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秘錄,這本冊子,世上能看的人,不超過一掌。

明微隨意翻開,直接找到庚三那一頁。

代號庚三,皇城司金牌密探,生年……

明微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此人的八字。

剩餘的履歷,她只是一掃而過,便將秘錄合起來,推還給楊殊。

「真是陰差陽錯。」

「怎麼?」

明微點了點紙面:「此人八字極硬,又死於非命,故而死後魂魄流連不去。更湊巧的是,他死時有一縷生魂纏入。你們或許不知,生魂對凶煞有著極強的助養作用。久而久之,他便成了凶物。」

蔣文峰關切地問:「確定是意外,而不是有人故意喂養?」

「是意外。」明微很肯定地說,「殺死他的人也沒有想到,他會成為凶煞,不然,園子裡不可能一點防備措施也沒有。」

「這對我們反倒是好事。」楊殊道,「如果他的魂魄沒有變成凶煞,這麼長的時間,想招魂可能也找不到了。」

「嗯。」明微同意他的看法,「可見冥冥之中,老天總會留下一絲餘地。」

蔣文峰聽得一笑。

果然是個玄士,信這天機之說。

又聽明微道:「母親死後,我將此事拿出來反覆思慮,想明白了許多事。」

「哦?」

「這些事情,全都有同一個起點,那就是十年前。柳陽郡王謀反案,發生在十年前。明三老爺身死,發生在十年前。庚三之死,也發生在十年前。」

說到這裡,她看著這兩人:「這些事,有聯繫的對不對?」

蔣文峰含笑點頭:「不錯。太多的巧合放到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所以,明三老爺之死,與柳陽郡王案有關?」

「這一點沒有實證。」楊殊道,「事實上,來東寧之前,我們皇城司第一個懷疑的是祈東郡王。」

「但現在你們發現,庚三死在明家,那麼明三老爺之死,也要納入考慮了。」

楊殊點點頭。

皇城司查到,明家與祈東郡王過往甚密,故而先前只將明家當成小卒。

現在,或許要將明家視為更重要的存在,甚至,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明微輕輕敲了敲桌面:「容我假設一下。十年前,柳陽郡王謀反被揭發,同時,明三老爺死於北胡。庚三可能查到這兩件事有關,於是來到東寧,繼續暗查。不知道他怎麼暴露了,結果被擊殺於明家。」

她抬起頭,看著他們:「余芳園在十年前曾經出過鬧鬼的事,但很快就平息了。或許,此事與庚三被殺有關。」

蔣文峰聽到這裡,取出紙筆出來,將她說的幾個點簡單地記了一下。

等他記完,明微往下說:「庚三一死,就地埋在余芳園,此事了結。一晃十年過去,庚三在這縷生魂的助養下,成為凶煞。但因為余芳園風水甚佳,一直沒有顯露。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成了今日的契機。」

蔣文峰聽得認真,身體微微前傾,請教:「是什麼?」

「撞鬼。」

明微將明七小姐如何撞鬼,後來她又如何發現園中詭局之事說了一遍。

「有人在余芳園裡設了一個局,養出陰氣,又埋下舊物。它本身並不可怕,只是嚇唬人而已。但是,陰差陽錯,這些陰氣將庚三的凶魂激活了。」

因為這個局,明七小姐被嚇死,明微在這具身體里復活。

也是因為這個局,庚三之死為人所知。不然,他們就算翻遍了東寧,也難找到庚三的屍首。

她所知的歷史,正是如此發展。

祈東郡王幾年後才被奪爵,自然是因為,這次他們沒查到東西,無功而返了。

楊殊的手指在桌上劃了兩道線:「庚三這條線,暫時算是理清了。還有另一條線,目前還不甚清楚。」

「楊公子說的是我母親之死?」

楊殊點點頭:「設局之人是誰?只是為了嚇人的話,對方應該沒有殺心。明家有誰討厭你母親?」

「這可說不好。」明微慢慢道,「想來你們知道,我母親在明家是什麼樣的地位。與她有關係的人,明六已是鐵板釘釘,二老爺應該也逃不過。我想,討厭我母親的人,應該不少,但是,恨到想殺她的人,應該沒有。」

「不管是誰,總之,這個人必然是明家人。」

明微淡淡道:「這件事只是個引子,是誰並不重要,此人若有心害我母親,設下的就不會是這麼個無關緊要的局。」

她如此理智,令楊殊很是讚賞。

「那我們回到關鍵的那個晚上來。」楊殊手指一頓,「你說,那日該去信園的人,本來是你的母親。」

明微點頭:「明二想叫她去探聽聖命的真正內容。」

「這就對了。」楊殊眯起眼,「至少,在她出發去信園之前,明家沒有殺她的打算。可就在幾個時辰後,她被勒死了。這幾個時辰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明微靜默了片刻,道:「我問過嬤嬤,那天晚上,我娘知道我代她去了信園,就在流景堂等我。大約四更,冰心去睡了,只留下她一個人。殺人者不可能等到天亮,也就是說,她是在短短一個時辰內遇害的。」

楊殊仰頭想了想:「就算明家發現,你代她去了信園,也沒有理由殺人。」

「嗯。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將錯就錯。」

蔣文峰道:「一般殺人,要麼為仇,要麼為錢,要麼……滅口。」

「仇這一條,我們先前已經說過了,雖然有人恨著她,但還不到要命的地步。錢麼,與她也沒有關係。」

「那就是滅口了。」明微輕輕道。

說出這兩個字,三人默坐,心中皆在思索。

到底什麼樣的事,非得將明三夫人滅口不可?還那麼急迫。

「我有預感。」楊殊喃喃道,「這兩件事,或許有個很關鍵的交叉點。」

蔣文峰一直在奮筆疾書。

他先將庚三之事寫了一頁,然後將明三夫人之事重寫一頁。

寫完之後,將兩張紙放在桌上。

「你們發現了嗎?庚三與明三夫人,這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同時和一個人產生了關聯。」

他伸指點在中間:「明三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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