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偉說:「我嬸說弄多少?」

陳輝說:「我媽沒具體說,明天去了再說唄,完了我給你電話。我還得找人做圖紙呢,這個可能得花點錢,跟你說一下。」

小偉問:「做什麼圖紙?」

陳輝說:「萬柳那塊地啊,辦公樓和廠房的圖紙,要報資產哪,還有這家飯店,龍城的食品廠那邊,安東這個店,現在都可以報上去算資產,對了,我媽說你買的那個集資房都可以按員工宿舍算裡面,她們這邊不看具體擁有人,只要有東西就行。鑽個漏子。」

小偉說:「那就報唄,興城的樓也可以算過來呀,那邊也註冊個公司,還有建的那些門市房都可以算價值的,哎呀,這麼一弄好像不少啊。」

陳輝說:「確實不少,別看買地沒花啥錢,要是按規划下來的門市道路廠房這麼算的話就值錢了,我媽說咱們現在的總資產批兩個億貸款額應該不難。」

小偉猛的咳嗽起來,被口水嗆了氣管,這刺激有點大了。

但這就是事實,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時候,貸款離普通老百姓相當遙遠,但是那會兒貸款真的相當容易,甚至有時候銀行為了完成任務會主動幫你增大資產擴大貸款額度。

說個實事兒。那會兒弄塊地,不管這塊地是不是你自己的,只要有使用手續就行,租的都行。你說你要建個房子,只要弄個手續打下地基有圖紙,就可以貸款了,而且房子的用途不同價值也不同。

91年那會兒有個哥們,在城邊山下的土路邊花三千塊錢管生產隊租了半畝地,說要建個加油站,生產隊出面報的建房手續,打了個地基,起了半米的牆,從銀行套出來一千萬。一千萬!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半米的磚牆在那山根一直擺到95年,被人收拾了一下養豬了。

95年,一個港島人來到小石湖,說是回來尋根,說要在家鄉投資搞旅遊。一時間聲勢搞的轟轟烈烈的,投資合同簽了,需要的土地也劃了,這老闆雇了一些人在劃給他的土地上延著邊緣插了一圈紅旗,祭拜天地,這就算開工了。

呵呵。然後就插這一圈紅旗就貸了三千萬。跑了。總投資沒超過三千塊錢。

96年,一家私營水泥廠,總投資一百三十萬,生產能力可見一般,貸款證額度批了一點二億,老闆的兒媳婦兒說,銀行把他家水泥廠後面的山算做水泥廠資產了。據說那山上全是石英礦。

遼東這邊是山就是礦,確實沒毛病。

……

小偉說:「行吧,那頭你就看著弄。反正,千萬別給陳叔陳嬸添麻煩,咱們現在不需要用這麼大的代價來換髮展,明白吧?咱們就是慢慢來有個兩三年時間也能起來了。」

陳輝說:「不能,你放心吧。就是合理利用規則的事,我爸我媽又不傻,他們心裡比咱們有數。」

小偉搓了搓臉說:「也是。這刺激一下有點大,我這有點亂了。行吧,先這樣。我這邊弄完馬上回奉天來。」

放了電話交了錢,小偉懵懵懂懂的回了房間,倒在床上發起呆來,興奮,激動,忐忑,各種滋味一起湧起來充斥了他的全身。

第二天一早,小偉頂著一對熊貓眼出了門,這一晚上也沒睡塌實,不是夢到漫天的錢在飛,就是夢到還不上貸款被抓起來了。就這麼迷糊了一晚上,汗水把床單都打濕了,到了五點半醒過來怎麼也睡不著了。

端著盆到衛生間沖了個涼水澡,小偉這才清醒過來。回屋換了身衣服來到樓下。

老徐三個這會兒還沒起,食堂也沒開,小偉出了招待所的門順著馬路沒有目的的閒逛,吃了一碗牛肉抻面,人總算有了精神。

大街上人來人往,自行車鈴聲此起彼伏,淡淡的霧氣飄浮在空氣中,摻合著晨藹把一切顯成了老照片。身邊的斑駁的牆壁這會兒都深含著一種莫名的韻味。

「窩煤喲,窩煤咧。」賣蜂窩煤的倒三輪載著堆得滿滿的煤餅慢慢從街邊騎過來,向飯店送(米叉)子的人挑著重重的冒著水汽的挑筐,帶著一股酸味擦著破爛的人行道的邊緣匆匆走過,小心的躲避著腳步更急的行人。

路邊的小吃部都亮著燈,飄著各種誘人的香味出來,裡面的人頭也不抬的忙碌著。所謂掙錢不起早,做早餐最是辛苦,零碎的活零碎的貨零碎的錢,不管冬夏四五點鐘就要起來掙扎了。每當有腳步聲從店前經過,老闆總要抬起頭殷切的看一眼過來。

「滋啦」一口架在人行道邊的汽油桶壘成的爐子上的大鐵鍋里冒著白氣發出細碎的入油聲,男人熟練的用粗長的大筷子挑上幾下,一根棗紅色的油條就從油里浮起來,懶散的翻個身子,身邊滾動著細碎的油沫。

雪白的飄著豆香的漿子盛放在邊上的保溫桶里,一個用花布巾包著頭髮的女人手腳麻利的把漿子打到碗里,迅速的挑上幾勺白糖。這個攤子上的人是最多的,排著隊的人們拿著從自家帶過來的各種盛具,暖壺,奶鍋,鋁盆,大玻璃瓶,買幾斤油條,打幾舀漿子,就是一家人香甜的早餐。

「豆腐腦,現點現賣的豆腐腦,雞蛋肉沫滷子啊,吃一口香掉牙了喲。」一個中年男人腰上繫著帶錢袋子的圍裙,腳邊擺著兩個水桶,一個桶里是白花花的豆腐腦,一個桶里是泛著醬色飄著蛋花的滷子,一邊叫賣一邊羨慕的看著排隊買油條豆漿的人群。

買油條的人里總會不時的有人受不住誘惑,買了油條過來打一盆豆腐腦端走,賣豆腐腦的中年男人就笑的呲起滿口的白牙,惹來打豆漿那女人的一個白眼。沒有喝斥和爭吵,大家湊在一起賣早餐,掙著自己的飯錢。

「我要那剛炸好的,你怎麼總是拿先頭炸的呢?」一個買油條的女人不滿意的嚷了一聲。

炸油條的男人扭頭看了一眼然後又低頭繼續翻弄著油里的油條,他女人一邊麻利的打漿子一邊說:「大姐,都是剛炸的,你摸摸,都是熱的,那剛出鍋的不放一下袋子裝不住,一下就燙漏了。」

「多裝幾層不行啊?」那女人有點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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