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近在咫尺的遮天惡龍，喬爾·戴維森心中的恐懼達到了極致，反倒不再打哆嗦了。
他牙關緊咬，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蹲在張光沐肩膀上的毛絨糰子面對恐怖的惡龍，不僅沒有退卻，反倒貓著腰，凶神惡煞地咆哮起來：「喵！」
這聲音直接喚醒了喬爾·戴維森。
他努力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成為魔導士，在膽魄方面，卻連張光沐的一隻小寵物都比不上？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既惱怒，又自慚形穢。
多種情緒融匯在一起，幾乎要讓他當場發瘋。
「殺了它！殺了這條惡龍！就能證明我不比任何人差！」
喬爾·戴維森腦海之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究還是崩斷了。
他發出痴人般的囈語，像是在鼓舞著自己，想要通過小聲低語帶給自己勇氣。
這個時候，他感覺仿佛有另一個自己開始在腦海之中說話。
【不能衝動！】
【這條惡龍，是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神秘亞龍類……不，準確的說，應當是「超龍」類生命體！】
【它是如此的強大，即便是「魔導師」出手，也未必能夠戰勝。】
【如果貿然衝上去與它戰鬥的話，我大機率會當場死去！】
【現在我應該做的，是與狄子陽、張光沐聯手抵禦來襲的神秘超龍！儘量拖延時間！】
【是的！拖延時間！畢竟這裡是皇都，只要我能夠堅持一會兒，就一定會有皇室供養的魔導師過來支援！】
智能導演可謂是仁至義盡了，劇本提示直接懟到喬爾和狄子陽臉上救場。
可惜，這「心聲」只對狄子陽產生了效果，讓他稍稍冷靜下來，卻並沒能拯救喬爾。
陷入恐懼和癲狂之中的喬爾·戴維森，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近乎本能地給自己身上套了十來個增益魔法。
嗤嗤嗤……
瞬睒之間，喬爾·戴維森周身冒出鋒銳如刀的金色光芒，頭髮根根豎起，周身氣浪翻滾，化作一道流光沖向遮天惡龍。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喬爾·戴維森的魔法光輝，在惡龍身前，黯淡的猶如米粒之光，不值一哂。
惡龍只是探出龍爪，於身前一抓，便撕裂音障，擊碎空氣壁壘，扯爛了喬爾·戴維森身上的所有狀態魔法，將他打成了一灘爛泥。
他甚至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來。
至此，喬爾·戴維森暴斃，正式領了便當。
他的屍體已經成為了一灘漿糊，再優秀的斂屍人，也沒辦法把他重新拼湊起來了。
可惜，喬爾·戴維森的死沒能讓觀眾們感動。
大家只覺得他拖了張光沐的後腿，也辜負了智能導演給出的劇本提示。
小白糰子們沉寂片刻，天空之中飄過清一色的「蠢」字。
然後就是「人設血媽崩」、「這是喬家人的恥辱」、「抬走不謝」、「看看人家張光沐」、「你連貓貓都不如」、「人比人得死」之類的彈幕。
用一個字或者一個詞彙來形容某個人、某件事，很容易。
雖然不少人都知道，蠢並非喬爾·戴維森的全部潛意識特質，否則的話，這人也不可能混到今天這種程度，但……
在這種時候，即便是有一些死忠粉在努力辯解，也無法力挽狂瀾，反倒會讓其他觀眾發出嗤笑——喬爾·戴維森這種人竟然也有粉絲？
實際上……
有的。
不僅有，而且很多。
