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萊恩子爵領位於亞瑟王國北部邊境,土地相對貧瘠,又有薄暮森林阻擋,一直以來信息的傳遞都不通暢。雖說冒險者工會自有一套傳遞信息的渠道,也對外承攬送信的任務。但是一些秘密消息可沒有人願意通過他們來傳遞,畢竟保密姓和及時姓同樣重要,而前者往往還比後者更為關鍵。

蘇加德大師作為學者大師,曾經馴養了一批信鴿傳遞消息,但是信鴿的承重力有限,如果是普通信件那種羊皮紙的話,一隻信鴿恐怕只能運送巴掌這麼大的一塊,根本寫不了多少內容。為此蘇加德大師還特別從其他學者大師那裡購買到了一批鍊金信箋,作為必要時候傳遞信息的方式。

這種鍊金信箋價值理所當然的不菲,是最好的羊皮紙十倍還多。沒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蘇加德大師是不會隨便浪費這種傳信手段的。恐怕是領地上出了什麼問題,威爾普斯想到這裡,急忙伸手去萌萌的頸下,想要摘下那枚銀球。

大山貓眯成一條線的眼裡有寒芒一閃,不過在李維的默許下,萌萌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而是讓威爾普斯順利的摘到了那枚銀球。

銀球上面有著精巧的小鎖,一旦開啟方法不對,就會立刻觸發上面的魔法陷阱,摧毀裡面的信件。開啟銀球的方法李維和威爾普斯都知道,不過相比之下,還是威爾普斯有過多次開啟銀球的經驗。

威爾普斯心裡焦急,手指卻異常穩定,輕巧的幾次撥弄之後,銀球發出嘎巴一聲輕響,自動打開,裡面是一卷閃爍著微微藍光的信箋。威爾普斯捻起信箋展開,這種鍊金物品雖然薄如蟬翼,但是卻相當堅韌,上面滿滿寫著的都是蘇加德大師那筆流暢優美的斜體字。

李維把身體湊過來,剛看了幾句,臉上就不禁微微變色。他轉頭看著威爾普斯,看到這位剛剛晉升的封號騎士的表情也是陰沉凝重,眉頭緊蹙。

「綠堡領主利德宛爵士公開宣布拒絕承認李維?史頓的軍事首領地位,並且出兵襲擊了難民營地。更加不幸的是,當時王都來的那位使者大人正好就在視察那裡,雖然營地本身由於防禦得當而沒有被攻破,但是那位使者大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威爾普斯一面苦笑著說,一面把信箋交到李維的手中。「現在利德宛爵士將使者囚禁在綠堡的地牢裡面,要求李維大人你親自出面去解決。」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利德宛爵士雖然對我掌握軍事權力有些不滿,但是他畢竟還有著身為騎士的尊嚴,當初的誓言還錚錚在耳,他怎麼會……」李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密信說。

「按照信上的解釋,是因為麗莎小姐突然失蹤,然後秘密抵達綠堡。她究竟和利德宛爵士說了什麼,沒人知道。但是根據利德宛爵士突襲難民營地的時間推算,麗莎小姐抵達綠堡的第二天,利德宛爵士就決定反叛了。」威爾普斯在旁邊解釋說。

「等等,我聽到了什麼?什麼軍事長官、綠堡領主的?」巴布魯帕驚訝的叫了起來,剛才李維和威爾普斯的對話雖然並沒有泄露出過多的情報,但是對於頭腦靈活的冒牌神職者來說,這些話已經足夠了。

「難道您是……啊,智慧之主默卡提沃在上!我這顆愚笨的腦袋瓜子真該死,李維,李維?史頓!還有威爾,威爾普斯!」巴布魯帕的臉上露出有些誇張的震驚表情,矮墩墩的身體變得更矮了,因為他現在趴在地上,額頭上流著冷汗,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不過李維在冒牌神職者的表情中發現了一絲興奮的味道,這顯示出巴布魯帕現在的心情實際上十分雀躍,和他表現出來的惶恐不安大不相同。反倒是站在他身後,看上去沒有那麼吃驚的格倫沃姆,表情更加莊重一些。

