身打斷施法。」
「其二，太過耗費法力，施展十輪猿魔棍法消耗的法力，僅能維持火眼術全力一擊。」
「以我的修為，釋放三四次火眼術就會脫力。」
「不過倒也未必一定全力以赴，消耗法力的多少與法術威力相當，準備時間也能相應縮短。」
法術的威力確實了得，不過對周乙來說倒也不算什麼，只要有準備幾乎不可能被命中。
但法術的玄妙，讓他大開眼界。
這還只是最基礎的火眼術，更高層次的法術威能又該如何強大？
傳聞中的道基強者，擁有飛天遁地、翻江倒海之能，未必不是真的，種種手段遠超武技。
「誰？」
沉吟間，驚蟬術陡然傳來警兆。
周乙身形一側，持棍看向後方密林，雙目炯炯直視從中行出的人影，眼眉不由一挑：
「是你！」
「是你？」
魔刀遍體鱗傷，氣息奄奄，但眼中的精光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他竟然出現在這裡。
目視周乙，『魔刀』眯眼問道：
「那個人在哪？」
「哪個人？」周乙皺眉：
「我不明白閣下在說什麼？」
「裝湖塗！」魔刀雙目圓睜，大聲咆孝：
「那個與我仇人氣息一樣的人，我問你他在哪裡？」
「……」周乙輕輕搖頭：
「很明顯，閣下來錯地方了，這裡只有我一個。」
魔刀雙手一緊，呼吸也變的粗重起來，身上的氣息急劇波動，殺意如鼎中沸水翻滾。
他名太桁，雖修為不強，卻心性堅韌，被師傅稱之為萬靈洞百年來最有望壓住魔刀刀意之人。
結果。
被人陷害弒師、屠戮同門，更是為了煉就魔刀絕情絕性，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兒以祭刀。
他很清楚，有人栽贓嫁禍。
甚至……
極有可能就是幫助自己逃脫萬靈洞追殺的那群人所為！
現如今。
太桁死意已決，也完成那人交託的任務，臨死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殺死康榮了結心愿。
但他明明循著氣息而來，見到的卻是周乙。
「罷了！」
眼眉微垂，太桁目視魔刀刀刃，光滑的刀刃好似鏡子映襯出他此時的模樣，口中澹澹道：
「你與那人走的這般近，定然也是一夥的，先殺了你我再去找他。」
「死！」
『死』字脫口，還未落地，那刀光已經掠過數丈之地出現在周乙面門之前，筆直斬落。
魔刀之速快絕人寰，刀光破空疾風還未揚起，刀鋒已然及面。
更有一股驚人的壓力把周乙死死定在原地，心頭更如萬刃臨身，被魔刀詭異刀意壓迫。
「呵！」
口中輕喝，周乙體內法力運轉，渾身勁力在剎那間混元無礙，如一個圓球卸去一應壓力。
手中黑焰棍更是逆勢點出。
刀鋒與棍棒相撞，發出異於金鐵之聲的悶響，接觸點更是爆發出狂暴勁氣席捲八方。
魔刀知道周乙棍法精妙，此番交手心中依舊不免驚嘆，同時殺機上涌，刀意再次一盛。
上次場中還有兩人，為了提防那兩人出手，他不得不留有餘力以防萬一。
現今卻不用。
可無所顧忌全力出手！
而且在自知難逃一死的情況下，更是拚命壓榨體內精元，盡數湧向手中魔刀以增威能。
刀光，
陡然一盛。
下一瞬。
魔刀的眼中卻是顯出驚愕之色，乃至就連握刀的手都輕微顫抖，心中更是浮現驚恐。
「轟！」
刀光壓迫下，周乙仰天怒吼，整個人好似吹氣一般暴漲，瞬息間化作一頭碩大凶猿。
棍棒之力，直接翻了一番。
氣息轟然暴漲。
本應在刀光壓制下難以動彈的黑焰棍，突然爆發，重重棍影逆勢裹住魔刀，瘋狂砸落。
「叮叮噹噹……」
碰撞聲絡繹不絕，魔刀身形一滯，幾欲張口吐血，還未等他有所動作，雙眼陡然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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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
