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來者的身影，在雨幕之中飄搖的小白糰子們頓時情緒亢奮起來。
「原來剛才沐崽說的『再見』是這個意思啊？」
「沒毛病啊！人家又沒說『永別』！」
「那確實……」
「我現在就是有點好奇，到底啥情況？張光沐明明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給自己爆頭了……」
「臥槽！快跑！這個是冒牌貨！我剛才切換了一下鏡頭，張光沐的屍體都還躺在那邊呢！」
「我覺得可能是雙胞胎，不太可能是克隆體、意識傳輸之類的技術，那種相當於打【超凡】的擦邊球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蒙靈睿導演現在就介於入獄和不入獄間的量子疊加態。」
不僅僅是小白糰子們意識到了問題，倖存者小隊之中也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情緒激動的姜靈正要衝上去，卻被身邊的馬巫一把拉住。
馬巫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阻攔。
他只是抬起頭，看向不遠處與張光沐相貌、氣質、聲音完全一致、只是衣著不同的少年，眉心緊蹙道：「你……究竟是誰？」
其他人反應速度稍微慢了點，卻也不至於遲鈍到這種事情也需要掰開揉碎解釋了才回過神來的程度。
原本情緒逐漸振奮起來的人們，看向張光沐的眼神，逐漸浮現出一抹猜疑之色——正牌的【軍師】張光沐剛剛才在大家面前把自己爆了頭，怎麼可能一轉眼就出現在這裡呢？
這根本不科學！
「我啊……」
張光沐咧開嘴角，微微一笑：「雖然沒有繼承之前那位【軍師】的社會關係，但理論上來說，我的的確確是『張光沐』沒錯。」
這樣說話並不是因為張光沐想要裝神弄鬼，而是因為劇情的的確確就發展成這個樣子了。
之前在把倖存者小隊成員們送出屍廈後，張光沐也忍耐到了極限，幾乎隨時都可能變成黯屍，所以他在耍帥一樣說了那一番話之後，就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槍，將自己愉悅送走。
只是……
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張光沐在意識離開那具斷了手後又被爆了頭的身體後，發現自己雖然的的確確領了便當，但是卻並沒有被強制性地斷開連接！
與之相反的是……
張光沐在裝滿了墨綠色營養液的【維生池】里甦醒了過來。
與此同時，為數不少的額外虛假記憶，被臨時編制掛載上來。
現在的情況是……
張光沐很清楚，自己雖然本質沒變，但在《屍廈》的世界之中，已經不再是倖存者小隊中那名可靠的【軍師】了。
此時此刻的自己，正飾演著另外一名角色——掌控了整顆地球上一切物質、能量資源的存在！
只能說……
蒙靈睿導演這一通操作足夠秀！
而且……
蒙導的做法很聰明。
本來張光沐在剛剛從維生池裡甦醒過來的時候，都要以為蒙靈睿要步老錢、曹老闆的後塵了。
其實那樣也沒什麼影響。
反正跟張光沐合作的那麼多導演裡面，被送進監獄裡的，也就只有兩個而已，即便是蒙導與錢億元、曹冠形成監獄三人組羈絆，去號子裡跟那兩位喝茶，也無傷大雅。
結果……
張光沐在「完全清醒」之後，發現別人做的非常討巧。
雖然踩在玄龍帝國鐵律的警戒線上，但這大機率是人家提前布置好的【世界設定】，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做出任何額外的引導。
即便是經驗豐富如張光沐，也弄不清楚這種【一人分飾兩角】的情況會不會導致導演被抓起來……
二段交織的虛假記憶，讓張光沐可以自然地與其他倖存者們交流，不需要做出任何額外的演繹。
天空之上。
看到張光沐再次與倖存者小隊們會晤之後，原本一直給人一種沉著冷靜感覺的蒙靈睿，如今語氣也變得略顯狂熱起來：「角色關係來到了另一個極端。」
「倖存者們之前有多愛戴、崇拜張光沐，他們現在對眼前這個『張光沐』就有多麼警惕、忌憚！」
「《屍廈》即將殺青，控場組再辛苦一下！不需要做任何多餘的引導，只要最終劇情沒有徹底暴走失控就好！」
蒙靈睿說到這裡，補充解釋道：「我剛才說的劇情暴走，意思是指倖存者小隊自相殘殺到全軍覆滅。」
「哪怕還活著一個角色，都不需要劇本提示，明白嗎？」
化身銀色光團的周魔聽到這裡，也啞然失笑起來：「看來我冤枉您了。」
「您是個不錯的人呢……」
按照蒙靈睿的想法……
如果倖存者小隊到了最後，死的只剩下一個人，那不是比團滅更讓人難以接受麼？
所以說……
心存善良的人，在不經意間的「善舉」和「心慈手軟」，反倒會成就最悽慘的悲劇。
在周魔心目之中，那才是無暇的最高品質藝術繪卷！
雖然不打算提醒對方，但周魔不得不承認……
自己還是把前輩看扁了。
拒絕平庸的人，總是追求著極致。
蒙靈睿最大的特色，就是擅長把適合的潛意識演員安排在他們應該呆的位置。
勇者，智者，支援者，治療者，卑劣者，兩面人……
不管是光明偉岸的正面角色，亦或是反面角色，蒙導都不會用劇本提示誘導，而是聽之任之地自然發展。
她或許覺得這是對潛意識演員們的尊重。
周魔卻認為，這樣做是缺失擔當的做法。
像當初在《裝甲時代：寒光》的世界中，如果他沒有安排人通過劇本提示引導葉劫的行為，以葉劫的性情，大機率還是會對【公主】負責到底，最終在痛苦的糾結中選擇「兩不相幫」。
所謂的兩不相幫，其實就是放棄人類陣營了。
如果周魔完全沒有動用劇本提示的話……
所有壓力都會來到葉劫身上，一部戲拍完，直接就要身敗名裂，被網友們徹底沖爛。
現實卻是……
周魔幫葉劫背負了大部分罵名。
《裝甲時代：寒光》拍完，觀眾們都在讚美張光沐的卓越表現，而作為導演的周魔，那段時間卻連出門都可能被人丟臭雞蛋。
他卻並不後悔。
這是周魔的執著。
他喜歡製造悲劇，並認為這是人類所能創造的最完美的藝術，卻並不願意讓與自己合作的潛意識演員們背負他們不該背負的罵名。
而蒙靈睿導演……
只能說是風格不同。
過分追求天然的她，除非到了最緊急的關頭，否則都是拒絕使用【心聲】這件利器的。
平時的淡定沉穩，只不過是她的假象。
缺乏足夠熱情和表達欲的人，無法成為一名優秀的潛意識導演。
而蒙靈睿的激情……
今天被激活了。
「這是《屍廈》世界最初也是最終的構築基礎法則——超級智能生命負責評分，在這部電影里表現最『優秀』的潛意識演員，如果分數達到了某個標準線，就會在陣亡且這部電影沒有殺青之前，飾演第二名角色。」
「到現在……劇情已經完全沒有劇本了。」
「從一開始，我就沒想到劇情會發展成這樣。」
「接下來的一切，都由張光沐來決斷。」
「《屍廈》，將因張光沐而完美！」
「只是他面對的壓力和難度，似乎有些過大了……」
說到這裡，蒙靈睿搖了搖頭，將目光聚焦在下方，專注地觀察著張光沐的行動。
暴雨之中，撐著傘的張光沐看向姜靈、王上清、馬巫等人。
棕黑的雙眸之上，隱約漂浮著一層冰藍光芒。
啪！
張光沐打個響指。
烏雲在頃刻之間散盡。
暴雨驟停，天朗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