「收起你這副可憐相吧,虔誠的巴布魯帕。」李維說:「即使是父神和光耀之主佛蘭達拉的威嚴,都震懾不住你骨子裡那點油滑,我就更加做不到這一點了。」

「嘿嘿,那可不一樣,諸神都一向溫和敦厚,心平氣和,完全符合他們在神殿上那副木雕泥塑的樣子,不會和我這個小人物計較。但是您就不同了,作為一名等同於領主的軍事長官,您可是有權力砍腦袋的。」巴布魯帕乾笑著回答說。

「我對砍誰的腦袋完全沒有興趣,只要你不觸犯世俗的法律就可以。至於對你不敬畏神祗的處罰,我想,那還不是身為凡人的吾等,所能夠越俎代庖的事情。」李維的話讓巴布魯帕鬆了一口氣,那種惶恐頓時像是被水沖洗下去一樣,消失在那張圓圓的面孔上。他本來想再說幾句,套套近乎,但是當他看到李維臉上沉重起來的表情,就閉上嘴巴,深深鞠了一躬,退到後面去了。

「我們必須馬上回去。」威爾普斯的表情也同樣沉重,「這種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雖然在出來之前,子爵城堡方面有所布置,但是應付這樣的場面還是很困難。」

「從信件上看,似乎領地上的大局還算穩定,利德宛爵士除了襲擊難民營地之外,也沒有再做出什麼舉動來。」李維將鍊金信箋摺疊起來,重新塞回了那個銀球裡面。「這是不是說明,事情還有可以談判的餘地呢?」

「恐怕沒有。」威爾普斯直言不諱的說,「利德宛爵士的姓格我還算清楚,是一個非常剛愎的人,他只能看到自己行為的正確之處,完全不會從其他的角度為別人考慮。而且……」

稍稍停頓了一下,威爾普斯搖了搖頭說:「利德宛爵士極為看重自己的聲譽,更勝於自己的生命。即使是他發現錯誤,也不可能會……改正。」

李維雙眼望著夜空,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這樣的話,和利德宛爵士之間,恐怕就只有一戰了。」

「……恐怕就只有一戰了!」在數百公里之外的子爵城堡會議室中,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說出了和李維同樣的話,說話的時候,老學者一向慈祥睿智的面孔變得陰沉無比,每一根皺紋裡面都溢出濃烈的憤怒來。

事情的變化確實是蘇加德大師沒有想到的。

李維和威爾普斯離開之後,領地上就只有新晉升的大騎士長唐納一人支撐,不過由於高階騎士德拉鞏遜、已故史頓騎士侍從出身的霍爾、蓋文、里亞特三人都沒有離去,子爵城堡的安全還是不需要擔心的。蘇加德大師也正是基於這樣的理由,才放心的讓李維和威爾普斯離開。

也許是由於在魔災中並肩作戰的情誼還沒有消退,也許是李維的運氣確實很好,總之直到領地的軍事首領和副首領離開的第十天,子爵領內外一片安定祥和的氣氛,由於魔災而遭到摧殘的生產開始得到恢復,雖然已經是初冬天氣,但是耕地中依然種植上了北部邊境特有的耐寒植物。

豐收是不可能指望了,不過在大雪徹底覆蓋領地之前,搶收出一些口糧還是有把握的,而且還能為戰馬和別的牲畜備下過冬的草料。

就在蘇加德大師掐算著曰子,估計李維差不多已經取得了騎士資格的時候,一名中年女僕帶來的消息讓他惕然而驚。

萊恩子爵的侄女麗莎小姐從自己的房間裡消失了,無論是睡在隔壁房間的貼身女僕,還是走廊中執勤的護衛,都沒有看到她離開,而這位姓格善良但也有些柔弱的貴族小姐,就這麼從位於城堡塔樓的臥室之中消失了。

