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車走遠，這些人開始規攏散落下來的煤，邊上出來幾個女人小孩，拿著口袋或者筐，把煤收起來抬到一邊，又繼續站在那等下一輛。
小偉說：「這是，明搶啊，沒人管哪？那司機為啥不下來找啊？」
陳輝換了一下檔說：「下來找？車敢停下就走不了了，十來分鐘把一車煤給你卸光，你找誰去？」
陳曉說：「弄不好還得挨打呢，派出所也管不了，法不則眾唄。」
小偉和夏茂盛懵燈的看著對方，夏茂盛說：「俺那不用搶，滿大街都是煤，有的是。」
小偉說：「俺們那也不用搶，沒有煤，全燒木頭。」
陳輝說：「這片煤車少，搶的不狠，你去鐵西，去艷粉那邊棚戶區看看，那才叫熱鬧，搶煤的都能打起來，煤車一過，給你剩下大半車都算你跑的快，不過好像現在也有人管了，白天有巡邏的了。」
小偉說：「那煤車傻啊，不從那走不就行了。」
陳輝說：「你以為他想走啊，沒辦法唄，都是在必經之路上搶，除非你飛，要不整個奉天繞一圈，那得多少錢？再說繞一圈最後你還不是得送到地方。」
夏茂盛說：「換大車拉不就夠不著了嗎？我看俺們那塊兒拉煤的都是大車，車斗比我高那些呢。」
陳輝說：「這都是私人掙幾個小錢的，養個你說那車一年得多錢，養得起啊？再說買都買不起。而且這種買煤的都是這種老小區或者棚戶區，車大了也進不去呀。你去鐵西那邊看看，自行車都得下來推著，還大車。有個屁股大的地方就給你蓋上房子了。」
小偉說：「那能蓋出啥房子啊，蓋成這樣有啥用？」
陳曉說：「住人唄，要不住哪？一家都是好幾個孩子，不結婚哪，不生小孩啊。我在我同學她家那邊見的最小的房子，那屋頂天就五個平方，還不是住一家三口。」
小偉呆了半天，愣愣的說：「城裡人看來比俺們山里過的還難哪。」
陳曉說：「看怎麼比唄，沒地方住的掙不著錢的肯定不如你們，有工作的能分著房的就肯定比你們那強，反正好賴都得活著。」
陳輝說：「嗯，掙不著錢的挺多的，現在好些小廠都不行了，開不出工資，好些家全家一個月收入幾十塊錢一百塊錢的，挺多的。還有原來的農戶，現在地沒了，一分錢掙不著的也不少。哪天領你往城邊走走你去看看，都揪心。」
小偉問：「那沒人管哪？」
小輝說：「咋沒人管，沒人管早餓死了。能管過來嘛，那可不是一家兩家，那就不是你給他拿點錢的事，懂不？他們需要的不是誰給點錢，能花幾天？要的是一條活路，其實那邊政府的也不容易，成天這些事不糟心哪？冬天得看著別凍死幾個，夏天得看著別餓死幾個，得想法讓他們掙錢，難哪。那邊街道好些幹部從自家拿東西去貼吧人家。」
陳曉說：「這麼說吧，在咱們這邊這片，你就覺得生活挺美好，錢好掙，人性很醜惡。在那邊啊，正好相反，生活艱難，錢掙不著，但人性很美好。」
夏茂盛笑著說：「這傢伙，小曉這還挺有文采，以前沒發現呢。」
陳曉給了夏茂盛一個大白眼說：「我正兒八經的大學畢業好不。」
小偉「啊」了一聲，驚奇的說：「你大學畢業啊？那咋不上班呢？」
陳曉撇了撇嘴說：「你以為我不想上班啊，畢業的那麼多，哪有那麼多地方安排呀，你還以為現在是70、80年代啊，大學畢業就是幹部，到處搶著要。現在編制卡的死死的，一個坑得幾十上百人盯著，大學畢業算個啥，還得有關係，有硬關係，還得有運氣才行。俺家我哥那我爸都是託了好些人費了老鼻子勁了才給安排上，那還就是一普通職工呢。你要想進編制，哼哼，等著吧，學歷，關係，錢，少一樣都不行。」
陳輝說：「俺們電業這頭要好一點，相對比較獨立，對自己子弟也比較照顧，他們郵電那頭要難點，崗位少。關鍵是奉天這人太多了，下邊地市要好一點，沒這麼緊張，不過我覺著，這麼發展下去，再過兩年也一樣。」
小偉搖搖頭說：「這些方面我一點都不懂，也不知道。」
夏茂盛說：「俺那邊還中，人口少，不過想找好工作也不容易，也得求人花錢。」
陳曉說：「這光說的大學畢業，還有待業的呢，退伍的，高中的，職校的，農轉非的，那烏泱烏泱的，都想著上班呢，哪那麼些工作給呀。要我說現在這計劃生育是得搞，人太多了。」
陳輝說：「現在也不興接班了，大了就在家呆著等著，也就是現在市場放開了，個人能弄點小買賣，這就分了一大塊出去了，多少都能生活，要不更完。到了，咱們停哪？」
小偉趴窗戶上看了一下說：「說是正大門右數第三間，就停正面吧，能停吧？」
陳輝說：「能。」一打輪，車拐了過去。
陳曉說：「出去的更多，去南方發財的，去粵東瓊州啥的，反正有點本事的都折騰著，沒本事的就在家窩著唄。咱們上哪吃飯哪？半天也沒看著啥飯店。」
陳輝停好車說：「看看唄，不得先和韓三碰個面啊？」
小偉起來下車，說：「走吧，先去那店裡看看。」
幾個人下車，陳輝鎖好車門，把錢兜子背好，幾個人數著往第三家門市走過去。
這是一家炊具商店，各種勺鍋鏟篦籮桶刀灶釺從大到小從外到內整整齊齊的堆擺著，裡面還有精品區，什麼菲士樂雙立人司頓阿爾騰巴赫之類的，就是一口鍋一千八，一把刀三千那種，也不知道會不會真有人花這個錢買。
夏茂盛跑過去看著一把手勺驚嘆了半天，確實做工特別好，胡桃木的手柄還是仿生紋的，九百多的價格讓它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夏茂盛說：「要是用這個炒菜會不會好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