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倒霉主教,新教構想(中)

綠堡的大廳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大廳兩側壁爐之中熾烈的火焰和天花板下吊燈式燭台將黑暗遠遠驅離,具有濃厚北境風格的宴會禮儀本來就堪稱粗獷,被酣然的醉意衝擊之後,更是化成了一團混亂和喧囂。

為光耀使團舉辦的接風酒宴已經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不過桌上的碗碟依舊盛滿各種各樣的食物――尤其是堆積如山的血紅色烤羊腿;一排比成年男子還要高大的橡木桶里裝著麥酒、蒸餾白蘭地以及各色果酒,綠堡的侍者手托木盤,腳步輕盈而迅速的在桌椅之間穿梭而過,將甜美甘醇的酒漿及時送到有所需求的賓客手邊。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很好的掩飾著內心的煩躁不安,他一隻手捏著盛有半杯暗紅色蜜酒的精緻銀杯,另一隻手的五根手指下意識的在桌面上輪流叩擊,敲打出一連串有規律的輕響。

宴會開始之後不久,他就見到了腓特烈大師口中所說的那兩位朋友――風暴神殿的波伐瓦大主教和大地神殿的貝利亞副總主教。對於這兩位異教高階神職者,聖涅默克樞機主教雖然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但是在情報之中卻絕不陌生,而他們隨後所說出的秘密,更是讓一向自制力相當不錯的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忍不住露出了充滿驚疑的表情。

「光耀之主在上!您剛才說的是什麼?」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差點掉了杯子,幸好早有準備的迪什先生幫他穩住劇烈顫抖的胳膊。「您剛才說的東西可是瀆神的大罪啊!」

容貌比實際年齡顯得更要蒼老的貝利亞副總主教微微嘆息一聲,皺紋堆壘的臉上泛起一絲苦澀而無奈的微笑。「聖?涅默克閣下……」他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我以為四十年的傳教生涯讓我在表達意思的時候,口齒還算清楚,您剛才完全沒有聽錯,大地之神卡該諾已經隕落,如今大地神殿所尊崇和信仰的那位神祗,是地元素君主貝希摩斯陛下。」

「風暴神殿的情況也完全相同,風元素君主帕薩里斯陛下已經取代了天空之神托彌卡的位置。」身材高大壯碩、與其說像是位神職者還不如說像是位騎士的波伐瓦大主教喝了一大口麥酒,語氣乾巴巴的接口說。

「仁慈的……吾主佛蘭達拉啊……」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無力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難以置信的搖著頭,「貝利亞閣下,波伐瓦閣下,這真是太瘋狂了,你們……你們居然就這樣輕易的更換了信仰?一旦……我是說一旦天空之神和大地之神復甦,你們將會被當成是叛教者,不但會被殘酷的處死,而且在死亡之後,靈魂也要受到永遠的折磨!」

貝利亞副總主教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遍布皺紋,而且泛著隱隱的土黃色,這是大地神力充裕的表現之一。「聖?涅默克閣下,您看我現在這副模樣,是否感覺比實際上更要蒼老呢?但是如果您在一年之前看到我,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當時我的身體已經被過度蓄積的大地神力嚴重侵蝕,雙腿從膝蓋以下完全癱瘓,如果沒有及時更換為地元素君主貝希摩斯陛下的信仰,至多一個月內,就會從裡到外化為一尊活生生的石像……有意識,但是卻無法做出最細微的移動。」

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為貝利亞副總主教口中的這個可怕結局打了一個寒噤,同時聯想起自己曾經遭遇過的一些其他被信仰轉化的神力嚴重侵蝕的高階神職者。他們和那些連神術都無法施展的低階神職者不同,還保留著一些施展神術的能力,然而每次施展神術或者祈求神恩,都會在身體之中蓄積一部分凡人所無法消解的神力,最後毫無例外全是死狀悽慘。

「我的情況比貝利亞閣下稍微好些,不過如果沒有及時改信帕薩里斯陛下,肆虐的閃電力量也會在幾年之內超過我的承受能力,把我的身體燒成一團焦炭。」波伐瓦大主教沉聲說,「說起來還多虧了北奧拉風暴神殿的法隆主教,如果不是他及時發現了帕薩里斯陛下在風暴頂降臨的神跡,或許我直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呢。」

看著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茫然若失的表情,兩位高階神職者互視一眼,隨後點頭告辭,給這位心裡已經亂成一團的樞機主教大人留出一個思考的空間。

得到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在亞瑟王國北境興起的消息之後,光耀神殿的議事會曾經猜想過很多種情況,其中包括由於光耀之主的信仰空白而產生的虛假興起、兩位異教神祗已經復甦或者從來沒有真正陷入沉眠。但是被曾經封印的同源神祗所取代,這種可能姓卻是從來沒有人想到過的。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忍不住仔細回憶起曾經在宗教典籍之中看到過的種種神跡,其中一條讓他的瞳孔驟然放大,整個身體都仿佛被置於寒冷刺骨的冰水當中。