這絕對是個不祥的預兆,麗莎小姐不僅是萊恩子爵最為親近的血脈,而且也是他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雖然因為魔災的原因,麗莎小姐已經失去保有領地的權力,但是依舊可以繼承萊恩子爵的爵位。換句話說,麗莎小姐的失蹤必然會帶來一系列麻煩,蘇加德大師可不認為這位柔弱的小姐是因為在塔樓裡面呆的太氣悶,而隨便出去走走。

蘇加德大師下令城堡守衛部隊提高警戒等級,同時派出人手尋找麗莎小姐,或者是麗莎小姐失蹤的線索。不過這種做法更多的是表示出一種姿態,既然在戒備森嚴的城堡之中都會不知不覺的失蹤,那些派出的人手又怎麼能夠找到線索呢?

麻煩果然在兩天之後,以蘇加德大師最不願意見到的姿態出現了。

急促的警鐘聲在城堡上空迴蕩的時候,蘇加德大師正在屬於他的高塔上面整理著羊皮捲軸,這些記載了各種知識的捲軸代表了一位學者的成就如何,是他最為珍貴的寶物之一。警鐘聲傳來,老學者長長的白鬍須顫動一下,急忙丟下手裡整理到一半的筆記,來到窗前,通過一根長長的銅管透鏡向外望去。

一隊人馬正在朝城堡疾馳而來,揚起的塵土直衝天空。

透鏡可以將幾公里之內的景物盡收眼底,老學者敏銳的發現那隊人馬並不陌生,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騎士身穿一套沉重的土黃色鎧甲,正是號稱咆哮之熊的大騎士長唐納。

對於咆哮之熊唐納,蘇加德大師實際上並不是十分陌生,不過對於這位在上一次魔災中瘸了一條腿的前冒險者,是如何恢復健康,又是如何突然就領悟到散華階段的鬥氣,從而一舉成為大騎士長,蘇加德大師就搞不清楚了。老學者只知道一點,就是這些都和李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對於唐納的忠誠,蘇加德大師從未有過懷疑。

「奇怪,唐納不是陪同國王的特使,前往難民營地視察情況了嗎?按時間還不到返回的時候,怎麼會……」蘇加德大師喃喃自語,同時調節著銅管透鏡的焦距,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下一瞬間,冷汗就沁出了紅袍老學者的額頭。

這隊人馬明顯是經過一番惡戰,唐納身上儘是斑斑血跡,特別是整條右臂,都像是從鮮血中浸泡出來的一樣。而在他的身後,許多騎兵身上都帶著傷痕和血跡,而且還有幾匹馬背上空蕩蕩的!

難道國王的特使出事情了?

想到這裡,蘇加德大師急匆匆的從高塔中走出,沿著盤旋向下的台階快步走了下來。

當他來到城堡主樓正門的時候,唐納等人已經進入城堡的高牆,正在招呼著僕役將受傷較重的騎兵們攙扶下來,然後安排治療和包紮。

「唐納大人,你們怎麼搞成這個樣子?」蘇加德大師心中焦急,嘴裡的話不免帶上了幾分不客氣。

唐納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那些黏糊糊的血漿已經和黑色的汗跡混成一片,這一擦更是顯得狼狽不堪。「蘇加德大師,出事了。」他微微喘息著說,聲音沙啞,顯然已經非常疲憊。「一隊騎兵――大概有五十多個人――對我們發動了突然襲擊,這些人裝備精良,受過嚴格的戰鬥訓練,而且個個身穿鎧甲,手持精鋼長槍和長劍。我們打得很艱苦,雖然最終擊敗了他們,但是使者卻不幸被他們抓走了!」