喬爾·戴維森在本年度的大帝之路中表現拉胯，人設崩裂，顯現出了醜陋的嫉妒一面和無腦的魯莽，但他之前也曾有過不錯的表現。
不同的世界觀、不同的環境背景、不同的人際關係、不同的個人狀態，對於一名潛意識演員的影響都是非常大的。
反正帝國建國千年，都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沒人比我更懂潛意識」這種話。
正是因為潛意識電影變數無窮，充斥著無盡的可能，它才在千年以來，一直受到帝國公民們的親睞。
最近十年間凶名赫赫的遮天惡龍，終於在眾人面前顯出了完整的容貌。
幹掉了喬爾·戴維森還不算完，它將陷入癲狂狀態的狄子陽作為第二個目標。
兩道銀白色光輝，在這惡龍的眼眸之中氤氳交織，在眨眼之間，便凝聚成為一道潛藏著恐怖能量的雷射，於頃刻之間降臨狄子陽的身上。
狄子陽的全自動魔法護盾在第一個瞬間，就被擊碎。
可他並沒有像喬爾·戴維森當場暴斃。
因為……
不知何時，張光沐已經閃身來到了狄子陽側面，保持著探出一隻手的姿態，為他接下了這道不曉得究竟是雷射還是鐳射光束的東西。
滋滋滋……
純白耀眼的雷射在一層半透明的「魔能蛋殼」之上激盪開來，逐漸衍生出熾紅光芒。
魔法塔之中的溫度逐漸上升。
煙雲繚繞。
白霧氤氳蒸騰。
魔能躁動。
原本一直在看戲的眾法師學徒和魔法師們見到這一幕，就更不敢插手了。
因為在張光沐和遮天惡龍的交手現場，周遭魔能粒子已經完全暴亂起來。
在這種狀態下別說是戰鬥了，即便是施展一個魔法伎倆，都有可能遭到魔能侵蝕。
在這種狀態下，眾人連逃跑都不敢，生怕自己做出什麼舉動，惹來了惡龍的屠戮。
說來話長，實際上，距離惡龍降臨到現在，連一分鐘都還不到。
滋滋滋……
類似雷射的攻勢無法擊潰張光沐的護盾，惡龍立刻收了神通，眼皮開闔，深深地望了張光沐一眼，似乎要將這人的身形記憶在腦海之中。
面對來勢洶洶，一出場就嚇破兩名魔導士膽量並且秒殺了喬爾·戴維森的惡龍，張光沐卻是表現的雲淡風輕，甚至還笑嘻嘻地上前兩步，站在窗戶邊上，揮了揮手：「你好啊，龍王先生。」
「在接到S級魔導試煉任務之後，我還以為討伐目標會是缺乏智慧的生命體，沒想到……」
「你不僅智慧極高，決斷力強，在感知到危險後，能夠反客為主，翻山涉水，殺入皇都，試圖提前化解魔導試煉，還擁有名為『善良』的品質。」
說著話，張光沐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樣，推了推近在咫尺的一片龍鱗：「稍微往旁邊讓一讓。」
這片比張光沐和月餅加起來都要大的龍鱗，摸起來手感相當不錯。
它看上去像是比合金更加沉重堅固的存在，與其他龍鱗之間，宛如岩漿一般的物質緩緩流淌著。
真正觸碰到它，卻是溫潤如玉，手感柔和，甚至感覺帶著些許彈性，沒有半點冰冷或灼熱燙手的感覺。
聽到張光沐這話，感受到這人的唐突動作，懸浮在空中的惡龍神情呆滯，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它有那麼一個剎那，都暫時忘記去震動翅膀了。
幸好它天生就掌握魔法力量，即便不振翅，也能保持飛行狀態。
理論上來說，它現在應該直接一爪拍死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少年。
可是……
不曉得為什麼，惡龍下意識地聽從了張光沐的指令。
它稍稍向後挪開了半米左右的距離。
張光沐笑嘻嘻地湊了過來，透過對方留出的縫隙，指著大地：「看這下面……雖然有不少人失去了意識，但沒有任何一個平民百姓死去。」
「你把力度控制的很好。」
「你不願意傷害無辜。」
「本質上，你是相當善良的。」
「即便是對狄子陽和喬爾·戴維森出手，也只是為了自保，不得已而為之。」
張光沐眼神認真，正氣凜然。