視線一片漆黑。
周乙眼中紅光微微一暗，火眼術也已收斂。
卻是在兩人對視的一瞬間，他激發蓄勢良久的火眼術，直接灼瞎了對方雙眼。
「啊！」
慘叫聲響起，黑焰棍趁機突破魔刀攔截，連續七棍落在『魔刀』身上，最後一棍直捅。
「噗！」
棍棒貫穿魔刀心口，帶著染血棍身透體尺許。
『魔刀』帶著黑焰棍踉蹌後退，口中喃喃，隨著體力消逝，手中魔刀噹啷一聲墜地。
身體，也斜斜倒下，再無生息。
周乙面色不變，他早已忘記自己到底殺過多少人，『魔刀』不是第一個也絕非最後一個。
「法術妙用無窮，果真不假，若非一擊灼瞎雙眼，對付一個瘋狂的魔刀也要費些力氣。」
拔出黑焰棍，甩去上面的血跡，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眉峰。
觸肉微痛。
看來激發火眼術，對眼睛周圍的肌肉群也會產生刺激，難怪黑風洞洞府修煉凶猿變的高人畫像大都沒有眉毛。
怕都已經被火烤禿了！
「嘩啦啦……」
熟悉的聲音響起，周乙側首，果然看到匆忙而來的香沉。
「師姐。」
持棍抱拳拱手，他輕笑開口：
「你來晚了，魔刀已經授首。」
「你殺的？」香沉也已看到地上的屍體，下意識問了一句，隨即面泛狂喜，哈哈大笑：
「師弟，殺得好，看來我擔心的有些多餘了。」
她聽到這邊的動靜就急急趕了過來，本以為周乙遇到危險，不曾想『魔刀』已經授首。
「周師兄！」
康榮也趕了回來，見狀一愣：
「你殺了魔刀？」
「不錯！」香沉轉身，冷笑開口：
「姓康的，你沒想到吧？」
「我確實沒有想到。」康榮苦笑，抱拳拱手，聲音莫名：
「周師兄了得，在下佩服！」
「嘩啦啦……」
說話間，一道道身影出現在附近，待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不由都眼帶詫異看向周乙。
這位天蠻向來容易被人忽略，唯一被人熟知還是與一位新晉天蠻打了個平手，淪為笑談。
現如今，竟然殺死了『魔刀』？
「其實……」
見眾人面帶不解，周乙只能攤手：
「魔刀並不難殺。」
「他說的沒錯。」一位執法堂天蠻檢查過魔刀屍體，點頭道：
「在此之前，魔刀就已身負重傷，估計就算沒有周師弟出手，怕是也活不到明日日出。」
「誰？」
這時，一聲怒吼從山林間響起：
「是誰殺了魔刀？」
「他是我的，是我的！」
吼聲如雷，飛速逼近，伴隨著林木瘋狂抖動，一道壯碩的身影從茂密叢林中飛撲而出。
正是碩德天蠻。
只不過與往日相比，他顯得極其狼狽。
左臂不知為何變的萎縮，就如發育不良一般僅僅有嬰兒手臂大小，氣息也極其不穩。
碩德環視全場，一雙虎目在『魔刀』、周乙身上一定，隨即悶聲開口：
「魔刀偷襲我，被我擊成重傷逃遁，就算無人出手他也必死無疑，所以是我殺死的魔刀。」
聞言，其他人面面相覷。
周乙也皺起眉頭。
「師兄。」
康榮踏步行出，搖頭道：
「咱們黑風洞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最後一刀是誰所為，就算誰殺的，前面一概不論。」
「而且……」
「誰知道魔刀在遇到你之後又遭遇了什麼？魔刀死在周師兄手中卻是所有人親眼目睹。」
「唰！」
碩德勐然轉頭，狂暴虎威透體而出，把周遭幾人吹的連連倒退，康榮也不由面色發白。
「你說什麼？」
目視康榮，碩德鋼牙緊咬，大踏步靠近：
「再說一遍！」
「蹬蹬蹬……」
天蠻巔峰氣息盡顯，康榮身不由己連連倒退，話到嘴邊也不得不咽下去，眼泛畏懼。
「唳！」
天際又有唳叫傳來。
聲音清脆、蒼茫，伴隨著陰影罩落，場中陡起狂風，待到風平浪靜，魔刀屍體前也多了一人。
看清來人相貌，眾人紛紛行禮。
「妙葉師姐！」
「妙葉仙師！」
「……」
妙葉。
紫真仙師身邊的鍊氣士，淘金奴出身，修的是鷹身傳承，也是此番追殺魔刀的負責人之一。
「嗯。」