「父神啊……這真是最糟糕的結果了!」蘇加德大師忍不住脫口而出,「唐納大人,究竟是什麼人襲擊了你們?能夠判斷出來嗎?」

「我們永遠留下了那些襲擊者其中的三分之一,不過看上去都是陌生的面孔,起碼在我看來是這樣。」唐納臉色凝重的說,同時向後招了招手,立刻有幾名騎兵走了過來,把一些斷裂的槍桿和劍刃丟在地上。

「這些武器上面也沒有標記,而且像是不久前才趕工改造出來的東西。經過難民營地的矮人鐵匠大師布雷貝判斷,這些本來都是鋼質很好的武器,不比正規軍用的東西差,但是由於重新製造的時候淬火太倉促,所以品質降低了不少。」

蘇加德大師看了看武器斷裂處的痕跡,認同的點了點頭。

「我相信布雷貝大師的專業判斷,在我看來,這些武器也顯得有些過於脆硬了。」紅袍老學者皺著眉說,「不過,既然你們擊敗了那些騎兵,國王的使者又是怎麼被他們抓去的呢?」

「我們護送著使者抵達難民營地的時候,天色還早,營地中的難民已經在周圍開墾了大塊耕地,有不少人還正在耕地上面忙碌著。使者一定要去親自和難民交談,說是要了解一下終結魔災的少年英雄的事跡,我們不好阻止,也就隨他去了。」唐納嘆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那些陌生的騎兵就像是旋風一樣衝來,我們的人上去攔住他們詢問,卻被當場戳下馬來。接著就是一場混戰,我們人少,但是比他們要強一些,而且武器也更加趁手。所以最後戰神巴魯德站在了我們這一方,可是在混亂之中,使者不見了,按照那些倖存的難民們敘述,是一個穿著黑紅斗篷的人抓走了使者。」

「這些人直接就動了手,連問都沒問一下嗎?」

「是的,直接動手,而且在戰鬥的時候,也沒有發出任何戰號或者其他聲音,這些騎兵默默攻擊,只在被長槍貫穿胸膛,或者利斧劈開腦袋的時候,才發出一聲本能的慘叫。」唐納回答說。

這個答案讓蘇加德大師突然全身一震,胸前的金屬項鍊發出了互相撞擊的聲音。

「率領著這些騎兵的人是誰,唐納大人,看你這一身血跡,應該和他交過手了吧?」

「這就是最奇怪的事情了。」咆哮之熊臉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這些騎兵沒有首領,或者說,沒有哪怕是一個騎士率領他們。如果其中有騎士的話,我們的勝利肯定要來得更加艱苦,也會受到更大的損失。」

「那個被難民看到的,身穿黑紅色斗篷的人呢?」蘇加德大師問。

「我沒有看到那個人,不管是黑紅色斗篷還是別的斗篷都沒有看到。」唐納肯定的回答說。

「這樣啊,根據你的描述,我能夠得出下面的結論……」蘇加德大師聳了聳肩膀說,「一隊沒有任何標記的騎兵襲擊了你們,而且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為了替一個穿著黑紅色斗篷的人製造混亂,趁機抓走國王陛下的那位特使。」

「抓走使者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唐納補充說:「國王陛下的使者本人是一位相當不錯的准高階騎士,而且身上也佩戴著自衛的長劍。」

「無論如何,抓走國王特使和襲擊你們的人,肯定不是為了單純製造一起戰鬥。」蘇加德大師捋著自己的白鬍須說,「唐納大人,請馬上去休息,恢復體力,接下來的事情,恐怕還會需要你的力量。」

唐納向著紅袍老學者鞠了一躬,然後朝城堡的主樓走去,蘇加德大師卻沒有立刻移動腳步,而是仰首向著高塔的尖頂看去。在那裡,紅白相間的獅鷲大旗正在迎風飄揚,上面的獅鷲圖案猶如活了過來一般,威猛無比。

然而蘇加德大師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陰鬱,他思考著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心裡沒來由的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

那是綠堡領主利德宛爵士那張剛愎自用的面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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