此刻他，宛如一名為了正義事業而奮鬥的律師，一本正經地為惡龍辯護道：「之前你滅殺的那兩名魔導士就更不用說了，在公會的記錄中寫的清清楚楚，他們是為了龍族寶藏和鍊金材料去的。」
「他們想謀財害命，傷害作為無辜者的你，所以你殺他們，在我看來，屬於正當防衛。」
聽到這話，一直都沒有發言的惡龍，終於沒忍住，開口給出了回應：「你的確救下了一個人，但是你的另一名同伴已經死在了我的手中。」
它音量極大，震撼天地，話語之中沒有半分狂躁，反倒顯出幾分沉靜平和：「你是想要通過花言巧語，把我留在這裡，一直拖到援軍到來吧？」
「想要拖延時間，讓我一直留在這裡，是不可能的。」
「我只會給你一分鐘時間。」
「一分鐘之內無法說服我，我會給你們一個血的教訓，讓你們知道……」
「龍族不可辱！」
當惡龍開口的瞬間，漂浮在空中的小白糰子們就紛紛刷起了諸如「你已經沒了」、「你說你搭理他幹啥」、「非要在張銱最擅長的領域跟他對線」、「簡直絕了」、「和天光堡主打嘴炮這不純純的找死」、「送人頭的來了」之類的彈幕。
張光沐沒怎麼在意小白糰子們的吐槽，反倒是惡龍的發言給他逗笑了。
給一分鐘時間……
其實是想要聽自己誇獎吧？
這性子……
真是有趣。
還是和以前一樣，完全沒變。
不過……
和當初在《裝甲時代：寒光》里比較起來，它似乎已經稍微克服了一些對「被圍剿」這件事的恐懼情緒，明顯進步了許多。
正當張光沐準備開口的瞬間，久違的劇本提示來了。
【顯而易見，傳聞中的惡龍，並不是大家所說的那樣殘忍無情，反倒是本性善良、通情達理的存在。】
【我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以少年法聖的名義與信譽，和對方簽訂互不侵犯契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張光沐搖了搖頭，微笑著抬起頭，看向惡龍。
他語氣平緩地說道：「被你殺掉的喬爾·戴維森之前就在背後說我壞話。」
「我這個人向來眼裡不揉沙子。」
「就算你不殺他，我也會找機會弄死他。」
「所以，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而記恨你。」
「比起不值一提的喬爾·戴維森，你沒有傷害任何一個無辜平民的舉動，在我看來，是作為強者應有的、最高貴的品質。」
說到這裡，張光沐偏過頭，看了在場的魔法師們一眼：「這些人都可以作證。」
朱南華第一個反應過來，雖然他感覺自己這會兒嗓子裡面乾燥的幾乎要冒煙，完全說不出話來，但還是掙扎地瘋狂點頭。
其餘的正式魔法師、魔法學徒們也紛紛附和。
不等惡龍開口，張光沐縱身一躍，蹲在窗戶邊上，探出一隻手，摸了摸龍鱗，讚嘆道：「雖然有很多話要說，但是龍王先生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
「這裡就開門見山，直說好了。」
肩膀上蹲了一隻毛絨糰子的少年，笑嘻嘻地看著神態並不自然的惡龍，朗聲道：「我想要聘請你成為食物集團【龍族分部】的執行長！一切福利待遇保證讓你滿意！」
不等遮天惡龍回復，張光沐就像是猜到了對方的想法一般，搶先給出回應。
「至於說，我是否具備招攬你的資格？」
說話的功夫，張光沐右手掌心翻轉，其上星光隱現。
「這裡是我最近開發出來的新手段。」
「第六原罪，《慾念》魔法！」
「來，體會一下。」
「親身感受過後，你就會知道……」
他的話語之中，滿是自信：「縱觀兩界，沒人比我張光沐更有資格！」
外形酷似東西方混血的神秘龍下意識地睜開龍眸，望向少年掌中星光。
瞬睒間，它便感覺，仿佛已經過去百年。
紅袍少年指間的浮光掠影中，似乎倒映出了自己靈魂深處的影子。
（先睡一覺，爬起來接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