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東宮相反,安王府是一步登天。

雖然皇帝沒有立他為太子,態度卻是不同了。

處理完太子與信王,皇帝低落了數日,終於打起精神,召見安王。

安王府與越王府緊挨著,後園就隔了一堵牆,安王時不時翻牆過來,找楊殊閒扯。

安王在後園跟楊殊玩雙陸,正扯著他袖子嚷嚷他出千,那邊內侍來傳話了。

安王嚇得膝蓋一軟,差點摔到池子裡去。

楊殊眼疾手快,把他拉回來。

「既然陛下召見,你就去啊!那是你親爹,又不是沒見過。」

安王氣虛:「父皇見了我,從來就沒有好臉色。而且這段日子,他們說、說……」

「說你要當太子了是吧?」

「哎,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安王急忙去捂他的嘴。

楊殊嗤笑一聲,說道:「瞧你這點出息!你什麼德性,聖上不知道嗎?他是你親爹!快去吧,別讓聖上等。」

安王被他一嘲笑,反而心定了,趕緊爬回隔壁,凈面洗手換衣。

皇帝在太元宮召見他。

被太子和信王氣得頭疼,正好太元宮清凈,便在這裡休養幾日。

安王來時,皇帝就穿著常服,靠在樹蔭的躺椅上聽裴貴妃念書。

見他來了,裴貴妃擱了書冊,叫人上了解暑湯,便退了下去。

皇帝沒起身,慢慢搖著蒲扇,與他說話:「朕記得,你上學第一天就打了先生,是不是?」

安王垂著腦袋,雖然十分口渴,卻不敢去端茶湯,舔了舔嘴唇,老老實實回道:「回父皇,兒臣沒有打先生就是將螞蚱放到先生的領子,先生氣得要打兒臣戒尺,兒臣不肯,就推了一把……」

皇帝冷冷道:「可是先生年紀大,讓你推得摔了一跤,半個月起不來床。」

安王只能幹笑。

皇帝嘆了口氣,坐起身看著這個兒子。

剛剛二十的年紀,臉龐還有些生澀,不過五官端正,細看還是頗俊朗的。再往下看,他長得不算矮,只是平日動得少吃得多,身材微微有點發福……

皇帝想起楊殊挺拔如青松的身板,不免有幾分不足。

可轉念一想,跟那些紈絝比起來,自己這個兒子好像也差不到哪裡去。

「最近都讀了什麼書?」

安王張口結舌,被問住了。

皇帝眉頭一擰:「怎麼不答?」

安王苦著臉回話:「回父皇,兒臣、兒臣最近沒讀書……」

「那你都乾了什麼?」

安王硬著頭皮:「投壺,釣魚,聽曲……哦,兒臣找了個師傅,現在在學打拳。」

他說一句,皇帝的眉頭就緊上一分,直到他說打拳,才微微鬆開。

「怎麼突然想學打拳?」

安王低頭看了看肚子,乾笑:「兒臣覺得自己有點胖,所以想學打拳,練結實一些。」

皇帝緩和了面色:「你知道就好。」繼續先前的話題,「那你先前上學,讀到哪裡了?」

安王絞盡腦汁回憶,說道:「學完了十三經。」

皇帝點點頭。

比他想像中好一點,才學說不上,但基礎還是有的,可以慢慢補。

「朕給你找了先生,明日起,每日到文華閣跟老四老五一起上課。」

「啊?」

皇帝拉下臉:「啊什麼啊?不滿意?」

安王支支吾吾:「不是,父皇,四弟和五弟才七八歲,我跟他們一起上課,也太丟人了……」

皇帝冷笑一聲:「你不學無術更丟人!才學完十三經,史部都沒開始念是不是?老四老五再讀兩年,就趕上你的進度了。趕緊學,下次朕親自考你!」

「啊,哦!」

「愣著幹什麼?回去告訴你媳婦,書和筆墨收拾起來,明天一早過來上課!」

「哦,是。」安王趕緊施禮,「兒臣告退。」

走了兩步,又聽皇帝叫住他:「等等。」

安王以為自己還要被訓,趕緊回頭躬身:「父皇。」

皇帝的目光掃過他乾枯的嘴唇,指了指那碗解暑湯:「喝了再走。」

「是。」

……

安王回到王府,跟事情一說,安王妃歡天喜地去準備東西了。

安王心情激盪,抬腳往後園走。

「大侄子,大侄子!」他隔著院牆喊。

那邊釣魚釣到睡著的楊殊含糊地應了一聲:「幹什麼?」

「我聽你的,發現父皇好像也沒那麼可怕。」

「廢話!」楊殊扭了扭睡歪的脖子,「那是你親爹,有什麼好怕的?」

安王喜滋滋地道:「以前都是我把父皇想得太可怕了,其實他還是很好說話的。我說自己只讀了十三經,他也沒生氣。不過我明天又要去上學了,唉,我都這個年紀了,跟四弟五弟一起上學,可真是丟人!」

「有什麼丟人的?你們進度不一樣,肯定分開學。到時候你自己一間書房,學問最好的名士大儒來給你上課,不是挺好的?做學問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你看國子監,三四十歲的學生也不少,就連太子……哦,大皇子也是一邊議政一邊讀書,直到二十來歲才結業。」

「你這麼說也是。」安王把煩惱丟開去,想到明天五更就得起床,又哭喪著臉,「還說明天去城外摘果子,看樣子不能去了。而且天不亮就得起床,好辛苦啊!」

楊殊手握釣竿,輕笑一聲:「雖然辛苦,但被人重視的感覺挺好的,是不是?有所失,有所得。不再是可有可無的一員,成為別人眼中重要的人物,說的話不再沒人理會,有什麼事都來問你意見。你現在得到的,可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啊!」

安王品著他這些話,跟著開心起來:「你說的也對。」

「趕緊去翻翻書吧,明天先生肯定會考你,你可別太丟人了。」

「哦哦,你說的對,這回先生肯定不會讓我混了。那我先去找書了,回見!」

安王火急火燎地跑了。

楊殊坐在那裡,看著魚兒咬鉤,將釣線扯得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卻沒有去提竿子。

許久——

「你要是個好皇帝就好了,可惜有那樣一段歷史。雖然你有變好的可能,但這關係到姜氏王朝,大齊國運,乃至千千萬萬人的性命,我不敢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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