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
下午四點半。
李中國拎著皮包走進辦公室，把皮包隨手放到桌子上，抬手解開風紀扣，把帽子摘下來掛到一邊牆上，拿起暖壺晃了晃，皺了下眉頭拉開辦公室門喊：「小五啊，去給我打壺水來。」
因為經濟上的不發達，縣城不大，平時需要縣局出警的任務也不多，但是縣局管轄範圍太大了，不像城市裡的轄區人口那麼集中，縣局的管轄片基本都是分散在山裡，十幾個派出所想走一圈得幾天功夫，今天李中國就是到下面自己負責聯絡的幾個派出所去例行巡視，這一天下來骨頭都要顛散了。
「局長，水。」叫小五的警員拎著兩個暖壺進來，把暖壺放到牆角的洗臉架邊上，把空著的暖壺拎在手裡。
李中國走到洗臉架邊上拿暖壺倒水，把毛巾扔到水裡邊挽袖子邊問：「今天局裡有什麼事沒？」
小五說：「沒啥事。就是那個麻三來了，在局長那邊呆了小半天。」
李中國投毛巾擦臉，水有點熱，燙的他嘶了幾口涼氣，出了口長氣把毛巾往洗臉架上一搭，說了聲：「舒坦。有我電話啥的沒？」
小五搖了搖頭說：「沒有，我一直盯著呢。」
李中國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對小五說：「五啊，聽叔話，啥事也別摻和，看著就行了，懂不？」
小五點點頭說：「我懂，叔你放心吧。」
李中國把衣袖整理好說：「你還小呢，啥事別著急，慢慢來，不是還有叔我在呢嘛。把自己那攤干好，該怎麼的按條例來就行了，啥事心裡長點數。去忙去吧。」
小五拎著空暖壺出去了，從外面給帶上了辦公室門。李中國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下來，看著辦公桌上的東西想了想，搖了搖頭，掏了根煙點上，身子往後一靠，看著窗外吐出一道長長的煙氣。
一根煙抽了一半，李中國這才緩過神來，想了想看了一下時間，拿起桌上的電話撥號。
「喂？建設？忙不？」
奉天這邊王叔放下手裡的鋼筆向後把身體靠在寬大的椅背上說：「不忙，說吧。」
李中國抬手解開上裝的鈕扣說：「你那邊穩當了沒？」
王叔說：「也差不多了，該了解的情況該見的人都差不多了，現在就剩下走組織程序了。你知道，我來的時候級別低了，昨天廳里找我談話給我調了正處，得穩幾天，這裡邊具體的事我也不太懂，咱們在下邊啥都簡單哪，在這邊這一看，嘿嘿。下禮拜過去接班，具體的就得等過去再說了。」
李中國捋了捋頭髮問：「過哪？接啥班？」
王叔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說了些啥，搖了搖頭說：「我這幾天都昏頭了。廳里讓我去城建，那邊老局長到點了，我下禮拜去接手，這幾天正做準備呢。」
李中國問：「一把啊？」
王叔說：「嗯，接一把，原來的書記和常務聽說是另有安排，我過去兼書記。哥們牛不？熬過這一陣可能就上副廳了，哈哈哈，羨慕不？」
李中國切了一聲，不過心裡還是真挺羨慕的，這傢伙，坐上火箭了這是。「行，你能耐。趕緊想法把我弄過去，去你下面當個小兵也行，這邊是真不能呆了，我這段時間覺都睡不好。」
王叔問：「怎麼了？原來不是好好的嗎？」
李中國看了一眼辦公室門，壓低聲音說：「放開了，現在黃賭全放開了，小姐按人頭收費，場子按月收費，昨天局裡開會說了，正常交了費的沒有必要理由不讓去查了，接到相關報警要立即上報而不是出警，建設，你說這是要幹什麼？」
王叔怔了半天問：「誰定的呀？」
李中國說：「縣裡呀，常委會拍的板，說是發展經濟不能等，要自己找出路，咱們縣資源少，礦產分散，大山區農業也不好弄，發展的方向只有向旅遊和娛樂方面找，然後就這麼定下來了。說是要以娛樂開頭做旅遊大縣。」
王叔說：「那你耽心什麼？常委會的決議你就只管執行不就行了，責任又背不到你身上。」
李中國說：「屁話，這事用膝蓋想都知道以後會怎麼樣，能長得了啊？最後還不是下面挨板子？我可沒有那種僥倖心理，別人我不知道，我是局常務，你覺得我能跑了？不說處置吧，我這輩子還有往上熬的機會了嗎？
這事從頭至尾我就是最弊屈的一個，上面說不上話，說了也不管用，決議下來了我還得帶頭遵守執行，跟你說這兩天我白天都是一直在下面跑呢，我都不敢在局裡呆，就怕給我下什麼任務。我抗這個雷幹啥？」
王叔搓了搓頭皮說：「你沒想過去市裡活動活動？不管怎麼說先備個案把自己摘出來。」
李中國說：「有什麼用？我去實名舉報啊？告整個常委會？那不是瘋了嗎？再說我上去誰搭理呀？好聽點是局常務，一個副科出去算個啥？這事找市局也沒用啊。」
王叔點了點頭，想了一下說：「你也別急，小偉這邊有你的安排。前兩天和安東濱江分局的秦局長吃飯的時候，我和小偉都和他提過你這事，他也答應了，不過他這頭也是剛到你們廳里報道，得緩一緩。」
李中國問：「去廳里幹什麼？」
王叔說：「說是組建刑警大隊，和市局平級的單位，具體的我沒打聽。這麼的吧，下禮拜我過城建以後找個時間和秦局聯繫一下問問，行不？你放心，這事就是你不說我也肯定辦。」
李中國說：「行，那我心裡就有底了，跟你說這陣子我甚至都想辭職不幹了，心裡壓力太大了，我不耽心和罪犯拚命，但是這種事我是真不想沾。對了，讓我把小五帶著能行不？管著幹什麼的，當警員也行。」
王叔說：「行，有什麼不行的，實在不行讓小五來我這頭，行吧？」
李中國說：「行。哎呀，這心裡算是透亮了，這特麼一天都算特麼什麼事呢你說。」
王叔說：「把心放到肚子裡吧你，再怎麼的我還能把你們忘了呀？跟你說，連這頭的房子我都替你準備了，你就安心的等著別著急，聽見沒？要是有閒空的話，把老婆孩子的事惦對一下，看看怎麼安排安排。」
李中國匝巴匝巴嘴說：「還行，夠哥們，那我可就當真了啊。」
王叔說：「滾犢子。還有事沒？沒事掛了，忙呢。」
掛上電話，李中國長吁了一口氣，摸著下巴上的鬍子想了一會兒事情，這才嘆了口氣看了看桌上的文件，伸手拿過來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