「萬惡之主――無盡暗曰迪馬利特,光耀之主――金色太陽佛蘭達拉的孿生兄弟,他是所有邪惡的源泉,被體恤眾生的父神封印在無盡深淵的最底層。萬惡之主曾經許諾,如果誰能夠幫助他打破封印,他就將賜予那個人無盡的力量和財富,甚至……永生!」

一個聲音在高聲宣布著什麼,隨後宴會大廳之中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聖涅默克樞機主教身邊的幾個人也起身鼓掌,將他從自己的思緒之中驚醒。他茫然的環顧四周,在那些人的臉上洋溢著歡樂和興奮的紅光,高高舉起的手臂宛如密林,而每一根樹枝上面都掛著牛角、白銀或者黃銅的果實,裡面還盛滿了充滿勝利味道的美酒。

不過一切歡樂的情緒都無法進入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的心靈,他表情蒼白而麻木的起身,說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恭賀之詞,隨後和眾人一同將杯中美酒傾入口中,唇齒酸澀不堪是他對這些液體的唯一感覺。

「樞機主教大人,您的臉色不太好看,是太疲憊了嗎?」宮廷總管巴米利楊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要不要讓僕役過來,攙扶您下去休息呢?」

「這該死的太監走過來的時候,就不能發出一些腳步聲嗎?」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心中暗自咒罵,轉過身來的同時,將滿心煩躁不安勉強壓抑在名為平靜的面具之下。「我想我確實有些累了,但是提前退場的話,恐怕對弗萊希爾女王陛下太過失禮了吧?」他無需偽裝,語氣就顯得疲憊無力。

「哦呀,這當然不會失禮啦。」宮廷總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而坦誠,「樞機主教大人,要感到慚愧的其實是我才對,女王陛下和攝政王閣下都叮囑過,一定要讓您和其他光耀神殿的貴客感到放鬆和隨意才好。」

說完這番話之後,巴米利揚總管輕輕拍了兩下手掌,聲音不大,然而對於訓練有素的僕役來說已經足夠。「總管大人,請您吩咐。」兩名胸前佩戴著綠葉城堡徽章的僕人快步走來,然後一起鞠躬說。

「樞機主教大人晚上休息的房間準備好了嗎?」

「是的,腓特烈管家在翼樓的第二層為樞機主教大人安排了最為寬敞舒適的房間,就在特留尼?西恩大人房間的隔壁。」一名僕役恭恭敬敬的回答說。

「腓特烈大師想得真是太周到了吶。」巴米利揚總管讚嘆一聲,隨後轉向樞機主教,「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大人,您現在是否就想要去休息呢?」

「對您的好意我表示感謝,總管大人,但是我現在還不想休息,只是這裡太氣悶了。如果可以的話,吹吹晚風,看看綠堡的夜景會讓我感到愜意一些。」

「當然可以,樞機主教大人,綠堡對滿懷善意的朋友是不設防的。」巴米利揚總管微笑著回答,「如果您需要嚮導的話,這兩位僕役能夠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

「不,我想……一個人走一走。」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匆匆點頭致意,然後向著門外走去。由於在晚宴上不知不覺喝了不少酒,而他又很少放縱自己,所以腳步顯得有些踉蹌,甚至在途中險些撞到一位托著滿是烤肉的托盤的漂亮女僕。

這一幕可被不少已經半醉的北境貴族看在眼裡,大廳之中頓時充滿鬨笑的聲音。聖涅默克樞機主教感到臉上一陣滾燙,甚至連自己怎麼走出大門的記憶都沒有留下,直到飽含涼意的晚風迎面吹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段新修補好的城牆後方,手扶垛口,目光無意識的看向城外的一片漆黑。

簡直就像是無底深淵一樣……聖涅默克樞機主教狠狠搖頭,甩開這種糟糕透頂的聯想,無論光耀之主佛蘭達拉是否發生了什麼問題,他現在都已經別無選擇,那個夢――黑色之夢已經斷掉了他的一切退路,當他開口向著特留尼?西恩尋求幫助的時候,聖涅默克這個名字就已經成為尼古拉斯教宗陛下必須消滅的敵人!

或者在此之前也是一樣……聖涅默克樞機主教完全肯定曰芒號的行蹤絕對不會被任何人提前察覺,因為那根本就是起飛之後由他臨時做出的決定。然而惡魔的襲擊卻顯得精準而冷酷,只有一種可能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和神臨術並列為尼古拉斯教宗陛下兩大王牌的――大預言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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