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嚴修此時已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但頭髮還不曾干,仍舊濕噠噠地滴水,不得不裹上了一件披風,以免著涼。

「屬下方才已經仔細偷偷查看過,並未發現那些公子哥兒中有可疑之人帶什麼可疑之物。」時丁回答,「但從柴明俊的傷口來看,大約是短匕一類的兇器,倘若兇手是精心策劃蓄意謀殺的話,趁當時混亂拋入船中或是扔入河中都是有可能。」

「屬下方才也已經和其他幾人潛入河中找尋,此時河水雖然還算平緩,但因為河水過深加上河底水草淤泥甚多,且此時是黑夜的緣故,並不曾找尋到兇器,但屬下在河中發現了這個。」

賀嚴修接過時丁遞上來的東西,仔細端詳。

是一個令牌,精鐵所制,正面刻著一個小小的「魑」字。

魑,傳說中山林中害人的怪物。

以此命名的,滿天下裡頭賀嚴修只聽說過一個。

那便是越王府。

賀嚴修瞳孔陡然收緊,「這件事竟是與越王府有關?」

時丁點頭,「只是不知這個柴明俊是越王府的人,還是說他是被越王府的人所殺,屬下方才略打聽了一番,這柴明俊是附近柴同知的嫡長子,同知不過六品官員,所掌握之事也十分有限,這樣的身份……」

大約是犯不著越王派人前來的。

「且方才屬下從旁人口中得知,柴明俊為人正派,平日醉心詩書,連騎馬都不會,實打實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也不像是能夠成為越王府爪牙之人。」

總而言之,此事頗有蹊蹺。

「這塊令牌來的莫名其妙,你在這裡盯上一段時日,看一看那林縣令查案的結果,再將這柴家調查清楚。」賀嚴修將令牌收了起來,吩咐道。

「是,屬下遵命。」時丁拱手應下,叫了兩個侍衛與他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因為今晚畫舫著火和有人遇害之事,林縣令下令當時在場的船隻和人員皆要停留兩日,逐一問話並搜查船中,以找尋兇器。

賀嚴修和蘇玉錦的船隻也不得不停靠在碼頭附近。

查問隨時有可能開始,也隨時可能結束,二人便決定暫時不上岸找尋客棧,只暫且在船上住著,派了興安等人到岸邊補充飲用水和一些吃食。

等待查問時,蘇玉錦頗為忐忑,「那人是二爺去救的,結果出了這樣的事情,二爺會不會因此惹上麻煩?」

夜晚行船都能遇到畫舫失火和有人被刺殺之事,蘇玉錦不得不陰謀論了一把,暗暗擔憂。

「怎會?」賀嚴修笑著解釋,「要給一個人定罪,需得確定人證,物證和意圖,可以說缺一不可,就算要缺一的,得其他兩項十分明確且認罪方可。」

「當時眾目睽睽之下,許多人皆是瞧到那人落水後在我去救他之前便已經不再掙扎,可見在我去救他之前便已是被人刺殺,這是其一。」

「我們不過是途徑此處,並不認識那些人,更不曾和那個柴明俊有過任何爭執,所以並無要殺害他的心思,這是其二。」

「且倘若我當真要殺害一個人時,自然不會再去救他給自己惹上麻煩,這是其三。可以說我根本沒有任何嫌疑,也不會沾染上什麼麻煩。」

「更何況,我是戶部侍郎,柴明俊不過是同知之子,秀才出身,我倘若當真看其不順眼,隨便尋個錯處,都可以將他連同他父親料理一番,自是沒必要做這等事情。」

說的……

十分有道理!

蘇玉錦連連點頭,直到那林縣令帶著衙差來尋她和賀嚴修問話之後,也認定他並未殺害柴明俊的任何嫌疑後,這才鬆了口氣。

尤其在得知賀嚴修的身份後

,更是恭敬許多,「竟是賀大人,失敬,失敬,方才下官多有冒犯,還望賀大人海涵。」

「林大人職責所在,本官既是波及其中,自然也需配合一二。」賀嚴修微微點頭,問詢道,「只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在本官面前被人刺殺,本官也實在惱怒,不知林大人查問此案,此時有了眉目?」

林縣令被問,先是擰眉,接著嘆氣,「下官無能,還不曾找尋到兇器,且方才下官問詢眾人之後得知,那柴明俊落水之後,還在水中掙扎了片刻,可見落水時人還不曾遇害。」.

「而落水之後,旁人的證詞皆是,不曾看到有人靠近,且其餘落水的二人也都在原地掙扎,可見大約並非是在場之人行兇,可能是有人趁亂潛入水中,刺殺了柴明俊後再潛水而去,偷偷離去。」

倘若當真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這是運河,事發地毗鄰碼頭,來往之人眾多,想要找尋出來殺害柴明俊的兇手,那就比登天還要難了。

林縣令越說,也越發的愁眉不展。

「此案的確難辦。」賀嚴修同樣擰眉,「只能是盡力而為。」

盡人事,聽天命。

「是。」林縣令愁眉應下。

此時停留的皆是南來北往的客商,時辰上耽誤不得,林縣令在經過第一輪的盤問後,讓那些毫無作案可能的人在證詞上簽字畫押,先行離去。

這其中便包括了賀嚴修和蘇玉錦所乘坐的船隻。

船工準備妥當,預備開船。

「請留步。」有人急匆匆而來,攔了一攔,「賀大人請留步!」

賀嚴修抬了手,從船艙走到船頭,略打量了那人一番,眉梢輕揚,「你是昨晚被本官和興安救起的落水之人?」

被興安抓住後,又被賀嚴修拖拽到船邊,才得以保住性命的那個人。

「正是,在下蘇文宣,昨晚多虧賀大人與小哥兒出手相救,在下才得以保全性命,如此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蘇文宣恭恭敬敬地行禮,鞠躬三次,以示尊敬感激後,才直起了身子,「原是該早些來道謝,只因昨晚衙門盤查詢問,在下與賀大人又皆有嫌疑,不便來與賀大人說話,這才拖到了現在。」

「在下家中早些年做糧食瓷器買賣,時常與藩國通商,家境也算富裕,只因早些年夏季水災時,家父拿了幾近全部身家賑災,皇上隆恩,賞賜家父安民縣子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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