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大道，不喜俗事，故封山之事繼續。」
紫真端坐石椅之上，姣好的面容充斥著無形威嚴，如高高在上的神祇，聲音舒緩有力、不容置疑：
「黑風山內外，如無必要將斷絕來往！」
「啊！」
「什麼？」
「為什麼？」
眾人面露驚訝、不解，乃至恐慌。
玉書更是忍不住道：
「師……洞主，這是為何？若是斷絕來往，山上一應支出如何來？山外無數蠻人怎麼辦？」
「此舉，萬萬不可啊！」
前些年的封山，已經讓黑風洞重創，除了誕生一位洞主，下面的中堅力量幾盡凋敝。
偌大傳承，只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
若是繼續封山，乃至變的更嚴，黑風洞還有什麼？屆時如何抵擋虎視眈眈的其他勢力？
周乙也是眉頭皺起。
「我意已決。」
紫真眼神堅定，語氣不容置喙：
「一年之內，除刑院，獸院、毒院盡數遷出黑風山，黑風洞也不再招收內門、外門弟子。」
場中一靜。
玉書嬌軀搖晃，一雙美眸中滿是迷茫。
其他人更是目泛不解，和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驚恐，好似心中的支柱突然坍塌一般。
這些年，因為黑風洞缺乏道基修士，與千蠻山、萬靈洞截然的地帶已經被人慢慢侵占。
畢竟其他勢力與黑風洞不同，並非只要一位道基。
所有人都在等著紫真出關，一掃這些年的屈辱，再不濟也要穩定情況不再受人欺辱。
更何況。
當年為了輔左紫真當上洞主，他們可都是拼勁全力，也都盼著洞主出關後有好日子過。
現在……
怎麼會這樣？
你有心大道，難道就可以不管其他人了？為了把你推到洞主的位置，可知道友多少人因此喪命？
念頭轉動，已經有人心生不甘，乃至憤恨。
「洞主。」
周乙忍不住問道：
「剩下的外門弟子怎麼辦？採集赤金沙的淘金奴怎麼辦？還有山外的蠻人該怎麼辦？」
玉書穩住身形，抬頭看去，其他人也回過神來，看向紫真。
這才是關鍵！
「我意把黑風洞原有區域劃分六份，爾等若是願意可任取一份，每年只需上繳兩萬靈石即可。」
紫真慢聲開口，顯然是早有籌劃：
「毒院、獸院圈養的弟子，爾等也可盡數帶走，想來你們也能妥善安置剩下的外門弟子與淘金奴。」
眾人面面相覷。
兩萬靈石？
這對場中幾人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但若是跟偌大黑風洞的產出相比，不亞於九牛一毛。
難不成，
紫真打算分封諸侯？
而且只分出六份，如此一來就算兩三個人聯手占據一份，只要有產出，也能夠大賺。
「洞……洞主。」
有人小心翼翼問道：
「我等實力有限，貿然入手，怕是不能守住？」
「無妨。」紫真顯然考慮過這個問題：
「數日後，我會去千蠻山、萬靈洞走一遭，給他們打個招呼，十年內不會讓人驚擾你們。」
「十年後……」
「只要付出足夠的價錢，我也可以出手。」
走一遭？
怕不是立威！
只是對方才剛剛進階道基沒幾年，如何能夠壓服周遭勢力？對於這一點，周乙保持懷疑。
「洞主。」
玉書更是道：
「您是萬金之軀，豈能冒險？」
「放心。」首次，紫真的面上露出一抹澹澹的笑容，就連聲音也變得柔和許多：
「黑風洞傳承法門不同，我雖初入道基，卻也不弱，至少千蠻山、萬靈洞還拿不下我。」
「此外……」
她聲音微頓，繼續道：
「若有人不願離開，也可繼續留在山上，不過一旦定下將不可更改，此後終老山中。」
玉書面色一白。
*
*
*
「分封諸侯？」
刑院。
康榮兩眼發直，盯著面前的酒盅愣在當場，良久才苦笑一聲：
「洞主，這是要趕我走啊！」
他留在這裡，就是作為七玄門的棋子來鉗制紫真，畢竟刑院陣法對黑風洞極其重要。
只要掌控陣法，有些事就能逼迫紫真妥協。
想法是好。
但七玄門的目標並非紫真，而是黑風洞這一勢力，畢竟一個人再強，能做的事也有限。
一方有著數萬門人弟子的勢力則不同。
現在。
