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仲腳踏七彩霞光,幾個閃爍出現在密林之中,卻沒見到想見的人,不由眉頭皺起:

「怎麼回事?」

「臨殤哪?」

「師叔。」三人中,一人抱拳拱手回道:

「師兄執意要單獨與紫真師姐一決生死,了卻多年來的糾纏,不讓我等插手。」

「愚蠢!」和仲面色陰沉:

「他的事是一個人的事?他若真的有事,你們、包括我全都沒有活路,臨殤現在在哪?」

「這……」三人面色變換,隨即其中一人朝南一指:

「師叔,師兄去了那邊!」

「好!」

和仲轉身:

「速去,一起動手解決紫真!」

他話音未落,身形陡然在原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突兀浮現的七柄大小各異的飛劍。

飛劍當空交錯,劍光交織成網,瞬息間覆蓋數十丈方圓。

「噗!」

除了和仲,場中的三人瞬間被劍光絞碎,碎肉、殘屍、鮮血噴濺,樹木倒地揚起煙塵。

「七修劍!」

和仲的身影出現在半空,眼眶跳動看著下方的飛劍:

「山外七玄門的人!」

「正是。」不遠處空氣如水面泛起漣漪,顯出一位身著灰色道袍的老者,老者打了個稽首,笑道:

「七玄門山鏡,見過道友。」

「道基。」目視來人,和仲嘴角肌肉抖動,眼泛恨意:

「紫真竟敢勾結山外人?」

「道友言重了,紫真仙子為人所欺,尋求幫助理所當然,何來勾結一說?」山鏡搖頭:

「倒是閣下,持槍凌弱,以長輩的身份欺凌後輩,說出去怕是為人不恥!」

「山外人果然個個牙尖嘴利、能說會道。」和仲面色陰沉:

「難怪她會逃出山,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也好,就讓我見識見識山外道基的能耐!」

先不說山外人敢不敢進黑風山,就算進去了,修為、實力也會大打折扣,被陣法克制。

唯有出了山,才好設下埋伏。

不過……

現在醒悟過來已經晚了。

「唰!」

靈鹿躍澗。

腳下七彩漣漪浮現,和仲的身形如同瞬移般閃現在百丈開外,無聲無息、靈動異常。

山鏡笑意收斂,長袖輕揮,下方七柄飛劍回返護住自身。

黑風洞洞主之命他可是久有耳聞,在山外更有人稱之為金丹之下第一人,讓無數人聞風喪膽。

以一己之力,撐起一方勢力。

簡直駭人!

對手既然是黑風洞洞主的師弟,實力定然不容小覷,所以他打算先嚴防死守再靜觀其變。

片刻後。

笑意浮現面頰。

「看來傳聞不假,黑風洞洞主容不得身邊有人威脅到他,殺光了所有同門,閣下雖僥倖逃過一劫,卻也受過重創道基有損。」

山鏡抖手祭出一面寶鏡,鏡面反射幽幽靈光:

「活了二百多歲,道友竟只有這麼點實力,既如此……」

「受死吧!」

鏡面靈光大盛。

…………

一炷香後。

山鏡收起法寶,從高處緩緩落下,而和仲的身影則消失不見。

「師傅!」

「師伯!」

林中,數位七玄門鍊氣士接連現身,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滿布血腥,道骨仙風中充斥著凌厲殺機。

一具具蠻人屍體橫隔地面,其間也難免夾雜著不幸遇難的山外人。

為了今日,他們準備了許久。

「師傅。」

一位手持摺扇的男子踏步上前,道:

「紫真與那臨殤正在決鬥,玉書不讓我等靠近。」

若是周乙在此,定能認出這位男子就是曾在康榮身邊出現的那位,竟是道基的徒弟。

「決鬥?」

山鏡搖頭,對此的看法與和仲一眼:

「衝動之舉,殊為不智,不過……」

「由她去吧!」

「可是。」男子皺眉:

「萬一紫真輸了怎麼辦?我們那麼多年費的心血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無妨。」山鏡面色不變:

「他們兩個都是聰明人,不論誰輸誰贏,都會選擇與我們合作,魚死網破對誰都沒有好處。」

「而且……」

「十萬大山那麼多道基命喪真人遺府,動亂在即,若想獨善其身豈是易事?」

「聰明人?」有人冷哼:

「如果真是聰明人,就不該選擇單打獨鬥,蠻人就是蠻人,莽夫而已,做事根本不過腦子。」

山鏡笑而不語。

有時候,聰明人做事更為執拗。

不畏生死、心達智慧,這才是真正的修道種子,黑風洞三位真傳都是人傑,只可惜……

身不由己!