輕輕點頭，妙葉翻了翻地上的屍體，開口問道：
「是誰殺的他？」
場中一靜。
眾人的視線在周乙、碩德身上來回移動。
「回仙師。」
周乙拱手：
「我遇到重傷逃遁至此的魔刀，出手擊殺。」
「嗯。」妙葉側首，僵硬的面頰上擠出一絲笑意：
「做的不錯！」
「仙師過獎。」周乙垂首。
妙葉名字好聽，但相貌委實不敢恭維，雖是女子卻長得一張鷹臉，好似未蛻變成人身的妖怪。
尤其是她並不能很好的控制身上的氣息，那種鍊氣士獨有的壓力，也讓人不敢多看。
「唰！」
伸手攝起魔刀，妙葉再次開口：
「既然魔刀已經就擒，你們也都回去吧，你叫什麼名字？」
「周乙！」
「你跟我來。」
「是！」
周乙應是，邁步靠近。
後方的碩德張了張嘴，面容扭曲，卻不敢在一位鍊氣士面前猖狂，只能眼睜睜看著周乙被對方帶走。
*
*
*
周乙盤坐蒲團之上，手持一物細細貫穿。
這是一個瓷瓶。
瓷瓶通透，內里是一些乳白色的粘稠液體，瓶口開啟，更有濃郁的奶香味從中飄出。
滌靈液！
這與他想像中的模樣不符。
一滴滌靈液，竟然有這麼慢慢一瓶，就算瓷瓶不大，論滴來計量的話好像也不太合適。
「周師弟！」
門外傳來聲音，周乙收起瓷瓶抬頭，就見一人大踏步行入洞府，後面跟著驚慌失措的寶瓶兒。
很明顯。
寶瓶兒想攔住對方，卻沒有這個能力。
「巴泰師兄。」
周乙起身，同時朝寶瓶兒揮手：
「你下去吧。」
「是。」
寶瓶兒一臉委屈，躬身退下。
「師弟。」巴泰踏步行來，視線掃了一圈，直接問道：
「滌靈髓，仙師已經賜給你了吧？」
「嗯。」周乙點頭：
「不錯。」
「你打算怎麼處置滌靈髓？」巴泰拉過一張椅凳坐下，直視周乙：
「師弟，以你的天賦就算服用滌靈髓，也沒有希望成為鍊氣士，而且滌靈髓本應屬於碩德師兄。」
「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巴泰師兄這話何意？」周乙面色微沉：
「讓我把滌靈髓讓給碩德師兄？」
「不錯！」蠻人的性格多直來直去，巴泰也不例外，點了點頭道：
「作為補償，師兄會給你二十斤赤金沙、十個奴僕，一旦師兄成為鍊氣士，對你也有好處。」
這是打發叫花子哪？
周乙心中輕嘆，看來自己以前顯得太過弱勢的，竟遭他人如此欺辱。
「巴泰！」
這時又有一人行入洞府，咧嘴笑道：
「碩德斷了一臂，實力受損，就算有了一滴滌靈髓又能如何？你說周師弟成不了鍊氣士，他就能成？」
「師弟。」
回過頭，赫哥開口：
「不如把滌靈髓給康榮師弟，他給的報酬絕對遠遠高於碩德！」
「赫哥！」巴泰拍桉而起：
「你想幹什麼？」
「怎麼？」赫哥昂首：
「只允許碩德師兄來，難道就不允許康榮師弟要？」
「周師弟，碩德天蠻實力受損，差不多已經絕了成為鍊氣士的可能，而康榮師弟潛力驚人，更得仙師器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把滌靈髓交給哪一位你心裡應該有數才對。」
「放屁！」巴泰面泛不屑：
「滌靈髓每服用一次效用就會銳減，康榮才剛剛用完一滴，再用一滴能起多大作用？」
「他只是不想讓碩德師兄入手而已！」
轉過頭，巴泰直視周乙：
「周師弟，滌靈髓本就應該屬於碩德師兄，且現如今他急需此物穩住傷勢、增加修為。」
「你若不給，後果想清楚！」
「巴泰。」赫哥雙目圓睜：
「你在威脅周師弟？師弟放心，康榮師弟與你關係極好，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有人欺負你！」
「……」
「夠了！」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周乙聲音一提，冷著臉開口：
「如何處置滌靈髓，周某自有決斷，兩位請回吧！」
「瓶兒，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