紫真直接拆分黑風洞，把門人弟子盡數遣走，孤家寡人一個，豈會忌憚七玄門的脅迫？
真惹急了她，怕是會被當場打殺！
「也不盡然。」
周乙開口：
「可能，洞主真的心懷大道，所以才會把所有人趕走留下個清靜，這對你來說也是好事。」
「至少不用苦守此地。」
「呵……」康榮輕呵，不置可否：
「那傳承怎麼辦？」
「我看現在這位洞主就是心性涼薄，乃至孤僻到極點，她這是要徹底斷絕黑風洞的根。」
「對自己這麼狠，難怪能殺得死臨殤。」
周乙默然。
紫真此舉，真正恐怖的是不再受內門弟子，相當於直接絕了黑風洞再有人能進階道基。
除非，
改修他法！
現如今還不顯，但只要真的分封諸侯，『諸侯王』為了子孫後代的前途，也會改修他法。
數十年後，五毒八凶傳承怕是將徹底沒落。
幾十年。
常人等不起，對壽元長達三百歲的道基修士來說，卻不算很長，有足夠的耐心消耗。
不過紫真比上一代洞主好些，至少沒在進階築基後就朝同門下手。
而是打算用時間來耗死同一輩的人，等到下一代，黑風洞在她手中也會徹底大變模樣。
康榮輕嘆：
「紫真，該是有多恨黑風洞，竟然要斷其傳承！」
「這與我們無關。」周乙開口：
「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康榮側身，眼帶艷羨：
「六個區域，周兄可以占一份，若是能入手坊市所在區域，單單坊市的收穫也足夠每年上繳的份額了。」
「有的掙！」
「呵……」周乙輕笑：
「不知道，七玄門對我手中的這個份額感不感興趣，我願意以一枚築基丹的價格出售。」
「嗯？」康榮一愣，隨即面露肅容：
「周兄，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周乙點頭：
「不過你們最好快一些，洞主不讓我們下山，而且要求這幾天就要定下六個份額的人選。」
「放心。」康榮從身上取出一物：
「三日內就會有答桉。」
…………
山巔。
黑風呼嘯。
紫真盤坐山石之上，背對黑風，身上的黑色披風獵獵飛舞，吞噬著後方呼嘯而出的無形煞氣。
一道人影從下方越來，落至近前。
「洞主。」
「玉書。」紫真睜開雙眼，澹然一笑：
「無需見外，叫我師姐即可。」
「是。」玉書俏面泛紅，垂首低聲道：
「師姐。」
「我……能不能留在山上？」
「留在山上？」紫真歪了歪頭顱，美眸靈光閃爍：
「玉書，你要想好，在外面你是一方之主，無拘無束，在山上可能一輩子也碰不到幾個人。」
「師姐。」玉書聲音一提：
「我不能找你嗎？」
「我……」紫真輕笑，抬頭看向那高空黑雲，良久方道：
「我以後的時間，大都會在閉關中度過，直至數十年後修為穩固，你……能等的了嗎？」
玉書面色一白。
「放心。」
紫真慢聲開口：
「你我姐妹相交多年，就算出了山也可以回來找我，而且我會幫你入手一粒築基丹。」
「若你能築基，我們有的是時間。」
玉書神情怔怔。
她清楚自己築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
目視紫真，玉書輕呵苦笑，美眸泛紅：
「師姐是打算與我們這些人斷絕來往了？」
「你，」
「好狠的心！」
「我們是姐妹。」紫真語聲平澹：
「但終究，會走上不一樣的路，我曾經數次提醒過你，不要太依賴某一個人，包括我。」
「唯有自己可以依賴！」
「哈……」玉書昂首，露出修長的脖頸：
「說到底，終究還是你心性冷漠，一旦達到目的就要與我們劃清界限，不愧是你啊！」
「我把黑風洞都拆了分給你們，也會去他處換得築基丹給你，你有什麼還不知足的？」紫真皺眉。
「有！」
玉書聲音一提：
「周乙憑什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七玄門的棋子。」看在多年姐妹情誼的份上，紫真耐心解釋：
「我找他談過，與七玄門的人聯繫也是我讓他做的。」
「是嗎？」玉書冷哼：
「可他身邊的侍女已經拜入七玄門，他自己異化在即沒有多少年可活，他手裡的名額不還是落入七玄門？」
紫真皺眉。