時間緩緩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有人面泛不耐之際,山林樹木晃動,突有狂風大氣,天際烏雲席捲。

山鏡睜開雙眼,面色凝重:

「道基!」

「竟然有這等事?」

此即顯露的天地異象,赫然是有人進階道基,而且威勢如此之盛,說明進階之人根基紮實。

紮實到可怕!

七玄門千年來的天之驕子,無一有此異象!

「嘩啦啦……」

樹木晃動,落葉翻飛,一道滿身血污的倩影從遠處緩步行來。

是紫真!

紫真面色冷肅,眼眸冰寒,身周狂風席捲、頭頂烏雲翻滾,單單身上逸散的氣息就引發天象生變。

山鏡活了一百八十多歲,面對行來的女子,竟也下意識垂下頭顱。

「恭喜道友,得證道基,他日大道可期!」

「多謝。」

紫真聲音澹薄,毫無情緒波動:

「我需回山閉關,最少三年,這幾日會定下此後綱程,有什麼事道友告知玉書即可。」

「……」山鏡抬頭,想了想方道:

「好。」

*

*

*

「彭!」

一團火焰當空炸開,龐大的推動力讓周乙的身影朝前勐沖十餘丈,越過河道重重落地。

「不成!」

看著腳下深深的腳印,周乙無奈搖頭:

「這哪是火雲遁法,說是火焰發動機還差不多,還是不帶變檔調速的,遁法入門竟然那麼難?」

他也修煉了不少法術,其中甚至有二階的斂息術,但感覺都不如遁法難度大。

「難不成……」

「是我以前沒修煉過身法,根基不紮實?」

搖頭無語,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演練、嘗試,好在遁法的速度沒有讓人失望。

火雲遁!

法訣一起,體內法力奔涌而出,身上當即冒出一團火焰,火焰炸開,推著他朝前勐沖。

「主人!」

正演練起勁,寶瓶兒的聲音響起:

「坊市有消息了!」

「哦!」

周乙眼眉微挑,體內法力輕顫,躁動的火行之力竟然突然變得順暢,火焰裹著身軀朝前急掠。

如一道火線橫空,躍出十餘丈輕飄飄落地。

「咦?」

突然順暢的火雲遁法,讓他一愣,隨即顧不得回味剛才的感覺,朝寶瓶兒問道:

「誰贏了?」

「紫真!」寶瓶兒面泛狂喜,揮舞著雙手道:

「是紫真真傳贏了!」

「呼……」聞言,周乙也忍不住鬆了口氣,隨即輕輕搖頭:

「看來,白兄已經離開了。」

若是臨殤贏,他就要帶著兩女遠走高飛,至少黑風山地界是不能待了,免得遭到報復。

現在贏得是紫真。

走的,

就是白修父女。

「是。」

寶瓶兒笑意收斂:

「白叔應該已經上路了,下次再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

「走吧。」周乙倒是面色澹然,他早已習慣了分別,人這一生本就是與不同的相識分開。

定了定神,他看向小黑山坊市所在:

「去坊市。」

這段時間,三人藏在這裡,每次去坊市都要設法遮掩,現如今終於能大大方方的去了。

…………

黑風山的動亂,一直牽動著無數人的心思,此番有了定局,小黑山坊市也掀起波瀾。

最大的變化,是一張榜單。

「內門弟子漢飛、田遙、水蔻三人背叛黑風洞,凡屬黑風洞弟子,當盡力捉拿歸桉。」

「擒殺一人,賞下品靈石一千枚!」

「一千枚靈石,誰都可以接的任務,黑風洞真是大手筆!」榜單前人頭攢動,其中一人低語:

「要是能拿下一人,可就發了。」

「這三人都是黑風洞內門弟子,實力豈能弱了,沒有鍊氣後期的實力,碰到也是死路一條。」

「也不一定,他們能從黑風洞逃出去,肯定經歷了不少兇險,現在能有多少實力還是未知數。」

「是極,是極!」

眾人竊竊私語,不少人眼泛紅光,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

周乙立於人群之外,朝兩女輕輕搖頭,邁步繼續前行,直至在一家售賣異獸的攤位前停下。

攤主盤坐一塊山石之上,身後有著十幾個貼有靈符的鐵籠子,籠子裡放有各種異獸。

其中一個籠子裡,一頭兩米來長的毒蠍子正自假寐。

「天蠻?」

目視毒蠍,周乙雙眼微眯:

「黑風洞外門弟子!」

「不錯。」攤主聞聲睜眼,面露笑意:

「客官,這頭毒蠍子正是黑風洞外門天蠻,異化後每日可產毒液三兩,能活七八年。」

「單單產出的毒液,都能賣幾十枚靈石,而且還能當坐騎、護法,現在只要十枚靈石您就能帶走。」

「店家。」余慧銀牙摩擦,忍不住問道:

「你公開售賣黑風洞外門弟子,難道不怕黑風洞的人追究嗎?」

她也是黑風洞弟子,修煉的同為五毒傳承,眼見『同類』被人公開售賣,心裡豈會舒服。

甚至泛起一股殺機。

「哦!」

攤主挑眉,若有所思看了看余慧脖頸處的鱗甲,笑道:

「在下可不敢得罪黑風洞,實則我這異獸也是從黑風洞弟子手裡買來的,它是罪人。」

「罪人?」

「不錯,前段時間黑風洞兩位真傳爭奪洞主之位,敗的人失去一切,包括門下弟子。」

「所以……」寶瓶兒道:

「買賣人口,是黑風洞自己同意的?」

「當然!」攤主點頭:

「幾位若是有這種路子,可以找我,五毒天蠻八枚靈石收購、八凶天蠻五枚靈石收購。」

「若是鍊氣士,五毒一百枚靈石、八凶六十枚靈石,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當然。」

他聲音一提,道:

「不能是死的,死的或者將死,價錢會打折扣,你們可以打聽打聽,這個價錢可不低。」

三人默然。

「知道了。」周乙點了點頭,示意兩女:

「走吧!」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伴隨著臨殤敗北,分屬他的勢力難免會遭到勝利者的清洗。

這也無可厚非。

只不過,公開買賣『人口』委實出乎周乙的意料。

販賣異獸的不止一家,沒走多遠就能看到與之相關的生意,不止活著的異獸,異獸殘骸也有人買賣。

「主人。」

寶瓶兒低聲開口:

「我看到獸院的人偷偷做生意。」

「毒院也有。」余慧也道:

「他們把自己看守的異獸拉出來買賣,也沒人管,看來內門弟子損失慘重應該不假。」

據傳。

黑風洞內門弟子,活著的不超過五人,包括三位被追殺通緝的弟子。

「師兄。」

余慧抿了抿嘴,低聲道:

「現在紫真真傳成了洞主,她身邊的玉書師姐肯定成了頂樑柱,您與玉書師姐關係不錯。」

「我們回山,肯定能得到重用。」

現如今黑風洞大亂,買賣人口的聲音都能光明正大的擺出來,可見失控到何等地步。

周乙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

相較於性格單純的寶瓶兒,余慧的野心更大,不如此也不會承受多年煎熬修煉歡喜法。

「周兄!」

這時,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呼喊。

「康兄。」周乙抬頭:

「真巧。」

「上來坐。」康榮笑道:

「順便我為周兄介紹幾位朋友。」

「……」周乙想了想,點了點頭:

「也好。」

樓上是雅間,房門閉合自稱禁制,就算是道基修士也休想無聲無息窺探房間裡的情況。

出乎意料。

又似乎是理所當然。

康榮口中的幾位朋友,來自山外。

「我來介紹。」

「這位是七玄門的凌雲風凌道友,這位是玄裳仙子,兩位可都是鍊氣後期的大修士。」

周乙坐在對面,看著對面的一男一女。

這兩人他都見過,當日趙魁帶人圍殺康榮,就是這兩人解得圍,進而導致趙魁身死。

凌雲風、玄裳沒有開口,靜靜看著對面滿臉絨毛的周乙,似乎想看出他心中的變化。

兩個山外鍊氣士出現在這裡,這人竟是沒有絲毫反應。

蠻人。

也這麼有城府的嗎?

「想不到。」

周乙終於開口,聲音平緩,態度平和,沒有黑風洞鍊氣士身上常見的戾氣,更像是正常的鍊氣士:

「在這裡,竟然遇到兩位山外修士。」

「不奇怪。」玄裳聲音清脆,展顏笑道:

「六國距離這邊不遠,只不過前任黑風洞洞主不喜外人,所以很少有人千里迢迢而來。」

「不過現洞主不然,她對山外的情況很好奇,也無意挑起廝殺,更是邀請我等前來交流。」

「是嗎。」周乙不置可否,看向康榮:

「康兄可是有話要說?」

「是。」

康榮起身,給周乙斟滿酒水:

「實不相瞞,紫真師姐已經把刑院大權交給我,本來應該給周兄的,這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坊市主管空缺,不知周兄敢不敢興趣?」

刑院大權給了康榮?

山外人要刑院的控制權幹什麼?

坊市?

「康兄說笑了。」

念頭急轉,周乙搖頭笑道:

「我一個區區外門弟子,哪有資格坐鎮坊市?」

「不然!」康榮搖頭:

「我也是外門弟子,不同樣接替和仲師叔的位置坐鎮刑院,現如今黑風洞正是缺人的時候。」

「再說,周兄太看輕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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