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和馬家的家主則很生氣,這兩家是兒女親家,關係自然更近一些。

「這個姓聞的,手伸得夠長。」嚴家主道。

「不僅夠長,也夠快的。趕在年前就對採石場下手了。」馬家主把茶盞放下,「到底是京里來的,底氣就是足。」

嚴家主嗤之以鼻,「小人行徑,一面對咱們示好,暗地裡卻偷渡陳倉,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山雲縣來了這麼個主兒,誰知是福是禍?」

他把聞九霄宴請張嚴馬宋四家,理解為在向他們示好。而馬家主並沒有反駁,可見也是這樣認為的。

「姓聞的是怎麼意思?」給他們幾家一個下馬威?「他怕是知道咱們幾家都在裡頭插了一手,此事該怎麼辦?」嚴家主性子有些急躁。

馬家主自接到消息,就在想應對之策,服軟?他肯定不甘心。不能服軟……「急什麼?就算他想朝咱們開刀,證據呢?有證據嗎?」

他看了嚴家主一眼,一雙老眼耷拉下來,「再說了,也不止咱兩家,還有張家和宋家呢。一個書是書香門第,一個是衙門有人,咱兩家只是小角色。等著吧!要清算咱們也不是頂頭的那個。」

「高!還是馬老哥看得通透,倒是我急躁了。」嚴家主臉上露出笑容,對著親家豎起大拇指。

「這有什麼?大過年的,不說這些煩心事,來,喝茶,喝茶。」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至於張家,不知他們是怎麼商量的,反正初一一大早,張家主就領著兒子去給縣太爺拜年了。

拜年不過是託詞,請罪才是真的。父子倆倒也豁得出臉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聞九霄似嚇了一大跳,「二位這是?快快起來。」

張家夫子跪著沒動,張家主十分愧疚地道:「草民有罪,大人目光如炬,採石場一事,張家不該以勢謀私,草民心中有愧啊,特來向大人請罪。」

張巡檢張昌盛緊跟著道:「屬下亦知罪,身為衙門中人,明知不對,卻沒有勸阻家父,屬下實在是無顏面見大人。任打任罰,屬下都無怨言。」

聞九霄輕笑了一聲,這張家父子可真是聰明人啊!不僅聰明,還非常有魄力,似乎就篤定他不會把他們怎麼樣。

這一聲輕笑落在張家夫子耳中,他們心裡十分不安。他們倒沒有篤定縣太爺不會把他們怎麼樣,此行的決定本就是一場豪賭。既然決定要上縣太爺的船,張家父子一致認為不能三心二意,得拿出誠意來。京城來的世家子弟,別的沒有,就是心眼子多。是不是真心投靠,他看不出來嗎?

採石場一事並不多大,說白了,張家插手採石場從中獲利,這是聞大人未上任之前的事,就算要追究,罪責也不會太大。而張家既然作出了選擇,在聞大人這裡就不能有污點。

所以,父子倆一合計,賭了。

「迷途知返,吾心甚慰。二位起來吧。」聞九霄聲音澹澹。

張家父子倆隱晦地對視一眼,猶猶豫豫,不敢起來,「不敢欺瞞大人,張家二十三年從採石場獲利共五千兩,草民悉數上交,另五千兩,是草民自願孝敬大人的。」

一萬兩銀子!真富有!山雲縣也不都是窮的,瞧瞧這張家不是挺有銀子的嗎?張家如此,那嚴家、馬家、宋家,應該也不差吧?

聞九霄挑了下眉,「張家主這是要行賄本官嗎?本官自十五歲中狀元入朝,到今天十一個年頭了,本官可從不受賄,不該拿的銀子一次都沒伸過手。」

充當背景板的卓正揚,「對,我們大人為官清正廉潔。京城百姓誰不知大理寺有個鐵面無私斷桉如神的少卿大人?」

張家主心頭亂跳,少卿?大理寺少卿?這可是四品高官啊!張家主慌亂了。

張昌盛見狀,連忙出聲,「大人恕罪,是家父不會說話,說錯了話。不是賄賂大人,是贖罪,這銀子本就該上交衙門,被張家截留了,現在奉還,奉還,多的,多的是……是利息……」腦門子上的汗都下來了。

「對,對,悉數奉還,草民贖罪,草民嘴拙,說錯了話,還請大人開恩。」

父子倆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聞九霄面無表情,看著底下跪著的兩人,眼神都沒變一下。許久,長嘆一聲,「你們這樣很讓本官為難啊!本官是真的不收賄賂。」

「是,是,大人高風亮節,都是草民的錯。」張家主捧著銀票,都快哭了。

「不過……」聞九霄話鋒一轉,並且故意停下。

張家主連忙道:「大人您請講,求您給草民指條明路。」

聞九霄又輕笑一聲,這個張家主倒是挺上道的,嚇唬得差不多了,下面他還是做個好人吧。他朝卓正揚使個眼色,卓正揚會意,道:「昨天我們小公子替大人去下面的鎮上慰民,回來抱怨,道路太難走了,坑坑窪窪,窄的地方連輛馬車都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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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主連連附和,「是,是,小公子小小年紀就能替父分憂,孝心感人。」

聞九霄嘴角抽了一下,那臭小子哪是孝順他?不過是做給他娘看的。

「行了,你們二位就回去吧。」聞九霄開口攆人。

「草民告退!」

「屬下告退!」

父子倆頭都沒敢抬退了出去,直到出了縣衙才鬆了一口氣。這步棋走對了,這一關算是暫時過去了。

「快走。」張昌盛有話想說,卻被他爹拽著上了馬車,「回家再說。」

回到張家,張昌盛忍不住了,「爹,縣太爺是什麼意思?卓大人的話兒子怎麼聽不懂呢?」

張家主為人謹慎,「我琢磨著,大人的意思是讓咱們修路。」

「修路?」

「對,修路,寬度至少得能過一輛馬車。」張家主想著卓正揚的話,見兒子還有些迷湖,忍不住指點他道:「昌盛,聽話聽音,鑼鼓聽聲,你得學著聽大人話里的意思。」

張昌盛點頭,「爹,我懂了。那咱們修哪裡的路?總不能把山雲縣的路全修了吧?」

張家主沉吟了一下,道:「去打聽昨天小公子去了哪個鎮子,走得哪條路,先把小公子走過的路修了。剩下的……把這一萬兩銀子花完,能修多少是多少。」

他都在縣太爺跟前說要贖罪,一萬兩銀子也拿出去了,要是只修縣城到那個鎮上的路,縣太爺怎麼想他?

要做就把事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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