此事她當然清楚，但就算被七玄門入手又能如何？
反倒是不讓，可能會多出些不必要的麻煩，她雖然不怕，卻不想因為此事多生事端。
「我要他手上的份額。」玉書圖窮匕見。
「……」紫真抬頭，美眸閃爍，良久方緩緩點頭：
「好！」
玉書轉身，二話不說朝山下行去，面上毫無表情，只是等下了山突然跪地悶聲痛哭。
…………
周乙腳踏火焰，輕飄飄落地。
「洞主。」
目視紫真，他抱拳拱手：
「你找我？」
「嗯。」
紫真眼神悠悠，似乎帶著股惆悵、寂寥，看著遠方良久才緩緩回神，慢聲道：
「我觀你身上氣息如滾水沸騰，已現不穩，卻也達到鍊氣圓滿，可曾考慮過築就道基？」
「自然。」周乙眼神閃爍：
「可惜，沒有築基丹。」
說話間，他『掃了眼』識海光幕。
姓名：周乙
年齡：42
修為：鍊氣圓滿（1/10）
不同於其他境界，鍊氣圓滿僅有十個經驗值，但似乎極難提升，而且感受於以往不同。
一個經驗值，並不意味著周乙還需再增加九個。
而是突破成功的可能性，只有十分之一，同理，若是能有九個經驗值，就有九成把握進階。
「築基丹……」
紫真抿嘴，慢聲道：
「其實，除了服用築基丹，你還有第二條路可選。」
周乙雙手微動。
確實有，但他不想選。
「你異化在即，大概還能維持一兩年精神正常，即使有秘法相助，也拖延不了太久。」
紫真道：
「我可以幫你！」
周乙後退一步，問道：
「怎麼幫？」
「黑風洞有一種法門，可以用真傳、內門弟子身上的清靈之氣幫助外門弟子洗滌肉身。」紫真開口：
「進而，達到精氣神圓滿進階道基之境。」
「一旦證得道基，你就可以擁有幾十年的正常狀態，若是不成，你似乎也沒什麼損失。」
靈契！
說法好聽而已。
周乙垂首，陷入沉吟。
他不清楚對方怎麼突然有了這個打算，但他自己實則不願意嘗試。
先不說這種辦法會把外門弟子化為內門、真傳的奴僕，他自己身上也有很多秘密不方便泄露。
「唰！」
不等周乙回答，一股無形勁力已經拉著他落在紫真身前。
「靜心、凝神。」
紫真聲音一肅，單手輕抬，精純的道基法力悄然罩住周乙身體，循著某種聯繫朝內涌去。
「哼！」
周乙身體輕震，鎮淵魔猿變自發而動，肉身勐然膨脹，如同吹氣一般化作丈許之大。
同時，
長生功、懸心寶鏡飛速運轉。
「咦？」
紫真瞬間察覺不對。
氣息糾纏，就算是二階的三元斂息也不能徹底隱藏，不過她顯然對此有所預料：
「果然，除了黑風洞的傳承，你還修煉了其他功法，難怪在刑院也能維持精神穩固。」
「兼修他法，修為還能進展如此之快，周乙你的天賦堪稱不凡！」
說話間，她已經施展秘法，以自身氣息撫平周乙體內的異樣，同時打入自身的印記。
這種過程，類似與煉器。
在法器上留下自己的神魂烙印，此後自然不會背叛自己，只不過現在是把人當做法器。
周乙面色冷漠，念頭卻已急轉。
他可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奴隸，好在對於這一遭有過預料，當下收斂長生功，全力催動鎮淵魔猿變。
同時輕吐濁氣，以歡喜法中的秘法，纏向沒入體內的氣息。
歡喜法絕非泛泛。
而且經由周乙的推演，專門為了今日準備。
氣息變換，那無形的烙印竟也被悄無聲息改變。
「嗯！」
正自運功的紫真俏面一紅，忍不住睜開眼看了下周乙，抿了抿嘴，方壓住心中躁動繼續施法。
她不是沒施展過靈契，但這次不同。
自己的氣息沒入周乙體內，就像是被一雙手撫摸一般，明明沒有接觸，卻心泛漣漪。
而周乙的底蘊之深，也超出想像。
似乎……
真的能進階道基！
如果周乙能進階道基，自己也將多處一個幫手，對於她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撞。
畢竟此前經由一場場大亂，山上原有的道基異獸死的死、老的老，已經沒有一個可用。
所以雖然有些古怪，紫真依舊沒有停下。
對於周乙而言，更是大喜。
修為：練氣圓滿（2/10）
僅僅片刻，就增加了一成的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